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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源窦佳嫄 灿烂的碰撞

2020-04-17何肆

ELLE世界时装之苑 2020年1期
关键词:年轻人时代音乐

何肆

高源:等待返场

北京的秋天来得很晚,走得很快。拍摄在一个艺术空间里进行,作为商品的当代艺术品被贴上价签等待着殷实的买家。窗外,秋风扫落叶,人行道上的年轻游客远远看着这些昂贵的、前卫的艺术品,他们在这里拍照打卡——拍一段短视频,再配上一段“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右边画一道彩虹”,发布到社交平台等着数赞。

和摄影师高源的对话就在这里发生。

30年过去了。年轻人的文化现场,年轻人的音乐,年轻人精神世界的色彩……通通都不一样了。

那时的年轻人

摄影展《生逢灿烂》也在这个秋天开幕,那是高源镜头里1990年代的中国摇滚现场。当年那些在高源取景框里的音乐现场,没有新闻目的,也不是艺术摆拍。她记录的,只是自己的生活。

那个乌托邦一样的年代,她在现场。她学摄影,和摇滚圈儿的朋友一起玩,起初是拍他们交作业,后来在不经意间为一群人和一个时代留下一份底片。

“活在那个时代对我来说,是种运气,好运气。”曾有一个年轻的摄影同行,在看过高源的一部分照片后问她:“我觉得你拍的一般啊,好多焦点都不实。”高源说,“对啊。”对方又问,“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你牛,要是我在我也能拍……”“对啊,这就是我为什么牛,因为我在。”

因为站得足够近,所以拍得足够好。摄影展《生逢灿烂》的部分照片,其实在高源的影集《把青春唱完》里刊载过。可当你置身于美术馆的空间,一张张大幅黑白照片舒缓地环绕在四周,好像那个彩色的、疏朗的、摇滚的1990年代重现了。

1990年代的青春是有劲儿的。“白天在学校拍作品、做暗房,晚上和朋友看演出、拍party,每天的日子充实而快乐。”张楚、何勇、窦唯、唐朝乐队,这些中国摇滚史上闪亮的人,是高源一起长大的朋友。当时大家总是在一块儿,“有事儿做时很好玩,没事儿也得在一块儿,嘿,你最近看什么书?‘我看了一个什么什么电影,每天凑一块儿待着就跟上班儿似的……哪时候压力没现在这么大,好像一睁眼就得干点儿什么。”高源说。

“很多年后,人们总认为中国摇滚乐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它与时代、文化深深地绑定在一起。作为亲历者,我所触碰到的,却是这场文化运动中最柔软的部分,那是一段单纯的岁月,是一个城市的更迭,也是记忆正在散落的10年,它不可复制,似乎也不会再来。”

在变化的时代里,如何返场

《生逢灿烂》开幕那天,老朋友们都来了。老狼、张楚、唐朝老五刘义军,还有“面孔”乐队曾经的吉他手邓讴歌...摄影展的主背景是“魔岩”红磯演唱会散场时的照片,“我觉得身后这张照片讲的是一个时代的退场”,老狼站在照片前,感慨道。

高源留恋那丰富多彩的空间与时代。她给自己的新书前后想了好几个名字,最后定下一《返场》。这也是她个人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希望能把那个时代的丰富多彩说清楚了,希望那种劲儿能回来。”

在《生逢灿烂》的展览里,能捕捉到一辈人在摇滚生命之外的生活空间和思想角落,用高源自己的话说,是“看话剧、聊闲天儿,天天东窜西窜,看展览接触先锋艺术”。在她的描述里,那是一个求索的年代:“当时摇滚乐圈里有好多外国人,他们也会带很多新的资讯进来,大型演出的录像带啊、CD啊、琴谱啊,这些当时在国内都很难见到。”高源说,“现在不是有一个词叫‘饥饿营销吗,那会儿没有营销,只有不断地汲取。我感觉每天都很新鲜活力。”

1992年,唐朝乐队发行专辑《唐朝》,北京火车站前的平安音像批发部,年轻的乐迷挤爆现场等待签售,人头攒动堪比春运。这样的盛景被高源记录下来,可时代好像忽然之间就不一样了。

我们的对话发生在798,一个走三步就能与先锋艺术撞个满怀的地方。可对比之下,现在的生活总显得有点儿无趣。“资讯爆炸,大家精神不再饥饿了,那种求索的欲望也少了。”高源有时候也反思,“也有可能是我们的面儿比较窄?所以就没能接触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但她环视周围流行的、有市场的东西,总感觉当下火起来的东西,少了点什么。

前几天有朋友跟高源普及了现状,“你知道吗?我跟音乐平台的人聊,平台的人说,你们觉得特别珍贵的这些音乐,在我们平台的点击率不到3%。”“我觉得也正常,全中国多少人啊?现在玩儿抖音、快手的人,也不太可能听摇滚了。”

当时间过去,人们会问:时代烙印在人身上的是什么?走出时代的人为逝去的时代留下了什么?这些答案便是纷飞的时光带不走的记忆,或是一群人彼此相认的密码,剩下亲历者为时代作证。

两种灿烂的碰撞

高源的个性温柔舒展,她身上有一股韧劲,喜欢热闹,但又不争当主角。《生逢灿烂》的前言里,她讲了1990年代的西便门:“1990年代的北京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空荡的城市,那里有很多等待被填满的空间,繁忙的景象不会像今天这般占据整个画面。”她的性格不疾不徐,很像那个年代的北京。

拍摄现场,她和女儿的拍摄同时进行。拍小院儿的时候,她坐在一旁,屋子里不暖和,她随手裹起身旁的大衣,找到讓自己最自在的方式。她略带笑意地望着眼前的此刻,带着灿烂的底色。

过去的18年,摇滚音乐是记忆中的灿烂往事,生活里,因为女儿窦佳塬(后称小院儿)的出生,高源拥有了一段更为丰盛的体验。

高源的好友路路曾经说道,“小院儿出生后,去看望高源,她自己料理一切,换尿布、喂奶、从容淡定。”高源带孩子,要养又要育。要挣钱也要陪伴,分身乏术的时候,高源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周末才能相聚。没有全程陪伴女儿成长变成她心里的一个坎,甚至是一种亏欠。她曾经问过女儿,很长时间妈妈没有陪伴,会不会感到孤独。小院儿却说:“孤独也不代表不好啊。”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特别疯狂地工作,天天在外面跑,虽然挣到了一些钱,但我发现我和小院儿相处的时间没那么多了,孩子突然就长大了。”高源后来想通,“陪伴对孩子来说最重要,你辛辛苦苦在外面瞎跑,挣的那点儿钱其实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陪她一起长大。”

小院兒是年轻人,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对新事物抱有新的热情。女儿爱漫画、玩cosplay,喜欢做属于自己的音乐。面对年轻人,高源感到碰撞感扑面而来。

“我俩一点儿都不像!”高源有点开玩笑的语气里,反倒透露出她和女儿铁瓷的情谊。小院儿看看自己,又看看妈妈,果断总结道,“都挺固执”。身边的朋友也觉得小院儿沉稳,有时候对她开玩笑说,“看你像个老头儿一样。”开玩笑的人当然不知道30年前的摇滚圈里,高源也拥有同样的外号。

时间带走了一些,也带来了一些。2019年秋天,小院儿和乐队排练,为月底的演出做准备。“看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回到我小的时候天天跟哥哥们一起以音乐为生活的日子。”高源在现场有些感慨,随后在微博上写了几句,“时光啊,请慢一些,再慢一些。”

窦佳塬:把音乐做下去

高源拍的照片,窦佳塬看过。其中印象最深的,是“舞台上一个人物剪影,身旁又有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剪影,他们看上去很狂热,又混杂着好奇。”

“我觉得大家一起,好有意思。”许多人一起带着心气儿做一件事的感觉,窦佳塬熟悉。曾经与动漫和cosplay的圈子在一起,每一样都能打开她的话题。虽然渐渐淡出圈子,但回忆自己曾经活跃的岁月,她描述的场面,和属于高源的灿烂时代没什么两样。

“之前在学校、在漫展,和同龄人一起玩cosplay、讨论动漫,都特投入。”最快乐的是大家凑在一起,为一件事儿努力。cosplay的世界里,一群年轻人因为自己喜欢的角色凑在一起,买服装、做造型、化妆、拍照。年轻人互相出主意:“化妆的时候发现忘带什么就互相借,有没有发卡,有没有睫毛胶……大家会一起讨论刘海应该这怎么弄,衣服造型怎么才最合拍。

拍照的时候也是,大家一起帮忙告诉你应该怎么怎么弄……”有着同样乐趣的人聚在一起,青春火热地燃烧。

我是我自己

cosplay这个爱好,妈妈有过不那么支持的时候。但本着“她是她自己”的教养原则,妈妈对此没有明确地反对,只是暗暗表示“不过我是理解不了”。

直到几年前,窦佳塬带着高源去了一次漫展。在年轻人主宰的世界,大人反而成了小朋友。“我看我妈挺享受的。因为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样子,再加上她喜欢拍照,我几次看到她一直拍。”小院儿说。

“我就是惊了,稀奇古怪的造型,大家穿成这样就敢出门了。”高源说。带着吃惊,她拿出手机,拍下彩色的照片。而在这个彩色的世界里,她变成了旁观的记录者。

“我妈那天拍的照片和cosplay圈摄影师拍的不太一样。不是说哪个更好。她以前就是拍这种舞台的故事,所以构图的角度、抓拍人物的状态都挺有故事的。”小院儿说。高源特遗憾那天没带相机。她跟小院儿说,改天一定要拿相机拍。“我跟她说不行,你不能自己带着相机来,我们都是有组织的,要经过组织同意。”

在那之后,高源突然明白了曾经“理解不了”的东西。现场带来的那种感觉是熟悉的,肾上腺素分泌的程度是一样的,摇滚现场的high跟coser漫展的high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陶醉在自己喜爱的事物里。

在独立的氛围里长大

和上一代人不一样,新一代人更愿意自已选择,哪怕在cosplay圈子里有了成绩、有了一点名气,小院儿想隐退就隐退了,哪怕江湖就在那里。窦佳源说cosplay都是过去时,“好久不玩了。”小院儿说,“我现在身边没什么圈子,经常是自己一个人。”

“我挺少主动去寻找一个热闹的状态,一个人的时候该干嘛干嘛。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看漫画,有时候画画,有的时候写点东西,然后有时候做歌,不做歌的时候听歌,其他时间就是睡觉。”小院儿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自己。

在年轻人身上,孤独显然不可耻。

新的一代就是在这样独立的氛围里长大,探索这个世界。2007年,五年级的小院儿有了手机,可以搜索动漫音乐,逐渐将兴趣延展到流行电子乐。她自学日语、作词、谱曲。2016年8月,高源在愚公移山办生日音乐会,窦佳螈作为开场嘉宾登台献唱。那是小院儿第一次公开唱歌,与面孔乐队合作演唱LoveSong。这些年,窦佳塬一直没有停下在音乐上的探索,2018年秋天,推出首支个人单曲Star,第二支单曲BeautyIn TheNight也在2019年的春天出炉了。

她要把音乐做下去,想要当那种永远在学习的学生,把唱歌和制作当成职业。“我并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就音乐来讲,我只是一年比一年增长了新知识和本领。”她在微博上写下自己的感悟,“试着去想一些你平时做不了但是想做的事情,然后想办法去实现它,不管结果如何,这个过程中你都会伴随着突破自我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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