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根

我到过全国不少地方，也感受过这些地方雨的洗礼，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豫北平原的雨。

豫北平原位于河南北部，我的故乡就坐落在它的东北角。这里气候适宜，四季分明，一望无际的原野苍茫俊逸，充满激情和活力。这一优越的地理环境，赋予了春夏秋冬雨季不同的精彩。

我喜欢这里春雨的温柔细腻。它像是一群宛若天仙的少女洒下的琼浆玉液，细如蚕丝、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忽隐忽现。在它的多情轻抚下，广袤的田畴绿意盎然、万木峥嵘。绿油油的麦苗波浪翻滚，金灿灿油菜婆娑妩媚，轻柔柔柳枝袅娜多姿，青幽幽的小草茂密丰美……特别是村东那条潺潺流动小河，被潇潇春雨亲吻得更加唯美，层层涟漪，前呼后拥;拂堤杨柳，醉意朦胧。站在蜿蜒平坦的阡陌上，遥望着雨雾弥漫的远方，体验着被雨水拍打的感觉，一种清新自然、宁静温馨便会油然而生，人间的浮躁和纷争顿时变得无影无踪。我读过不少唐诗宋词，虽然写不出“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咏雨佳句，但我可以放飞自己朴实的想象，去用心感受春雨的模样，它带来的不只是生机和活力，更是一种深情和梦想。

我喜欢这里夏雨的激昂淋漓。它生性秉直豪爽，来得轰轰烈烈、热情奔放，去得潇潇洒洒、干脆利落。当烈日高悬、土地干枯、庄稼待灌之时，它总是簇拥着浑厚的乌云，紧跟着闪电和雷声，倾盆而下，铺天盖地，给干旱的大地补充生命之源、催生万物葱茏。等到下得坑满壕平，便很快转身而去，云開日出，留下清凉。“一阵云彩一阵雨”“天上勾勾云，地下雨淋淋”“云朝东一场空，云朝南雨连连，云朝西披蓑衣，云朝北墙头房子塌一堆”，故乡人都是气象土专家，他们总是根据云彩的变化判断雨水大小，适时安排追肥或排涝。夏雨的豪迈与果断，注定了它的滂沱与恢弘，它看不惯遮遮掩掩、欲来而止的行为，不计较说它面目狰狞、恣意任性，始终保持着坦坦荡荡、心地无私的追求和执着。不经风雨难见彩虹，不经百炼难以成钢，夏雨是雨中的男子汉，每年都在演奏着奋进激进的乐章。

我喜欢这里秋雨的洒脱缱绻。它总是与绵绵、飘洒、晶莹相连，沙沙沙地下着，如同演奏着一曲高山流水。落在地里，染黄了一块块成熟的秋作物;落在树上，清净了一棵棵满身的灰尘;落在屋顶，溅起了一粒粒珍珠般的水滴;落在心里，抚平了一桩桩惆怅的往事……一切都显得那么幽美婉转。故乡的希望寄于秋，种植小麦需要充足的墒情，秋雨毫不吝啬，竭尽全力将自己置于大地深处，甚至是一连几天都不停歇，为来年丰收积蓄能量。古往今来，一些文人墨客对秋雨的评判似乎都带有一种偏见，总认为它是寂寞、凄凉、愁人的象征。“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些忧愁和哀怨，并不代表秋雨的本色，它是季节的小精灵，描绘着无边无际的清爽和斑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雨、秋风、秋意、秋叶、秋韵，难道不是秋日里一幅绝美的画卷吗？

我喜欢这里冬雨的低调轻盈。它是洁白雪花的使者，是俊美飘逸的诗行，是脉脉含情的飞翔。当干冷的冬天急需湿润，当浑浊的空气亟待过滤，它刷刷刷地如约而至，轻轻的、柔柔的，似雨非雨、如梦如幻。尽管带有丝丝凉意，有时像针扎一样调皮地滴落在脖子里，但人们还是对它以宽容。冰凉是一剂冷静的良药，让人在忙乱中清醒，走过荆棘泥泞。冬雨具有很高的生活姿态，它每次都像一位冲锋陷阵的战士，急切地引来漫天飞雪和银装素裹，将喜悦刻在故乡人的脸庞。冬雨虽然没有云雾舒卷的曼妙，没有牡丹绽放的华贵，没有湖波荡漾的雅致，没有凤凰展翅的清高，但它给人带来的却是一种平淡的态度、一种开朗的大度、一种深情的温度。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生命一次，壮丽一次，每一场冬雨，不管时间长短，都是一次对天地的洗涤、对万物的叮咛。

生活中不能没有雨，它如同月老抛下的一根根红线，将豫北平原的四季紧紧地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生活链条。在农民眼里，它是五谷丰登的期望;在文人眼里，它是撩动心弦的素材;在恋人眼里，它是卿卿我我的意境;在孩子眼里，它是天真烂漫的游戏……

喜欢雨，是因为它是多情的;热爱雨，是因为它是灵性的。不了解雨的情怀，就不了解生活的真谛。只要心里时常下着四季雨，就一定能够拥有如诗如画的风景。（作者单位：河南省自然资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