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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故乡

2020-05-11张天生

神州·上旬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寨子母亲

凤翎寨,无论你怎么改变,我的爱不会变。

童年时,端午节,母亲会领着我回凤翎寨。洛河渡口,木船是村落老汉义务轮班摆渡,等待过河的有臂挎毛巾搭盖竹篮妇孺,也有挑担子走乡串户做买卖的汉子。上船稍等候,人聚差不多了,船家撑杆,木船轻悠悠划过水面,我胆怯揪着母亲的衣襟闭着眼睛。很快到对岸。踏船板,趟沙滩,登堤坝。

河洛地区“伊洛河”两大水系自此流归黄河,汇流冲积出的三角洲两河流域,泥沙沉积而形成了天然夹河滩。凤翎寨就位于夹河滩之间。

在那久远的年代,祖先发现平坦宽阔夹河平川,竟然有一处黄土塬,顶面平坦,大的可坐上村落,这儿一花一草一木似乎都充满着灵气,周边沟谷切割水草丰茂,适合植物栽培和农作物的耕种,百鸟栖地,就在这舒适的环境下居住。传说有凤凰筑巢,既然安家立寨,就种粮屯兵,顺势而加高修筑起环形的寨墙,起名凤翎寨。

乡路两旁沼泽地芦苇茂盛茎秆直立,植株高大,端午节时芦苇已展叶长到孕穗期,迎夏风摇曳,野趣横生。

走出湿生的芦苇荡,一片金黄色小麦遮挡不住高高屹立的凤翎寨。我兴高采烈地一阵小跑,母亲也加快步子,手紧紧抓着我小手,唯恐跌跤。

上坡进入寨门,拐弯就到家了。进宅院眼前比比皆是用芦苇茎秆坚韧编织的苇席,垫坐地上,铺在床上,搭顶棚,囤粮围圈。这儿家家户户都是编织苇席高手。外婆家一脉居住寨子西南,与自然和谐相处。“众聚和快,和则常安。”和谐、和睦、和平,“和”与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吃过午饭,酷暑天,就去天然游泳池。一条人工挖掘渠道引河水环绕寨子,清澈碧透可看见闪动的水草,小鱼儿休闲游动着。渠旁灌木丛生,植被覆盖。一群顽皮孩子在水中追逐,我学习“寖猛子”,头扎入水,顷刻又扬露出。临走,表哥掏几只小螃蟹带回家玩耍,逮泥鳅更拿手,眼睛能看穿淤泥,总能伸手捉住一条。在厨棚瞅着他将泥鳅切成几段,放锅清煮。然后捞碗里递给我享用。

母亲是外婆家唯一的女儿,自然端午节回娘家,重视祈福消灾、欢庆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院子虽宽敞,但房屋都是土坯墙镶砖农舍,简陋厨房内有烧煤灶台,挨着的架棚里砌烧火土灶台,屋后绕寨墙堆满了黍秆。舅舅家并没有烧了一桌好菜。忙着磨镰刀收割麦子,拉到场里,再石磙轧场、扬场、晒干、装袋,至少要累一周时间。我终于明白了,母亲逢端午必定回家乡,还在于帮衬,时常胳膊挎个竹篮盛放饭食,手提装水土瓦罐,到麦田间送饭。

飯是两个舅舅家轮流吃,但隔夜一定在二舅家住,我喜欢二舅家院子临寨墙把角,有台阶梯可以登上寨墙。

夏收夏种结束。斜阳夕照,我跟随二舅全家人上寨墙,坐在连片铺放苇席上,寨墙边沿种植有树木遮阳,凉风习习,十分惬意。站得高视野开阔,映入眼帘的尽是沃土良田。

处于好奇,我问起母亲啥时开始修寨墙?母亲说不清楚,刘家祖辈居住寨子也不知从那一年代开始。只是告诉1931年她15岁时,河南连续发生了特大洪涝灾害。农业减产,危及众生,进而引发饥荒。凤翎寨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获还不至于食不果腹。看到逃难百姓一张张面黄肌瘦的面孔,衣食尚无着,也忧心重重。

《中国盗匪研究》统计当时河南兵燹匪患再加上天灾,千人以上的股匪23股51100人,构成更趋复杂,拉杆子有破产农民,还有游民、散兵等。其中有绿林英雄劫富济贫,反官府诛豪绅的;还有一部分是攻打村寨破围子,胡作非为,抢劫财物。

凤翎寨人寨楼值守,申时即关闭寨门以防不测。土匪以刀为利器,配有快枪。闻听枪声,顿时惊得鸡鸣狗叫,婴儿哭喊声,这紧急关头,成年人迅速上寨墙瞭望。寨子外喊杀连天,刀枪高举。但寨子雄伟、险峻,寨壕环绕,寨门紧闭守护。寨墙上准备滚木礌石,十余户人家,二百多号人不畏惧,深知一旦被劫寨,将失去一切。坚守对峙。

“就不信没有王法,不是有民国政府吗?”我提出疑问。

“幼稚”舅舅连连摇头。1932年从夏到秋,乱军血洗龙驹寨等地成废墟,百姓被杀2700余人,掳走壮丁1600余人,抢走耕牛2000余头,烧毁房屋2万多间,2万余人逃难。1930年10月刘峙任河南省主席5年,收贿“卖县长”,共委任325人,每一县长平均任期不足150天。河南每天十几起匪劫案,官吏只顾捞本钱,民国腐败,威信扫地,社会秩序崩溃,哪还顾得上百姓死活。

凤翎寨唯有防御来自保,加修支撑固筑,虽说木直梯最高5米,远远够不着寨垛,但也要提防。各家院子开暗门互通,平日用黍秆遮掩。防备寨子一旦被攻破,还可以利用熟悉路径和内院进行抗争。寨子有寨壕,靠地质结构就可以保持稳固。土匪无法攻入寨子抢劫,想挖地道?远处低洼土地下水位比较高,挖下去就成水井了,近处慢坡地势,土匪也叹服凤翎寨是“独立岛”,寒了匪胆。

晚霞染红了寨顶,寨子四周灌木杂草丛生,沿寨墙野山枣树挂着枣子,伸手够不到,怪馋人的。享受一片寂静,聆听古木参天树枝伴随阵阵夏风哗哗作响。远处的村落绿荫环绕还有炊烟,渐渐地苍茫夜色笼罩。鸟儿不再叽叽喳喳,蟋蟀却开始在草丛唱夜曲,萤火虫时隐时现,有几只竟飘寨墙上面来凑热闹。

我爬在苇席上心神不安,揣摸会不会滑落掉下寨墙去?趟水、爬树……“疯”了一整天,听母亲对亲人们拉呱、倾诉中渐渐入梦。

“古城新生湍春色,龙门日照醉牡丹。”1948年洛阳解放了。岁月静好,百姓勤耕细作,丰衣足食,农业科技撑起这里,被誉为中原“大粮仓”也包含凤翎寨。

宁静祥和的凤翎寨,使我没有意识的每次欣然向往,倍感温馨喜悦的回归。舅父舅母都过喜寿,耄耋之年而终。生前不愿随子女进城去享福,恋恋不舍寨子深居简出,耕织自给,恬淡无忧的生活。

1995年我去凤翎寨送走最后一位长辈,以后12年一晃,不敢回,怕“一路上鸟啼花落,触景伤情。”

岁月无情,秋天思念的季节,乡情促使我回凤翎寨。日异月更,湿地芦苇荡不见了,路旁杨树长得参天耸立,不留意走过干渴枯竭寨渠桥。

劳动是创造一切幸福的源泉,凤翎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走上了生活富裕路。寨子内道路依旧是狭窄些,背靠寨墙的许多农户为增加建筑面积将寨墙剔平。国泰民安,防御寨墙成为多余。面对连甍接栋楼房,我无法确认那是表亲家门。

“是生,不是?”徘徊间,门庭有人问。

“是我,找不着家啊,都变成楼房了!”

五表嫂面带笑容接我进院。

院子种植着花卉和常青树,花开季节芳香飘溢,冬天有翠绿点缀,使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我无意称赞,惋惜十几年的老宅院荡然无存,感觉身心疲惫。

大舅、二舅俩家,勒紧裤腰带,供我大表哥、大表姐上师范,毕业分配工作。有了挣钱的人,随后3个表哥就敢上大学。不承想上大学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儿。回忆往事,母亲眼里常含泪水,说我二表哥在东北念书陷囧境,连8分钱普通邮票都舍不得花费,幸亏遇家庭富裕女生喜欢,给于资助,俩人毕业喜结良缘。母亲虽嫁进城里,但全家生活是“鸡刨食”依靠零工,尽管如此,还是月月筹钱汇给我在西安读书的四表哥。

七十年代,俩舅舅家门走出5个国家干部而乡镇小有名声,母亲幸福地笑了。

2018年国庆节,小外甥女来洛阳扭捏地告诉,宅院可能要拆迁了。

2019年,忽然报纸看到二里头遗址博物馆开馆报道,凤翎寨也属于该遗址自然村范围。翌日,我像个傻子,凌晨出门赶头趟交通,二次换乘车辆再回凤翎寨。仿佛看到母亲的笑容,温暖慈祥,期盼着。

微信朋友圈消息,是小外甥女新作《别让等待成为遗憾》,三表姐说子女们从各地返乡,聚集留存一段不足10米寨墙前照相留念,无论何时,根不能忘。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我还是我,可老一辈人已离去,我担心这一点寨墙痕迹也终将抹去,觉得神思游离。

欣慰的是凤翎寨变成新时代美丽宜居的幸福地。

作者简介:张天生,70岁,高级审计咨询师,会计师。2000年之前洛陽三乐集团任处级干部,以后档案人事代理。2010年退休。2010年5月任洛阳首佳房地产评估测绘咨询一分公司法人。笔名“风铃田声”洛阳社区网发表10余篇。散文见报刊。内刊发表20余篇。

注册高级审计咨询师 编号:豫科0480564

会计师 财政部 人事部 编号:0044672

洛阳市会计学会理事(2013年4月第一次会员代表大会当选)

2014年5月注册河南信明联合会计师事务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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