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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抖音的“面人郎”不是好传承人

2020-05-03可新

当代工人 2020年6期
关键词:面人面塑面团

可新

“从前,时光很慢,房子很矮,每当巷子尽头小孩子们叽喳围成一团,那一定是捏面人的师傅来了。孩子们嬉闹地看着五颜六色的面团在师傅手中变成了孙悟空、猪八戒等形象。”

“现在,时光很快,楼房很高,再也不见走街串巷捏面人的师傅,更听不见孩子们的嬉戏打闹。所以,我不能让这门老手艺消失了。”

一位戴着复古圆镜,顶着乱中有序的爆炸头,穿着印花棉毛衫、球鞋的高个子95后男孩,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面团一边说。他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人郎”手艺的第三代传人、北大研究生——郎佳子彧。与老一辈传统手艺人不同的是,他的作品在延续面人制作艺术特点的同时,还加入了流行元素。魔童哪吒、漫威英雄、袖珍AJ球鞋……这些灵动的作品,皆来自热腾腾的当下,充满着属于 Z 时代的各种巧思。

被保留下来的面团

“面人郎”的故事,得从1909年说起。

那一年,“面人郎”创始人郎绍安,在北京出生。郎绍安11岁那年,因家境贫寒被迫辍学,在天津当学徒,学习石印。

一次庙会上,他被捏面人的手艺吸引住了。那位长者手指极其灵活,随手拿起一团面,捏什么像什么。郎绍安坐着看了整整一天,想学手艺。看他心诚,长者便收他做了徒弟。从此,郎绍安的面人,一捏就是一辈子。“面人郎”的名声,传遍五湖四海。

百年沧海,时针指向2008年,“面人郎”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接力棒也交到了郎绍安的孙子郎佳子彧手里。

自3岁起,郎佳子彧就搬小板凳坐在爸爸的工作桌边,看爸爸用小面团捏出众生百态,看动画片都坐不住的他,看捏面人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具体从何时开始学艺,郎佳子彧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爸拿一块红面,让我搓5个细长条。”看着面团在爸爸手中变成粗细均匀的细丝,郎佳子彧跃跃欲试,可试了很久,搓出来的还是很粗。好不容易搓出来一根稍微细点儿的,爸爸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挺好”,就把郎佳子彧好不容易做好的细长条,放到废弃不用的面团里。郎佳子彧说:“当时有点儿怅然若失,什么时候我的面团能有被保留下来的资格?”

机会很快就来了。6岁的一天,爸爸让他捏一个坐着的娃娃。两个半小时过后,一个很丑的娃娃出现了:眼睛外凸、鼻孔外翻,他恨不得把娃娃揉成一团放进废面里,但被爸爸拦住了,说还不错,要好好留起来。

那个小娃娃给了郎佳子彧莫大的信心,对这份手艺的热爱愈发强烈。每到寒暑假,别的小孩都在外面疯跑、玩闹,郎佳子彧在家捏面人一捏就是几个小时,享受着其中的专注和快乐。

慢慢长大,他开始学着爷爷、父亲的样子捏一些年代久远的市井场景。吹糖人、剃头挑子、古代人物……诸多艺术作品,让他逐渐发现,在艺术性之外,面人还有一种记录时代的功能。

那时家里的大人,看到这个痴迷捏面人的小小手艺人,问他:“郎佳子彧,长大了你想做什么?”他昂起头,一脸认真地回答:“我要一辈子捏面人!要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大人们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3个脑袋的少年

转眼间,郎佳子彧上了高中,当有人再问起以后做什么时,他犹豫了。因为捏面人十分讲究,无论是选材还是雕琢,都是一件需要极大毅力和耐心的事。这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是巨大的考验。

郎绍安曾试过中国所有的江米,最终选定了安徽南陵县三亩江边的稻田。即便如此,一斤江米人工挑选两个小时,仅能挑出一两。然后用祖传的石磨碾磨成粉,再用专用的箩筛选。

和面时同样讲究分寸,面、蜂蜜、颜料按比例搅拌均匀,做出不同颜色、防腐、防蛀虫的面团。

一整套流程下来,短则一天,长则耗时数天。精细、认真,这是百来年“面人郎”对艺术的尊重。

年轻气盛的郎佳子彧总是在挑米环节不耐烦,问爸爸:“必须这么细致吗?我看别人用的面也没啥区别。”爸爸一脸严肃:“必须这么做!”

复杂的工艺考验着郎佳子彧的耐心,可更大的考验是对未来的迷茫:“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能做什么。”

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艺术在走下坡路,家族的后人里,只有三姑还在以捏面人为生。高考时,他也问过一些专业美术院校的招生办,想知道能不能凭借手艺获得报考资格,得到的答复是拒绝。

从小立志传承手艺的他,开始迷茫。根据高考分数,他随意填报了传播学专业。即便仍旧喜欢捏面人,但他很清楚,不能再指望依靠这门手艺维持生活了。

大学毕业后,他报考了本专业研究生,却没考上。待在家里那一年,他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于是,他将无处排解的压力释放在了面人制作上。他捏了一个有着3个脑袋的少年,正中间的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左边的眉头紧锁,神色悲伤;右边的咧嘴大笑,眉飞色舞。作品表达了他当时的困惑,也诉说着“面人郎”遇到的精神困境。

看着自己投入心血和情绪认真捏出来的面人,郎佳子彧犹豫了很久,还是遵从了内心,自己“还是想做艺术”。

于是,他放弃本科所学专业,报考了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研究生,并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

求学期间,他认真学习了更多关于艺术的理论、历史,并感触很深,“一门手艺会变成遗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起在中学时,曾作为北京市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到天津参观。30多人的队伍里,16岁的他年纪最小,其他多是50多岁、60多岁的爷爷。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世界里,他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同龄人。有些落寞,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的决心。

一腔热血再次被唤醒,这个经历过迷茫、挫折的少年,坚持了热爱,扛起了责任。

乐在其中

“传承”这个词,郎佳子彧不怎么说。结合学习传媒专业的经历,他知道“非遗”要活下去,就得让大家知道,面塑是一件好玩的事。为此,他做了很多积极的尝试:他先在公众号上开了周末专栏,以图、文的形式记录捏面人的教程;后来短视频走红,他就以当下文化热点为主题创作面人,边讲解边录视频,剪辑后发在抖音上。他的讲解诚恳亲切,主题又切时,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大量关注。

一段精简的视频,可以还原面人制作的全过程,让传统艺术活起来,他决定从抖音中找到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突破口。

爷爷和父亲那一代面塑人,大多从京剧和生活中,寻找艺术灵感。他们不用图纸,凭借记忆和想象提炼人物形象,孙悟空、关公、老北京街头的小贩……“这样局限性很大,没有对于当下的表达,人物容易局限在那个时代的形象里。”郎佳子彧决定在原有基础上,融入现代的元素和表达。

电影《哪吒魔童降世》,让那个画着烟熏妆,敢爱敢恨的哪吒迅速火爆。郎佳子彧紧跟着创作了面人版的哪吒和敖丙,视频有13万人点赞。

随后,他还根据当下年轻人的爱好,制作了蜘蛛侠、绿巨人等面人作品。他会做女性喜欢的口红、包和猫公仔,也做男性喜欢的限量款篮球鞋。

郎佳子彧的父亲并不善言談,但在视频里,他和儿子相互配合,将家庭生活也变成了创作现场。

短短两个月中,二十几条视频就为他带来了10万粉丝的关注。更有许多国外友人看到喜爱的手工艺品,前来向郎佳子彧拜师学艺。甚至,有用户留言,愿意以两万元的高价购买他制作的面人。

曾经,以面塑手艺尽可能栩栩如生地记录时代,并将技术传承下去,是“面人郎”的使命;到了第三代,郎佳子彧有了更大的野心。身为创作者,他不满足于“逼真”,想做出能传递情感、引起思考的面塑作品;身为推广者,他熟练玩转着日新月异的媒体传播形式,“我追求的是更丰富的体验。做面塑、打篮球、剪视频、写文章,其实都是玩。”

显然,他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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