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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编纂的几个问题

2020-04-12徐复岭

现代语文 2020年11期

摘  要:元明清山东地区(省)的汉语方言资源充裕,词汇丰富多彩,编纂一部反映该时期山东方言的断代历史语言词典是十分必要的。该词典将以收录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特有的方言词语为重点,兼收山东方言与其他方言或通语共有的词语。怎么确认山东方言词语的“身份”,是本词典编写中的一大难点。很多词语需要进行纵向和横向的考察方可确认其是否为山东方言词,对于现代山东方言已不再使用的特殊词语,则要采取“比对——排除法”加以验证。该词典的编纂也是山东省传统文化与地方文化发掘整理、传承创新工作的重要方面,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应用价值。

关键词:元明清山东方言;方言词典;词典编纂

一、山东方言是指山东省境内的汉语方言

所谓“山东方言”,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学或方言学术语,其准确的表述应该是指“根植于山东地区(省)的汉语方言”。这也正如钱曾怡先生所说的:“山东方言是指山东境内各民族土著居民所说的汉语方言”[1](P1)。按照現代汉语方言区的划分标准,山东方言即山东省的汉语方言兼跨中原官话、冀鲁官话和胶辽官话三个次方言区,它们同属于官话即北方方言区[2]、[3]。元代开始设置山东东西道宣慰司,治济南路、益都路、般阳路、东平路、东昌路、济宁路等,是为山东设立一级行政区划的初始。明朝改设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下辖济南、青州、登州、莱州、东昌、兖州六府,此为山东正式设立省一级行政区划。自明季始,至清、民国以至于今,山东省的地域范围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动。

需要指出的是,元明清时期,有两个朝代是处于非汉族人的统治之下,最高统治者的母语(蒙古语、满语)对山东地区汉族人的语言生活虽然产生了影响,但只囿于十分有限的范围。从人口构成来看,其间除明朝前期有大批山西等地的人口移入山东地区外,当地人口构成基本上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山西等地人口的移入也曾一度给本地话带来暂时的冲击,但毕竟是势单力薄的“外来户”,加之多散居于本地居民中间,所以不久也就融入到山东土著方言中了。倒是后来的山东人“闯关东”大潮,把山东方言特别是胶东话带到了辽宁等地,形成了今天的胶辽官话。

山东方言由于兼跨中原官话、冀鲁官话和胶辽官话三个次方言区,词语来源渠道多样,词汇库藏丰富。山东方言区又与同属于官话区的江淮方言即下江官话紧相毗连,跟属于南方方言的吴语区相隔不远、交通便捷(有大运河沟通南北),山东方言实际处于北方官话区、南方官话区与吴语(江浙方言)区交互汇合的中间地带。由于方言间的频繁接触和相互影响,山东方言词汇吸收了不少江淮方言乃至吴语的成分,使得山东方言的词汇构成愈加丰富多彩①。相较于其他北方方言,山东方言词汇的丰富性、包容性的特点尤为突出。

二、《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编纂的

迫切性与必要性

载有山东方言内容的历史文献,尤其是元明清三代的山东方言文献是相当丰富的,诸如小说、戏剧、散曲、俚曲、鼓词、民歌,以及笔记杂著、档案方志、字书韵书教科书等各种体裁的作品,都不乏山东方言的记载。可以说,历史上山东地区汉语方言的存世文献之丰富、方言资源之充裕,在北方方言区域内各省、市方言中是少有的。这就为编写断代的山东地区方言词典提供了坚实的语料支撑和客观可能。

元明清三代,从最早的元初算起,至今已有七八百年的历史,最晚的清末至今也已过去了一百余年。随着社会形态的剧烈变革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方言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全面现代化、城镇化步伐的加快,许多方言词语尤其是“涉农”方言词语和传统民俗词语迅速消亡,现代人阅读理解历史方言文献的难度大为增加。为了继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须首先对包括历史方言文献在内的古代文献进行整理与研究;而在社会、经济大变动的当今时代,这一基础性的工作尤其显得迫切。要想读懂和理解这些历史文献,第一步就是要懂得文献所用的语言,主要是方言词语和方言用法,因此,整理、研究文献中的方言成分又是“基础性工作”中的“基础”。目前的客观实际情况是:我们还缺乏全面系统的研究这一时期山东方言词汇和语法的论著,也没有比较详细的收录该时期山东方言词语和表达形式的词典。读者在阅读含有山东方言成分的历史文献资料时,会遇到很多在一般辞书里查找不到的方言词语或语法现象,甚至有不少词语连讲山东方言的人也不解其义。由此看来,开展元明清时期山东方言词汇的研究并编纂一部反映该时期山东地区方言词汇全貌的工具书,是我们面临的一项十分迫切的任务。

迄今为止,我们见到的有关该时期山东方言的主要工具书主要有两种:一是董遵章的《元明清白话著作中山东方言例释》[4],收词2292条(另有附词330条),分别举例、释义。该书是首部试图从整体上汇集并注释近代山东方言词语的著作,功不可没,但是存在着语料来源文献不够充分(引例文献只有19种)、收词量不足、有些词条释义错误等缺陷。二是徐复岭的《〈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集〉语言词典》[5],这是一部多书历史语言词典,共收录词语13200余条,其中,山东方言词语约有4000条,是目前收录近代山东方言词语最多的工具书。其缺陷也显而易见,就是引例文献只限于《金》《醒》《聊》三书,未及其他,所以还算不上一部断代山东方言词典。同时,有些著作则从现代词汇学理论的角度对山东方言进行研究,力图梳理其词汇演变脉络和发展规律,如钱曾怡主编的《山东方言研究》[1]、殷晓杰的《明清山东方言词汇研究——以〈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为中心》[6]等,它们基本上也都是以《金》《醒》《聊》的语料为例(涉及方言词语均不超过500条)而未顾及其他文献。此外,清代中后期至民国初期,一些鲁籍学者记录了各自母方言中数十、数百乃至上千条不等的方俗词语,有些地方志中也记录了当地的不少方言词语。这些著作都有值得借鉴之处,不过,由于均不是辞书,查检使用都颇为烦难。

有鉴于此,广泛收罗元明清乃至民国初期具有山东方言背景的存世文献中的方言口语词语,并编写一部《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以下简称《词典》),将是一项十分必要且有重要意义的工作。这部词典将对元明清三代山东方言词语进行全景式的记录与描写,为学界提供一个区域方言的比较齐全完备的断代历史词库。

元明清是近代汉语的成熟时期,也是由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发展、过渡并进而形成现代汉语的时期。元明清(特别是明清两代)同样是近代山东方言的成熟、完善阶段,是由近代山东方言向现代山东方言发展、演变并进而形成现代山东方言的阶段。这部词典势必会为深入研究山东地区方言词汇的演变历史乃至现代山东方言和汉语词汇系统的形成,提供可资借鉴的语料支撑。

三、《词典》的语料来源与研究对象

《词典》的语料以具有山东地区方言背景的元明清文献为主要来源。所谓“具有山东方言背景的元明清文献”,主要是指山东籍作家的作品,也包括那些曾在山东地区生活或工作过的外籍作家的作品,以及那些描写山东地区人、事、风物或讲述山东故事的作品。就对研究山东方言和编纂山东方言词典的使用价值而言,这些文献有的方言词语出现频率较为密集,采集和可信度都比较高;有的文献方言词语只是间或用之,采信度相对来说就低一些(尤其那些非鲁籍作家讲述山东故事的作品)。考虑到语言发展滞后于朝代更替的客观实际,语料来源适当延迟至民国年间(主要是民国初期)。

根据我们多年调查所掌握到的情况,具有山东地区方言背景的历史文献大体包括以下方面:

(一)小说

包括白话小说和文言小说等。其中,白话小说作品较多,如《水浒传》《三遂平妖传》《西游记》《金瓶梅词话》《醉醒石》《醒世姻缘传》《续金瓶梅》《三续金瓶梅》《隋炀帝艳史》《忠烈传》《儒林外史》《红楼梦》《续红楼梦》《梦中缘》《绿野仙踪》《歧路灯》《儿女英雄传》《老残游记》《官场现形记》《文明小史》《中国现在记》等。文言小说主要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曾衍东的《小豆棚》等。民国时期则有王统照的长篇小说《山雨》、李广田的散文集《画廊集》《银狐集》等。此外,还包括了同时期编选出版的《山东民间传说》和《山东民间故事》。

(二)戏剧

包括元明杂剧、明清传奇和清代、民国时期的地方戏等。东平是元代三大杂剧中心之一,东平籍作家高文秀、张寿卿和济南籍作家武汉臣、岳伯川、棣州籍康进之、淄川籍贾仲明等均有杂剧作品存世。传奇则有李开先《宝剑记》、孔尚任《桃花扇》《小忽雷》、纪圣宣《青衿侠传奇》以及丁耀亢、桂馥、孔传鋕等人的作品,以上作品大都收入《元曲选》《元曲选外编》《水浒戏曲集》《山左戏曲集成》《齐鲁古典戏曲全集》中。清代、民国时期的山东地方戏的演出本或抄本,多数未经整理,散存于省、市有关戏曲研究部门或民间,已整理出版的有清同治年间抄本临淄八仙戏《西游记》等。

(三)散曲、俚曲、鼓词、快书

元明鲁籍散曲作家如张养浩、商挺、杨朝英、刘效祖、丁綵、丁惟恕等,其作品散见于《全元散曲》《全明散曲》《阳春白雪》《太平乐府》及各人的作品集。冯惟敏的《海浮山堂词稿》、蒲松龄的《聊斋俚曲》、贾凫西的“木皮词”以及被刘阶平编进《清初鼓词俚曲选》中的作品,还有《说唱西游记鼓儿词》、山东快书《武松传》(高元钧1947年演出本)等,均是含有山东方言词语的富矿。

(四)民歌、谣谚

民歌有清代华广生编《白雪遗音》、民国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编《山东歌谣集》等。谚语有清代昌樂阎湘蕙辑《谚语类抄》、民国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根据清人马星翼所辑《鲁谚》改编而成的《山东谚语集》等。

(五)语言学著作和字书韵书

如清代桂馥《札朴》、郝懿行《尔雅义疏》与《证俗文》、刘振统《万韵书》、郭麐《潍言》、民国丁惟汾《俚语证古》与《方言音释》、吴秋辉《侘傺轩文存》、周干庭《安邱土语志》,以及蒲松龄《日用俗字》、马益著《庄农日用杂字》,均有方言词语的记录,资料弥足珍贵。为了追溯词语发展的历史源头,还要注意利用《集韵》《广韵》等元代以前的韵书和字书等资料。

(六)地方志

清道光刊本《胶州志》首创山东地方志书自觉收录方言词汇的先河,其后光绪《东平州志》、民国《增补胶州志》《牟平县志》《莱阳县志》《寿光县志》《临朐续志》《四续掖县志》《济宁县志》《临清县志》等步其后尘,均收录数量不等的当地方俗词语。

(七)笔记、杂著

如元代王祯《农书》、清代贾凫西《澹圃恒言》、王士禛《池北偶谈》《香祖笔记》、蒲松龄《农桑经》、无名氏《草木传》《逃学传》等。

(八)档案、报刊

这类文献此前基本无人关注,亟待发掘利用。孔府档案、孟府档案中都含有丰富的方言语料(尤其是那些有关诉讼的卷宗)。清末民初山东报刊,如《山东民国日报》《胶东报》《大众报》《民众教育》等,也都有方言资料可资利用。

(九)外国人编写的汉语教科书

这也是此前无人问津的领域。如《官话类编》,该书的编者系美国人狄考文(Calvin Wilson Mateer),他在山东生活、传教、办学达45年之久,十分熟悉山东方言,书中保存了晚清时期除北京官话和南京官话以外的山东登州等地的一些特有词语和表达形式。

以上各种文献便是《词典》的主要素材和语料来源。对这些历史文献要认真地阅读和研究,爬梳剔抉,披沙拣金,从中搜求方言词语和典型例句,力求做到竭泽而渔,在此基础上确定方言词目,然后进入词典释文撰写阶段。

四、《词典》的收词范围

收词立目是辞书编纂的基础和前提,直接关系到辞书的面貌和质量。哪些词该收,哪些词不收,将直接影响到词典的“个性特征”。《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正像其名字所显示的那样,将以收录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特有的方言词语为重点,同时也兼顾山东方言与通语或其他方言特别是邻近方言所共有的词语。

具体言之,《词典》的收词立目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形。

(一)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使用的特殊方言词语或义项

这类词语一般只见于反映山东地区方言的文献中,不见或罕见于通语或其他方言中,它们最能体现山东方言词汇的面貌特征和区域特色。这部分词语在《词典》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从数量上看,这类条目约占词典总条目的一半左右。如果细分起来,又有三类情况:

1.元明清时期使用,现代山东方言仍然使用的特殊词语。例如:

(1)扳下颏,撞脑袋,自行残害,听不的他死声咷气,恶叉白赖。(元代武汉臣《玉壶春》第三折)

(2)石中藏美玉,缉缡里裹珍珠,二十年才撞着识货主。(明代丁綵散曲《劈破玉》)

(3)太太道:“……阿郎杂碎的,我见他做甚么!”任德前道:“老公前日没见他么?不阿郎杂碎的,倒好个爽利妇人,有根基的人家。”(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一回)

(4)前日老师傅说留俺,在寺西有位宅子叫去住着,到也方便。因在这里委下了,那里又去搬匙弄碗的?(清代丁耀亢《续金瓶梅》第四十一回)

(5)北人谓以臀著地,辅之以两手,坐而移动者为踒(踒读委,音与危同)。(吴秋辉《齐鲁方言存古》)

(6)只听得他良人顾拥了顾拥,打了个哈歇。(明末清初邱二斋鼓词《东郭传》)

(7)我说道你不敢,给你把钢刀也囃不着俺。不是说句啦咀的话,你有那心没乜胆。(清代蒲松龄《俊夜叉》)

例(1)~例(7)中的“死声咷气”“恶叉白赖”“缉缡”“阿郎杂碎”“委(踒)”“顾拥”“哈歇”“囃不着”“啦咀”“乜”,在元明清和现代山东方言中均有使用。

2.元明清山东地区使用,现代方言(包括现代山东方言)和通语不再使用的词语。例如:

(8)可说这房子,我都不给你们,留着去上坟。除的家阴天下雨好歇脚打中火,论这几间房倒也不值甚么。(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二十二回)

(9)不知那里拾了个坐崖豆、顶棚子的滥货来家,野鸡戴皮帽儿,充鹰哩!(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五十六回)

(10)一个个没头没脸胡钻干,全不管露出马脚怎充鹰!(清代贾凫西鼓词《齐人章》)

(11)孩子绝不探业,老婆更不通情。攮他娘的养汉精,狗腿常来逼命。(清代蒲松龄《穷汉词》)

例(8)~例(11)中的“除的家”“坐崖豆”“顶棚子”“野鸡戴皮帽,充鹰”“充鹰”和“狗腿”均属这类情形。“除的家”即“除了”,现在鲁南话多说成“错了家”或“错了”。“坐崖豆”“顶棚子”意为做暗娼,今已不用。“野鸡戴皮帽,充鹰”为一歇后语,“鹰”谐音“英(英雄好汉)”;也可以直接说成“充鹰”,此语今亦不存。“狗腿”,明清山东话表示对衙役的贬称,此义今已不存,普通话中有“狗腿子”的说法,《现代汉语词典》释为:“指给有势力的坏人奔走帮凶的人(骂人的话)”,此义当是由明清山东话中“狗腿”的衙役一义引申衍化而来。此外,蒲松龄《穷汉词》中“探业”一词,属古今方言通用之例,意思是“知足”。

3.元明清山东地区使用,现代山东方言不再使用却见于别的方言中的词语。例如:

(12)平昔街坊邻居,恼咱的极多,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打着羊驹驴战。倘有小人指戳,拔树寻根,你我身家不保。(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十七回)

(13)迎春与绣春在面前地坪上搭着铺。(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六十二回)

(14)不多一会,太守上堂,狄经历过去销假。行完了礼,太守下了地屏。(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九十八回)

(15)外省的地平又多是用木板铺的,上面严丝合缝盖上,轻易看不出来。(清代文康《儿女英雄传》第七回)

例(12)中的“驹驴”,亦作“”“羖?”。《集韵·姥韵》:“羖?,山羊。”今陕、甘、青、晋、豫北、冀中话和中亚东干语有此语,有的地方叫“驹驴子”或“羖录(子)”。“打着羊驹驴战”,意为打着绵羊山羊发抖(羊指绵羊),系当时俗语[5](P395)。例(13)~例(15)中的“地坪”“地屏”“地平”,本系一词的不同写法,指室内用方砖或木块铺平的地面,俗称“地板”,今山东话已绝少听到,而吴语和陕西宝鸡话仍有此语[7](P1611)、(P1613)。

(二)元明清山东方言和其他方言特别是周边邻近方言的共有词语

这类词语显然也属于方言词,但使用区域范围较广,虽屡见于元明清山东方言文献,却并不仅限于山东一地,也常出现在其他方言特别是山东周边邻近地区的方言文献中。这类词语在《词典》中也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例如:

(16)这话长着哩。隔着层夏布裤子,垫的跛罗盖子慌,我起来说罢!(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十回)

(17)谁知道膊胳盖朝前就下了跪,说不尽低三下四丑行藏。(明末清初邱二斋鼓词《东郭传》)

(18)戚老爷丢了刀,一波落盖跪下,捏起那嗓根头子来,哏哏了一声。(清代蒲松龄《禳妒咒》第一回)

(19)我为你们两人的事,在姑太太跟前把孛罗盖儿都跪折了。(清代秦子忱《续红楼梦》第十四回)

(20)跛罗盖,膝盖之谓也。跛读波。(民国《胶澳志·民社志》)

例(16)~例(20)中的“跛罗盖子”“膊胳盖”“波落盖”“孛罗盖儿”“跛罗盖”等均为一词,指膝盖。除了山东方言,今河北邯郸、广平、昌黎话等也说“波罗盖”。又如:

(21)我死之后,停到一七者波,便停到二七者波,想着喒二十年儿女夫妇,你没的不送我到郊外?(元代岳伯川《铁拐李》第二折)

(22)武松道:“休要胡说!没地不还你钱?再筛三碗来我吃!”(明代施耐庵《水滸传》第二十三回)

(23)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三十五回)

(24)管他则甚?婆婆口絮,媳妇耳顽,没的叫人与他为怨结仇的。(清代戏笔主人《忠烈传》第十回)

“没的(没地)”为语气副词,其中,例(21)、例(22)用于反问句,表示反问或揣度语气,相当于“难道”或“莫非”;例(23)、例(24)用于陈述句,强调某种结果(多是说话人不愿看到的结果),大体相当于“反而”“反倒”。今山东方言与冀中南保定、南宫话均有此语[8]。它在聊斋俚曲中的常见形式则是“没哩”“每哩”“们哩”[9]。又如:

(25)抗着咱那谷……留着咱秋里荫枣麸,也浑身丢不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三十二回)

(26)你就完了事,你也别拿出来,只是放着,他浑深且不变脸哩。(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五十八回)

(27)狄希陈道:“凤冠霞帔,通袖袍带,你还没试试哩,你别要也倒穿了可!”素姐道:“浑是不像你,情管倒穿不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八十三回)

“浑身(浑深、浑是)”为副词,多数情况下相当于“横竖、无论如何”;有时也可以表示揣测,相当于“或是、也许”。今山东方言和江苏徐州、山西太原话均有此语。它在《金瓶梅词话》中写作“恒属”“恒数”“恒是”或“会胜”[10]。又如:

(28)你来在俺家,你识我见,大家脓着些罢了。(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九十一回)

(29)尽可消受,侬得过权且将就。(明代丁惟恕散曲《南仙吕入双调·朝元歌》)

(30)大家外边浓几年,令亲升转,舍亲也或是遇赦,或是起用的时候了。(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八十四回)

“脓(侬、浓)”,意为“将就、凑合”,山东方言和吴语均有此语。再如:

(31)今东齐谓布二十四尺为一小墨,三十六尺为一大墨。(清代郝懿行《正俗文》卷七)

(32)你没有别的东西,连两墨粗布也没有吗?(美国狄考文《官话类编》附卷《家务常言》)

这里的“墨”为用于计算家织粗布的量词,其长度因时因地而异。除山东方言外,旧时吴语也有此语。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进步,该词在人们生活中已基本绝迹。

(三)通语中的某些词语

这类词语多数属于当时常用多见而今天不用或少见,其中以名物词居多。在《词典》中所占比例较少。收录这类词语主要是考虑到有利于实用:既可以为一般读者阅读此类历史文献提供一个可以全面利用的工具书,也可以为专门研究者保存考察的资料。比如,表示图章义的“图书”、相当于爆竹的“炮仗”,《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词典》都已收释,无疑是通语词,山东文献中也屡次出现,像“炮仗”,在《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俚语正诂》中作“炮(、章)”,在《澹圃恒言》中作“爆章”。考虑到今天一般读者尤其是年轻读者,对其词、其形、其义未必熟稔,故收入《词典》内。又如:

(33)待了一月,沈裁的婆子拿了一盒樱桃、半盒子碾转、半盒子菀豆,来看晁夫人。(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三十六回)

(34)今山东烧新麦作条食之,谓之连展。连读如辇。(清代王士禛《池北偶谈·谈艺三》)

(35)小麦青青制法精,中厨连展有嘉名。搓来似线丝丝结,断处如钗股股轻。(清代颜肇维《连展》)

(36)烧新麦曰,音讹为碾转。(清代桂馥《札朴·乡言正字》)

(37)麦子一熟,吃新鲜面不算外,还带管不掺假,要拌个碾转子吃也不用买。(清代文康《儿女英雄传》第三十三回)

(38)连展曰馂,音廪谆。(清道光《胶州志》卷十五)

(39)烧新麦制作缕条谓之廪准。……桂未谷曰:今兖州人谓之碾转。惟汾曰:日照人呼为廪准。(民国丁惟汾《俚语证古》卷五)

(40)磨熟麦粒成条曰连展。(民国《莱阳县志》卷三)

例(33)~例(40)中的“连展”“碾转(子)”“廪准(馂)”实为一词,指刚成熟的麦粒经过碾磨制成的短条状食品,不同的称谓反映了该词在不同时间或地域的语音变异。实际上,该词不仅见于山东地区方言文献,黄、淮、海河流域广大产麦区的方言甚至通语文献中均不乏其用例,只是写法稍异。如南宋陆游《邻曲》诗中作“连展”,清代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五月时品》作“撵转”,清代吴代振棫《养吉斋丛录》卷二十四和乾隆皇帝诗中作“碾?”,而在苏北盐城、南通江淮官话中则说成“冷珍”或“冷蒸”(比较日照、胶州等地的胶辽官话“廪准”,读音十分接近)。因此,将“连展”“碾转”视为通语词,应是理所应当的。遗憾的是,目前各大词典均未见收录“碾转”或“碾转子”,《汉语大词典》虽收录了“连展”,却释义有误[11]。

五、山东方言词语的“身份”确认

编写方言词典遇到的首要问题应是方言词语“身份”的确认问题,即哪些词语是方言词,哪些词语不是方言词。这其实也是方言词典编写工作中的一个“老大难”问题,学术界一直存在着分歧。大致说来,大家对于方言词语有宽严不同的理解:严派意见认为,方言词语是語言中不同于共同语而只在某个地区使用的词语;宽派意见认为,方言词语是某一方言中所用的词语,既包括与共同语不同的特殊词语,也包括与共同语相同的词语。按严派意见收词,词典的个性特征十分鲜明,但体量将受到极大限制;按宽派意见收词,词典体量将会大大膨胀,方言特殊词语将被大量的通语词语冲淡稀释,词典特色大减。《词典》折中上述两种意见,确定了以下收词原则:“以收录元明清时期山东地区方言特有词语为重点,兼收山东方言与其他方言或通语共有的词语”。

那么,到底应该怎样确认某个词语是否为山东方言词呢?这是《词典》编纂中的一大难点,需要花大气力着重加以解决。

很多词语需要进行纵向和横向的考察方可确认其身份。所谓纵向的考察,指通过比对古今相关辞书或文献进行检验查证,横向的考察则指通过比对山东方言以外的其他方言特别是周边方言相关文献进行验证。只有经过这样两种不同角度的对照查证之后,才能确定某个词语是否属于山东方言或今天是否还在使用等情形。上文所举出的词语基本上都经过了这样的对照查证过程。

最难验证身份的是现代山东方言已不再使用的词语,这时要用到“比对——排除法”。这一方法就是:出现于具有山东方言背景历史文献中的某个词语,经比对验证既不见于当时的通语和其他方言,也不见于普通话和现代方言(包括山东方言),该词就应该算作当时的山东方言词语。如上举“除的家”“坐崖豆” “顶棚子”“野鸡戴皮帽,充鹰”“充鹰”“狗腿”,即是较为典型的例子。我们在确认其身份时,仔细查验了元明清以来直到今天的通语文献和方言文献(包括现代山东方言文献),均未发现有相关的用例,这便大致排除了其为通语或现代方言(包括现代山东方言)的可能,从而便可认定其为元明清时期的山东方言特有词语。又如:

(41)财帛如流水,不在一家住。人若强留他,必不善便去。(清代贾凫西《澹圃恒言》卷三)

(42)你一定也不肯善变进去,我使几个人抬进你去,寻把严实些的锁儿把门锁上。(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九十五回)

(43)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善便怎么肯招?给我夹起来!(清代蒲松龄《增补幸云曲》第二十七回)

“善便(善变)”,犹“轻易”,《汉语大词典》《近代汉语词典》均收有该词(前者注为方言),《现代汉语词典》未收。经查证比对通语文献、其他方言文献与现代山东方言文献,均未发现有该词的用例,从而排除了它为通语词、其他方言词或现代山东方言词的可能,于是我们可以判定它属于当时的山东方言词。

用于验证词语身份的参考文献涉及面很广,除了第一手的原始文献外(有些可利用有关数字语料库),常用到的辅助性参考文献有《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词典》《近代汉语词典》《汉语方言大词典》《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山东方言词典》《明清吴语词典》等辞书,以及相关的方言志书、方言调查报告、方言论文等。

六、《词典》的学术价值

《词典》是对元明清山东方言词语全景式的描绘,将提供一个区域方言的比较齐全完备的断代历史词库,为汉语及方言研究者提供一个可资利用并且具有一定学术含量的重要工具书,将助力山东方言、官话和汉语词汇发展史的深入研究。《词典》是一部实词、虚词兼收的语词词典,注重考察方言虚词的特殊用法,含有较多的语法元素,学术含量较高。

例如山东中东部方言中,表示远指或中指的指示代词“乜(niè)”,可视作山东方言代表性或标志性的特有词,方言学界一般认为,它最早见于清朝前期蒲松龄的聊斋俚曲,这似乎已成定论[12]。不过,根据我们这部词典,指代词“乜”出现的时间应该更早。请先看《词典》中词目【乜】下的两条备用书证:

倒不如捱上几天拥撮他走,那有~水磨工夫和他缠!(明末清初贾凫西[或丁耀亢]鼓词《齐景公待孔子五章》)①

那些人看不上他~下贱样,赏给他一钟黄酒俩馍馍。(明末清初邱二斋鼓词《东郭传》)

贾凫西(或丁耀亢)、邱二斋均为明末清初山东人,主要生活在明朝,比蒲松龄约早半个世纪。《词典》用例早于旧说,这点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早期“乜”是否除了这一词形之外还有其他变体或异写形式。不妨再看《词典》中的相关备用条目:

【你】<代>指示代词。用于远指或中指,用同〖乜(niè)〗,大致相当于“那”。例:~又不是判宰府的南柯子,这的是玉壶生小词章。(《元曲选·玉壶春》第二折)┃西门庆那日往李瓶儿房里睡去了。金莲……问[春梅]:“~没廉耻货进他屋里去来没有?”春梅道:“六娘来家,爹往他房里還走了两遭。”(《金瓶梅词话》第三十五回;据万历丁巳本,戴鸿森校本“你”改为“那”)┃[狄希陈]将那包儿填在裤裆里面,夺门而出。素姐拦住房门……口里还说:“~是甚么?你敢不与我看,我敢这一会子立劈了你!”狄希陈还待支吾,素姐跑到跟前,从腰间抽开他的裤子,掏出那个包来。(《醒世姻缘传》第五十二回)

【您】<代>指示代词。用同〖你〗〖乜(niè)〗,大致相当于“那”。例:闭门不顾闲风月,任~梅花自主张。(《金瓶梅词话》第三十八回)┃叫杨番~脏货,百万兵待怎么?我竟不当人一个。(蒲松龄《磨难曲》第三十四回)

又作“恁”。例:你还是这等快取笑,可可儿的来,自古有恁说,没这事。(《金瓶梅词话》第十五回)

《词典》将“你”和“您(恁)”视为“乜”的语音变体,即同为一词。换言之,蒲松龄俚曲和明清之际贾凫西(或丁耀亢)、邱二斋鼓词中的指代词“乜”,其实出现的时间更早,根据《词典》披露的信息,至迟在元明之际即已有了其用例,只是词形不同而已①。如此一来,“乜”的使用历史就由原来人们所知的清朝前期而提前到了明初,早了将近300年。由此可见,《词典》对山东方言史的研究是有重要学术价值和特殊贡献的。

由于山东方言兼含中原官话、冀鲁官话和胶辽官话三个次方言,方言词汇丰富多彩。同时,山东方言区处于北方方言的北京官话、东北官话等和江淮官话、吴闽语等南方方言的交汇缓冲地带。因此,《词典》对研究北方方言乃至现代汉语的词汇,对研究南北方言的接触、渗透与互相影响,也都具有重要的资料价值和学术价值。

为全面探究现代汉语词汇系统的来源和形成,编写一部近代北方官话大词典是十分必要的;《词典》可为编写这类官话词典提供资料和依据。《汉语大词典》正在修订中,《近代汉语词典》也有修订的意向,《词典》可为这些大型历史语文工具书的修订和增补提供依据和参考。

《词典》的编纂当属于山东省优秀传统文化挖掘整理与传承创新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语言是文化的载体,通过方言俗语可以窥见一个地方特有的民风民俗和传统文化。《词典》借助大量的山东方言词汇,将元明清齐鲁大地的特殊文化现象与民风民俗呈现出来,所以它也是了解和研究元明清山东地域传统文化与民风民俗,进而推动文化创新的重要参考著作。

《词典》从二百多种文献中选例立目,收词量大,将尽量满足一般读者阅读具有山东方言背景历史文献的查找需要,帮助其解惑释疑,扫除语言文字方面的障碍。即使是对于专门的古代文学、通俗文学研究者和古代文献整理者而言,《词典》也能提供帮助,是他们可资参考利用的案头工具书。

不妨看一下国内几家出版社新近整理出版的两部文学作品的几处语言片段。首先看《聊斋俚曲集》中的例子:

仇福说:“我没有钱。”魏名说:“我借给你们哩,你还不起我吊数钱么?”[13](P107)

仇福说:“我没有带钱。”魏名说:“我借上们哩,你还不起我吊数钱么?”[14](P112)

这段话出自同一作品的两个不同版本,文字稍有不同,然而标点错误则同出一辙——原著中魏名的话应分别改作:“我借给你,们哩你还不起我吊数钱么?”“我借上,们哩你还不起我吊数钱么?”前者似乎把“你们”误当成一词(这里只有仇福一人,不可能是表示复数的“你们”),后者误把“们哩”当成了语气助词。实际上,“们哩”是山东方言中表示反问的副词,意义和用法相当于“难道”,只能用在句首或谓语之前,不可能出现在句末。它在聊斋俚曲中也常写作“每哩”或“没哩”,在其他近代文献中通常写作“没的”或“没地”[9]。

再看《醒世姻缘传》中的例子:

他打仔和我说誓:“我要没吃了你的豆腐,这颡子眼长碗大的疔疮。”(整理者注释:打仔——山东济南一带方言,打算、准备。)[15](P662)

我就不做官,我在京里置产业,做生意,丁仔要往家里火坑内闯么?(整理者注释:丁仔——注定。)[15](P999)

第一处中的“打仔”的确是山东方言词,但不是整理者所说的“打算、准备”义,而是表示“但只、只是、单单”。第二处中的“丁仔”实乃“打仔”的形误,仍是“但只、只是、单单”义,整理者失校,并凭主观臆测误释为“注定”[16]。

“们哩”“打仔”与“丁仔”,均将收入《元明清山东方言词典》。如果文献整理者和编辑者手头拥有这样一本词典,上述断词、断句、校点、注释等错误,就基本上可以避免发生了。

(课题组成员张泰、王泽鹏、王永超、王祥等学友对本文提出过修改意见,谨致谢意。)

参考文献:

[1]钱曾怡主编.山东方言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1.

[2]熊正辉,张振兴.汉语方言的分区[J].方言,2008,(2).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香港城市大学语言资讯科学研究中心. 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汉语方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4]董遵章.元明清白话著作中山东方言例释[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

[5]徐复岭.《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集》語言词典[Z].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8.

[6]殷晓杰.明清山东方言词汇研究——以《金瓶梅词话》、《醒世姻缘传》、《聊斋俚曲》为中心[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7]许宝华,[日]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Z].北京:中华书局,1999.

[8]马荣尧.近代汉语副词“没的”考释[J].中国语文, 1990,(5).

[9]徐复岭.近古齐鲁方言里的几个虚词:紧仔、没的、不着——兼及文献中相关的校注、标点问题[J].淄博师专学报,1993,(1).

[10]徐复岭.副词“横竖”流变考略[J].汉字文化, 2013,(4).

[11]徐复岭.连展、碾转、和麦饵——《汉语大词典》等误释或失收的一组词[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 2006,(7).

[12]张惠英.《金瓶梅》非山东方言补证[J].中国语文, 2016,(6).

[13][清]蒲松龄.聊斋俚曲集[M].济南:齐鲁书社,2018.

[14]张泰校注.《聊斋俚曲集》校注[M].北京:九州出版社,2020.

[15]西周生辑著.袁世硕,邹宗良校注.醒世姻缘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16]徐复岭.《醒世姻缘传》中的“打哩(打仔)”——兼及相关的校注、标点问题[J].中国语文,1993,(4).

Some Points about the Compilation of the Dictionary of Shandong Dialects

during the Yuan,Ming and Qing Dynasties

Xu Fuling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Jining University, Qufu 273155, China)

Abstracts:The Chinese dialects in Shandong prefecture during Yuan,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as characteristic of richness of vocabulary. It is necessary to compile a dictionary dating of Shandong Dialects.Such a dictionary should contain the words popular in Shandong area during that period and integrate the words in common with other dialects or the common language.How to confirm the identity of a word as a Shandong local dialect element is a difficult problem. It calls for a“vertical reserch and lateral comparison” approach for a lot of words . For some obsolete words it can be verified by means of “compare and exclude”method. The compilation of this dictionary is an important task to inherit and carry forward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has a certain academic value and an application value as well.

Key words:Shandong Dialects during Yua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dialect dictionary;compilation of dictionary

作者简介:徐复岭,男,济宁学院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