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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一种关于运河的“博物馆”叙事

2020-05-20龚敏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0年4期
关键词:空间感

内容摘要:《北上》以大运河为主角,力图展现其百年来丰富的历史文化。作者的历史书写可与小说中周海阔家小博物馆的藏品平凡性、私人经营性、空间性等三个特点类比,反映了作者对待历史的态度,呈现出写作对象平凡性、私人性、线性历史有空间纵深感等三个特征。

关键词:《北上》 历史书写 平凡性 私人性 空间感

《北上》对大运河历史文化的书写,采取的方式是在小说世界中为大运河建一座“小博物馆”,并不是气势恢弘的公家博物馆,只是像小说中周海阔家经营的私人小博物馆。此类“小博物馆”有三个特性,一是藏品的平凡而生动(家常物件),二是私人性,此外它作为一个空间,其与线性历史的关系也值得探讨。这三个特性可以类比到《北上》历史书写的特性:表现对象的平凡性、私人性、空间纵深感。本文将浅析作者如何实现将大运河历史文化展现在“小博物馆”中。

一.平凡而生动的藏品

周海阔家小博物馆中的藏品有略残损的意大利罗盘、意大利语信件、冯友兰先生晚年学术自勉联、画了鸟的陶罐……这些原本都是平常之物,放在小博物馆中陈列,去除了使用价值,具有了特殊的历史和审美价值。通过它们背后的故事,人们可以窥见历史的一隅。就像原文中说的:“不过平常器物,却能看见流动的时间和过往的历史……”①

而《北上》也正是表现了一系列平凡人的平凡生活故事小说,向我们铺开了丰富的运河日常生活画卷,运河周边的挑夫、纤夫、船夫、妓女、小混混、各地美食……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故事,人们的悲欢离合都平平常常。作者通过这些平凡人世世代代的生活故事展现出大运河悠长、动人的历史文化的一隅,让它不再是概念化的条目。

就拿邵常来和他的后人邵秉义、邵星池来说,起初邵常来作为挑夫因不讲价、会做麻婆豆腐被招到小波羅的船上做小跟班,后来他成为独立的跑船人。但是随着水运在新时期衰落,邵家的产业面临着转型,老船民邵秉义与其子邵星池艰难地徘徊和抉择,因为运河已经成了他们割舍不断的生命的一部分。从罗盘的卖出到收回这一过程中,可以看到在他们的故事中,时代在变迁,但他们作为船家人的信念、船上的生活细节、作为船家人对生命无常的释然、甚至是风湿病都世代相传,就和那块罗盘一样,悄悄地刻在骨子里,永恒不变。小说正是通过这些世代传承下来的个人日常生活细节,来展现运河厚重、有温度的历史和文化,将宏大的历史与平凡个人联系在一起,真实可感。

这样的历史书写回应了关于大运河普遍的疑问:如果剥离了其功能性,大运河为什么还这么重要?回答就是:大运河作为一个文化符号,一方面是中华历史文化的一个博物馆。另一方面,对于平凡的个人而言,它承载着无数中国人平凡却又深刻真实的故事。它是人们追根溯源,认清来路,理解自己的根基。正如谢望和所言:“一条河活起来,一段历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穿梭在水上的那些我们的祖先,面目也便有了愈加清晰的希望。”②

二.运河:从公共性走向私人性

《北上》的历史书写的第二个特点是具有私人性,与小博物馆的私人性一样,《北上》的历史书写是个人经营,是“民族秘史”,不是官方史册。

在《北上》的历史书写中,这种观念展现得很明显。他一方面表明自己在写作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月的和田野调查,有“证实主义强迫症”,要确保没有硬伤和常识性错误。同时又强调,只忠直于自己对这条河的理解,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结构整部作品。

在对文本的组建中,首先小说中反复映照考古学、历史学的研究成果,在开头部分直接通过考古报告引入,结尾通过考古学家与文物的发现来收束故事。作者是以考古学、历史学的成果以及自己大量的阅读和田野调查的经验作为基本框架来搭建自己心中关于大运河历史的这个故事。但若没有个人文学虚构的参与,小说中的人物和物件就仅仅是它们本身,因为仅通过考古学的零散文物发现和历史学的条目记载,无法真正还原历史细节的真相。而文学虚构能够建立起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建立这些物件与历史情况的关系,达到一种逻辑、情理的真实。

其次,小说选择的时间节点是1901年与2014年。1901年,清政府废止大运河的漕运,大运河的公共性功能丧失,基本上成为了私人航运的通道,这样它的历史就具有了私人性,因为政府不再那么重视它了。再到2014年,大运河申遗成功,虽然对作者来说,这不过是个巧合,对小说创作本身而言价值不大,但这个事件也正巧让大运河历史的私人性在某种意义上结束了,它又重新成为了一个从上到下来关注的热点,成为了“显学”。所以作者写这一段时间中的历史,由于官方关注相对少,确实也就具有了“秘史”的私人性。

因而徐则臣在以自己个人的名义搭建这座关于大运河的“小博物馆”,文物收集经由他本人同意,是他本人感兴趣的东西。在储备了基本历史和现实信息的基础上,通过这些小物件提供的线索想像故事,运用他自身的理解排列组合,最终构建出一段关于大运河的历史。这种创作观念和实践确实体现了70后作家群体的历史观念。

本雅明曾通过评价保罗·克利的《新天使》表达自己对历史和进步的看法。他认为画上的天使就像历史天使。他的脸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场单一的灾难。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猛烈地吹击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徐则臣作为一个生在风暴前后之交的人,曾经隐约看得到过去世界的残影,最初的世界观受过去的世界影响,但当他想追根溯源来理解自己的现状时,进步的风暴已经掐断了源头,历史无能为力,他发现自己的过去是虚无的,只有零星几点残骸般模糊的印迹,他只能通过目前的理解力来进行还原,试图找到自己的来路。其实对于大运河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真实的历史早已被进步风暴卷走,只留下一些如沉船遗迹这样的残骸,为此作为淮安人,他通过零星的线索来虚构,表达自己的理解,或许也是一种自身对隐约觉得印在血脉中的痕迹的追溯和还原。

三.作品历史时间中的空间

“小博物馆”通过展现有限的藏品让人窥见历史的一隅,同时也能展望到还有无尽的历史和文化在黑暗中尚未发掘。类比到《北上》也相似,它表现从1901-2014年的线性历史,纵向上是有限制的。但横向上却给读者以无限纵深空间感。虽然表面上只有孙、謝、邵、周、还有马福德这几组人物,但可以从他们出发延伸到大运河的历史还联系着千千万万人和家族的命运,默默地记录着他们千百年来的印迹,这段时间的宽度是无限的,给人以包容笼罩的空间感。

而作者对叙事结构的处理也应证了这一点,他将这个故事的前后两部分掰开,穿插讲述,各自有各自的节奏。但读到最后时会发现,当大家聚在一起分享家族过去时,发现有部分可以联系之处,比如邵家祖传的意大利罗盘、胡念之的祖上是意大利人、周家家训是学习意大利语……于是灵机一动,想到说不定各家的祖先当年乘坐了同一艘船北上,可以虚构一个这样的故事,让各家庭与某个过去的故事一一对应。而这种一一对应只是一种猜测,运河两岸这百年来有太多类似的人和事,这些不过是可能发生的冰山一角罢了。

作者通过展现大运河这段具有空间纵深感的历史,也映照了小说中人物的“寻根”意识,例如谢望和坚持拍摄《大河谭》是出于对家乡运河的热爱和探秘、邵秉义和邵星池因为家族世代在运河上航行而对那块罗盘割舍不断、胡念之成为考古学家也是冥冥之中想弄清楚自己家族过去的历史,明白自己名字、母亲名字的来由……他们在历史中找寻自己的根。而可让人归属的,是一段历史记忆形成的空间,不仅是一段线性的时间。历史时间为运河创造了一个越来越能够延伸包容的空间,承载了越来越多人的历史记忆,让更多人在其中找到归属感和认同感。因此大运河这一充满历史记忆的空间将受到人们不断地发现、修补、融入。

四.结语

作者通过为大运河建造“小博物馆”的方式书写了一段大运河的“民族秘史”,它们让读者感受到大运河确实有它非常珍贵和感人的内容,有无尽的期待人们去发现和保护的东西。《北上》也通过这种历史书写,展现了一种现代精神和传统理念的矛盾与融合——每个普通平凡的个人向前奋进和探索,并又不断寻找归宿,回溯根基。中国需要发展,中国人需要进步,但每个人的发展和进步不可无历史,不可无根基,就像邵星池在河运转型升级的年代,最后依然会拿回祖传的罗盘,然后继续前行。

参考文献

[1]杨希帅.历史主义、物的美学与命运共同体——论徐则臣《耶路撒冷》与《北上》的历史书写[J].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03):126-134.

[2]高永刚,甘露.史诗气质与世界格局——评徐则臣新作《北上》[J].出版广角,2019(09):88-90.

[3]徐勇.物的关系美学与“主体间性”——徐则臣《北上》论[J].南方文坛,2019(03):153-158.

注 释

①徐则臣:《北上》.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12

②徐则臣:《北上》.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12

(作者介绍:龚敏,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2017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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