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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的写意与写实

2020-05-21李建甫

神州·中旬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写实写意

李建甫

摘要:中国传统戏曲不仅仅是对历史事实的重现,而是通过对历史事件与人物的重构,来彰显中国文化中的特殊意义。就叙事手法而言,写意与写实作为中国传统戏曲舞台美术设计的基本手法,共同服务于中国传统舞台戏曲艺术对于文化意义的呈现。《少年宰相》作为一部反映时代与英才彼此促进的剧作,基本吻合上述舞台美术设计的表里思想,其设计思路或可成为类似的舞台美术设计的他山之石。

关键词:舞台美术设计;写实;写意

中国传统戏曲容易被忽视的一点,是中国传统戏曲中的内容并不完全等于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然而,这种并不完全真实的故事却能够给人带来极强的真实感。如果说呈现“真实”即为“写实”,渲染情感、运用绘画技法勾勒轮廓为“写意”,那么中国传统戏曲实际上是在写意与写实之间寻找一个艺术的平衡点。中国传统戏曲的这种特质,决定了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的设计也得在写实与写意之间寻找平衡。

一、舞台布景的写意与写实

任何舞台布景都意在呈现一种与剧本相协调的空间与意境的结构,使人物和剧情能够自然地融入舞台布景的样式之中,给观众呈现出自然而真实的感受。既然是结构,那就意味着舞台布景既不是单纯的物的堆砌,也不是纯粹依靠色彩与情绪的渲染,而是一种“虚实结合”的综合体。舞台布景的这种结构,往往又与剧本、导演、演员、舞台本身的规模等等因素所结合,呈现出多彩的样貌。

所谓“虚实结合”,其“虚”与“实”在不同领域中的概念与意涵不同。就舞臺布景的样式而言,“实”是呈现的方法,“虚”是表现的方法。所谓呈现的方法,就是直接让观众看到环境的存在,要求“真实”。表现的手法是使观众间接地感觉到环境的存在或暗示它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虚”与“实”总是结合在一起的,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写实是实的处理,意在使观众直接看到环境的存在,强调真实性原则。但是,写实的“实”并非全面复制真实的图景,而是使观众观念中的“真实”与舞台布景的真实相结合起来。例如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朱丽叶家二楼的亭台,并不是说一定要按照真实的某个亭台的样式照搬上去,但是亭台的设计却要按照当时历史的背景去还原,不能盲目追求华美而误把洛可可的建筑套用到文艺复兴的剧本上去。

写意是“虚”的处理,使观众间接感受到环境、或通过暗示使观众感受到环境的存在,不特别强调真实性,而注重表现性。相较于写实,写意手法在色彩渲染、情感与意境的表达上有着更加多样的选择。首先是象征手法,即通过简单、抽象的形体来构成完整的图案,以此唤起观众的想象。依靠抽象线条和色彩来渲染舞台气氛是象征手法的主要特点。其次是情感表现手法,即通过布景展示人物内心的感受和剧情的氛围。它的特点是以构图、形象上的夸大的色彩及形体比例的变形来暗示或隐喻人物的内心思想活动,借以抽象的夸大来表现舞台剧本的主旨。现代灯光在舞台布景中的运用,大多也是采用了表现式的手法,即通过光影来暗示观众的心理活动,进而调动观众情绪与舞台表演之间的契合。而就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而言,还融入了国画的绘画和表现手法,即通过帷幕的布置制造空间和意境上的“留白”,兼以装饰图画来构成象征性的景物。

由此,写实和写意实际上是不可分离的,二者共同服务于舞台布景之“真”的展现。如果说写实是直接呈现景物和环境的真实,那么写意则更多服务于观众情感体验的“真实”,也即意境的真实。这种虚实结合的布景方法的特点,是选择近景中直接与表演相关的景物作为局部的真实处理(写实),而将远景与灯光中与表演并不直接相关却构成整体舞台图景结构中与剧情、情绪、主旨、意境等相关的部分做虚化处理。而这种写意与写实相结合、虚实相结合的舞台布景方法,又存在着两个层面的目的。就手法而言,虚实结合的布景手法能够满足戏剧同时兼顾历史背景的具体性和真实性、以及表演的抽象性和虚拟性(音乐本身即可被视为一种非具象的语言);而就戏剧的意境和主旨而言,正是虚实结合的手法既坚持了剧本对事件重现的真实性,又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使导演和演员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关于剧本的思考。

二、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的写意与写实

戏曲是我国传统的具有独特风格的戏剧形式,拥有着深厚的内涵和意蕴。主要特点是剧本语言的诗歌性、表演动作的程式性以及剧情结构的时空连贯性。为了适应我国传统戏曲艺术的上述特点,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应考虑以下特点。

首先是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假定性舞台。中国传统戏曲的一大特色是表演的跨时空性,如跑圆场,演员只在台上转几圈,便表示行进千里。这种表演的超时空性,意味着中国传统戏曲舞台布景不可能完全复制真实的现实环境,而是将场中央的表演区看做一整块超越时空的抽象性区域。其次是虚拟性的环境布置。既然舞台是超时空的,那么舞台中的布景和设施便也有了抽象性和虚拟性。如一桌二椅即可表示家中居室,或一桌一椅一惊堂木即可视为公堂,或厅堂中的屏风。这种看似简化的布置并不减损整体布景的真实性,而是用具有代表性的布置同时满足舞台布景的真实、超越时空、以及辅助表演的功能性等多种方面的要求。再次是象征性与装饰性的单位景片。例如在《空城计》中诸葛亮所用之布城,或《穆桂英挂帅》中厅堂内的幔帐。其中,布城既可以作为功能性的道具,作为武侯登高抚琴的凭依,也可以作为装饰性的布景,展现司马懿在城下的狐疑。幔帐则更具暗示性的作用,其不同色彩本身即是一种象征性的环境暗喻,如新婚闺房的幔帐用红色,皇家宫殿的幔帐用黄色,麻服吊孝的幔帐则用白色或浅蓝色,换言之,即是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约定俗成的色彩符号来暗示剧情的环境与情感基调。

其次是文化符号和空间布置的真实性舞台。中国传统戏曲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蕴含着丰富而深厚的文化基因。这种文化基因首先表现在舞台的空间道具和布景的样式上。中国传统戏曲曲目繁多,涵盖历史时期和典故不胜枚举,但无论种种,中国传统戏曲的精髓总在于刻画人物在特定的历史文化情境中的行为与选择,以及这种行为所彰显的人格魅力与文化价值。“特定的历史时期”既决定了戏曲人物赖以选择的文化价值,也决定了舞台美术设计的布景要求,就是尽可能地贴近和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这种真实性的还原主要是通过功能性的道具和文化性的符号两者来完成的。其中,功能性的道具,如座椅等,在不同时期有其不同的样式。如在汉代,主要以蒲席跪坐,桌椅以黑底搭配红色夔龙纹样等。这种还原虽然繁复,但有其必要。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看来,舞台是对现实生活的真实再现,演员是舞台上活生生的、生存于舞台情境之中的人。这就要求舞台本身具有相应的真实性,来为演员和剧情的呈现提供基础。而文化性的符号主要是指各种装饰性的布景,如旗帜、殿宇的纹样等,同样起到还原真实、增进演员与观众的时代代入感的效果。

最后是呈现和渲染戏曲主旨的意义性舞台。在写意与写实的舞台设计基础之上,舞台美术设计作为一个整体,要体现出其自身整体的文化品位,彰显和烘托戏曲剧情所描述的文化意义。舞台不仅仅是一个静态的场所,而是一个与剧情的发生与演变、人物的心理与行为实时跟进的动态场域。舞台美术所勾勒的这种场域,既构成人物行为的先天基础,又贯穿于人物和剧情的互动,最终而且要凸显人物和剧情所欲言说的文化价值和精神器质。从这一点看来,意义性的舞台才成为戏曲不可分割、事实上也无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少年宰相》的设计案例

以豫剧《少年宰相》的舞台美术设计为例,可以管窥中国传统戏曲舞台美术设计中写实与写意的协调,及其背后戏曲文化意义的呈现过程与方式方法。《少年宰相》讲述的是战国末期秦国宰相甘罗的事迹。就历史事实而言,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使用计谋帮助秦国获得十几座城池,获秦王政嘉奖,授上卿,可谓人杰。就个人品行而言,虽然他算不上品行忠厚的君子,但在霸主迭起、百家争鸣,仁义废、智谋出的战国时期,却也是名副其实的谋士。更重要的是,甘罗出现在亲王一扫六合的前夜,经过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的征伐,一个崭新的大一统的时代即将到来。一切都预示着中华文明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甘罗作为无数个为新时代奠基的人物之一,便获得了青史留名的资格。而舞台美术设计的思路,就在于展示這种历史的意义。

就写实而言,《少年宰相》中出现了大量建筑空间,如秦、赵两国的宫殿、花园和居室等。其中,宫殿主要采用的设计手法包括中心对称、空间层次分隔、符号还原等。就整体布局而言,宫殿均以背景的龙虎纹样为中心呈左右对称,拱顶、廊柱与垂帘等分左右。在空间的层次上,以香炉为第一层,为表演区;以龙虎纹样所在的高台为第二层,兼具装饰与功能的作用;大背景是黑色区块所勾勒出的宫殿轮廓,以此来深化舞台整体空间的纵深感和层次感。在符号选择上,以先秦时代的夔龙纹为主,其重点是刻画时代的真实感。而在居室一幕中,采用非古典对称的空间分隔,以营造空间的立体感。客座正向观众居左,主座呈倾斜状居右,正向与侧向共同构成一个半开放的三维立体空间。灯光是从四周向中心收拢,而不是以自然光的样式从某一个角度介入,这就从光线的层面增强了空间的开放性。

就写意而言,主要为古战场与山涧小道两场。其中,山间小道主要是以黑色群山的剪影来作为背景,而以渐变的灯光寓意日光,只在剪影的间隙流出。整个舞台只布置一块乱石与枯树,象征山道的枯索凋敝。古战场采取类似的手法。以两层不同色彩的群山剪影来刻画有纵深感的大地,这就使得整体舞台的空间意境较之山道显得开阔。整个战场是以旗帜、车轮与矛戟作为象征的符号。秦国的旗帜高悬于顶,赵国的旗帜则倾颓于侧。这并不是历史上真实的情境,因为当时秦赵两国是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领土争端的。之所以这样设计,更多的是作为未来历史的一种暗喻。赵国虽然在战场上战胜了燕国,却还是迫于整体国力的压力而割地。这样,宏观大历史的进程就通过这样戏剧化的虚设而默然前进了。

而在剧目开场和落幕的场景中,均出现了甘罗的人型雕塑。其中,开场的布景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无缝纱幕上刻画的文字,用来简述故事的宏观背景;中间一层是人物的雕塑,用以突出主角;最后则是版画式的树木,呈现出雕刻的厚重质感。三者在灯光的照射下层层凸显,以营造深厚坚实的历史感。结尾处除去无缝纱幕,以鲜艳的灯光色彩覆盖全场,用以寓意无数像甘罗这样在时代的整体进程中奉献自身心力的人的精神地位:他们都在民族文化与历史的记忆中得以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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