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璇，马文聪，陈修德，翁银娇

（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520）

在全球能源危机的大环境下，节能、环保、安全、寿命长、微型化的半导体 LED照明已经掀起了人类照明史上第三次照明革命。我国早在2003年就启动了国家半导体照明工程，2012年国家印发了《半导体照明科技发展“十二五”专项规划》，并在2016年将LED产业列入《“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而与之相关的许多产品被纳入《战略性新兴产业重点产品和服务指导目录（2016版）》。据统计，2017年我国LED行业产值总体规模为6 538亿元，按年复合增长率18%计算，预计到2020年将突破10 000亿元。可见，政府政策在LED产业发展上发挥着重要的推动作用。目前常见的创新政策包括科技投入（直接资助）、税收激励、金融支持、政府采购、知识产权保护、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人才队伍、教育与科普和科技创新基地与平台等［1］。从LED产业创新政策的现状和问题看，政策制定和颁布主体往往涉及广泛、机构庞杂，跨部门和职能协调较少，呈现出“政策拥挤”“九龙治水”的局面。随着产业创新政策的出台数量、种类越来越多，这些政策是否存在组合现象？不同政策组合的特征如何测量？这些特征是否对产业创新绩效产生影响？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研究和分析。基于此，本文在“政策目标-政策措施-政策力度”三维框架的基础上，以政策文献量化的方式分析政策组合的综合性、一致性与均衡性，通过实证研究探讨其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1 文献回顾

目前，许多学者将研究焦点集中在LED产业的发展环境和政策环境分析，并提出了相关政策建议，如李胜会等［2］运用态势分析法 （SWOT）从宏观角度深入剖析了我国LED产业的发展现状，并指出我国政府可以以产业目标规划、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支持力度、注重人才管理的方式，建立健全推动LED产业发展的政策体系；叶选挺等［3］对政策文本进行了计量和内容分析，从发文时间、发文单位及政策工具的选用3个角度对比了我国中央和地方LED产业政策之间的差异，提出地方政府应当以区域经济与产业发展现状为前提颁布合理有效的政策措施。还有的学者着力于研究国际LED产业的政策措施，如万勇等［4］详细介绍了美国、日本、欧盟、韩国、我国台湾的LED产业发展战略，包括了战略的启动时间、内容、预期目标和预计收益，认为良好的促进性措施能够加快产业发展。此外，也有一些学者开始关注政策组合及其对产业（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如Rogge等［5］对政策组合的概念进行了较为综合的阐述，指出对政策组合的评估应以政策特征的描述为前提，在此基础上还发现政策组合存在一致性、综合性等特征，这些特性都会对产业创新绩效产生作用；Guerzoni等［6］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对5 238家公司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政策组合中，直接的科技资金支持能发挥的作用比较有限，配合政府采购政策却出乎意料地更为有效；郭本海等［7］则研究了政策组合协同度对我国光伏产业绩效的影响，通过产业政策协同度模型描绘了2007—2015年光伏产业政策力度与政策措施的演化过程，认为片面地提高政策协同度不一定利于产业发展，应当摒弃粗放式、低效型的政策措施组合，提高政策实施效率。

综上所述可以发现，现有文献主要是通过分析LED产业环境、政策梳理与政策类比的方式提出LED产业政策建议，鲜有学者从政策间的相互作用，即政策组合的角度对LED产业政策进行实证性的研究；而对于政策组合的研究，虽然已经引起学者们的强烈关注，但是现有研究大多数还停留在概念界定、理论探讨和宏观分析等方面。基于上述原因，本文将对LED政策组合的特征及其对产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进行研究和探讨。

2 我国LED产业政策组合特征分析

2．1 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的LED产业创新政策文本来源于北大法宝数据库，通过关键词精确搜索和人工查缺补漏，共检索得到2003—2017年期间与LED产业相关的512件政策文本。本文参考黄萃［8］的政策量化分析方法，从政策内容、发文单位、政策类型等方面对政策文件进行反复阅读、比较后，最终选出了61件相关度最高的LED产业政策（以下简称样本政策）。LED产业专利授权数据则通过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数据库检索获得，检索式为：公开（公告）日=20040101:20171231 AND 发明名称=（LED 发光二极管） AND IPC分类号=（F21 H01 H05 G09 C23 C30） AND 摘要 =（照明二极管半导体发光光源）［9］。其他各项数据均来源于《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2003—2016）。

2．2 政策量化分析框架

本文借鉴Rothwell等［10］的政策分类标准，将LED产业政策划分为政策工具、政策目标、政策力度3个维度（见图1）。

图1 我国 LED 产业政策三维分析框架

参考翁银娇等［11］的研究框架，本文将LED产业政策工具分成了供给面、环境面及需求面3类，同时考虑到LED产业发展的特点，进一步丰富了框架内容，最终将每类政策工具分成4项指标共12项指标进行讨论。谢青等［12］认为，创新价值链是实现创新价值的过程，包括了研发、产业化、市场化3个环节，政府运用政策工具来达成这3个环节所包含的政策目标，从而推动产业持续性发展。根据上述理论，本文将LED产业政策目标分成了3大类，并且每类政策目标都由3项政策指标构成，见表1所示。

表1 我国LED产业政策分类

为了更客观地衡量产业政策的政策力度，本文采用了张国兴等［13］的评分标准，将产业政策力度划分为6个等级，并根据已有文献，手工剔除了批复、函、目录等未能明确体现政府态度的政策类型。政策力度的量化标准如下：全国人大及其常务委员会颁布的法律，6分；国务院颁布的决定，5分；国务院颁布的意见、办法、方案、规划、计划，4分；各部委颁布的意见、办法、方案、指南、规划、计划，3分；国务院颁布的、通知、报告，2分；各部委颁布的通知、公告，1分。

2．3 政策量化统计及特征测算

（1）数据预处理。本文在陈盼盼［14］研究给出的政策量化标准表的基础上，结合LED产业政策的特点，初步制定了LED产业政策量化标准表，咨询了相关领域内的专家学者，检验并修正了量表，使得LED产业政策的得分更为客观合理。参考彭纪生等［15］对政策文本的数据处理方法，对样本政策的政策力度、政策目标、政策工具的计量结果进行了预处理。

通过量表对样本政策进行打分后，累计当年产业政策各项指标的得分值计算公式如下：

在式（1）的基础上，对各项指标得分进行累计的计算公式如下：

因为LED产业政策具有一定的时效性，所以需要对重复的或已失效的政策文本进行调整，最终得到当年样本政策有效得分的计算公式如下：

本文参考Costantini等［16］的计量方法，从两个层面研究LED产业政策组合的综合性、一致性与均衡性：一是从总体上研究政策目标及政策工具在不同政策类别组合的政策特性；二是研究不同类别政策目标或政策工具内部政策指标组合的政策特征。

（2）综合性。综合性是衡量LED产业政策组合政策工具及政策目标多样性、全面性的一项重要指标，如果政策组合的综合性越强，就表明当年的产业政策组合使用的政策工具越丰富，设立的政策目标越详细、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3）一致性。一致性研究的是政策组合内部不同产业政策之间的协同度，用政策之间的向量夹角余弦值测量政策组合的一致性。要计算余弦值，首先要建立产业政策的指标向量：

（4）均衡性。均衡性强调政策组合内政策目标及政策工具的政策强度应该是均衡的。在计算均衡性前，应该计算不同类型政策目标或政策工具的相关性指数：

在计算出政策间相关性指数的基础上，可获得政策组合的均衡性为政策类型两两组合的总数。

2．4 政策组合特征演变趋势分析

2.4.1 同一维度内不同类型政策的组合

图2 2003—2017年样本政策同一维度内不同类型政策的组合特性

从整体上看，2003—2017年样本政策目标维度和政策工具维度的综合性、一致性呈现递增趋势，政策目标维度的综合性、一致性均略低于政策工具维度（如图2）。2003年，我国LED产业处于起步阶段，国家半导体照明工程启动，第一部LED产业政策颁布并实施，在之后的8年里政策目标和政策工具两者的综合性和一致性增幅较大；然而，在2012—2015年期间，两者的综合性、一致性增长却变得平缓，政策目标维度的一致性甚至轻微下降；在经过调整后，2016年政策目标维度和政策工具维度的综合性、一致性又开始稳步提高。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政策目标维度和政策工具维度的均衡性一直存在上下性的波动。2003—2010年，政策目标维度的均衡性大体上低于政策工具维度的均衡性，增长不明显，政策工具维度的均衡性增长趋势却较为显著；在2012年后，政策在调整并适应市场的过程中致使政策工具的均衡性大幅降低，政策目标的均衡性也略微下调。这可以从产业周期来进行解释，2010年以来，我国LED产业经历了—轮“过度投资—产能消化—价格下降”的产业链传导，并且相关产业创新政策也进入了调整。

2.4.2 同一政策类型内不同政策指标的组合

2003—2017年样本政策目标维度内不同目标类型的特性如图3所示。从2003年开始，3类政策目标组合的综合性和一致性都在不断增长，原因是国家半导体照明工程得到了有效实施，LED产业得到了政府部门的重视，进行了战略部署，由于LED产业处于起步阶段，产业政策为了推动产业高速展，着重在前期尽快建立良好的市场秩序，对研发、产业化和市场化都采取了多样的激励措施；到了2007年，LED产业的发展基本步入正轨，已经基本上建立健全了市场体系，对市场化目标的重视程度有所下降，市场化目标的综合性、一致性与研发、产业化逐渐产生了差距；2012年，在LED产业受到国际市场竞争对手的冲击和打压后，为尽快恢复市场秩序，政府部门在特殊时期更关注通过优化产业结构扩大市场需求问题，政策目标因而变得较为单一、综合性增长放缓，同时，由于不同部门出于不同的考虑，政策间的目标冲突变大，导致一致性有所降低；2016年，进入“十三五”后，经过一系列的战略调整，LED产业政策目标的综合性和一致性又开始增长，但是政策目标内部的均衡性持续偏低，是因为政府每个目标的重视程度不同，偏向于自主创新并进行科技成果转化的目标导向导致其他政策目标得不到太多的关注，到了2017年，这种情况得到了较大改善，政策目标内部的均衡性大幅提高。

图3 2003—2017年样本政策目标维度内不同目标类型的特性

2003—2017年样本政策工具维度内不同工具类型的特性如图4所示。由图4显示出在政策工具组合维度，供给面和环境面政策工具组合的综合性和一致性增长趋势与幅度相差不大，而需求面的政策工具组合却与前两者存在一定的差距。我国政府部门一直致力于通过直接扶持和创造良好的产业环境来推动LED产业发展，对供给面和环境面的政策工具选择便更为多样，一致性也随之提高。在均衡性方面，供给面、环境面和需求面三者存在一定的差异。2003—2009年，需求面政策工具的均衡性略高于供给面和环境面政策的均衡性，政府部门在前期更主张进行基础设施建设，采用的措施较为单一，以直接的科技资金支持居多，导致供给面与环境面的均衡性较低；2010年后，政府部门意识到仅仅支持基础设施建设并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还需要配套措施的支持，因此供给面政策工具均衡性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上升，但是环境面与需求面的均衡性却一直没有出现较为明显的增长，这是政府部门在政策制定过程中长期缺乏相关方面的考虑导致的政策体系不合理。

图4 2003—2017年样本政策工具维度内不同工具类型的特性

3 我国LED产业政策组合特征实证模型及结果分析

3．1 实证模型及相关变量设计

专利包含了大量有价值的信息，不仅能为政府部门的决策提供帮助，还能衡量一个产业的创新水平，本文以LED产业专利授权数滞后1期的期望值作为因变量，来衡量该产业的创新水平，并参考徐喆等［17］的实证研究方法，采用负二项回归模型探讨LED产业政策组合特征与产业创新绩效的相互关系。

表2 实证模型中的变量定义与计算方法

3．2 实证结果分析

（1）同一维度不同类别政策的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表3显示，总体上样本政策目标维度与政策工具维度内不同类别政策组合的综合性和一致性对LED产业的发明专利均有显著正向影响，这说明LED产业政策使用的政策工具越丰富、政策目标越广泛，就越能形成政策互补的效应，促进LED产业的高质量创新。政策工具和政策目标的均衡性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不显著，说明不同类别的政策目标或不同类别的政策工具的发展存在一定的差异。同时，政策目标及政策工具的政策组合特征对非发明专利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这说明目前的LED产业政策目标及政策工具针对的是提高LED产业的核心技术创新能力，而对应用型技术创新的促进不明显。

表3 不同政策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特征的影响

（2）同类政策内不同政策指标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表4显示，整体看来，样本政策目标内部组合的综合性、一致性促进了LED产业创新能力的提升，政策目标之间具有协同作用。具体来说，综合性和一致性对发明专利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综合性的正向影响最大。除了产业化的综合性能显著促进非发明专利外，其他特性对非发明专利作用都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产业化强调科技成果转化的目标与非发明专利能够相互匹配，强调产业化能使非发明专利的授权数提高。与此同时，研发和产业化政策目标的一致性对产业创新的促进作用高于市场化政策目标，表明我国LED产业政策研发目标和产业化目标内部冲突较少，协同作用较强，能起到较为有效的杠杆作用。以上说明了政府部门不管是提高创新价值链中哪一个环节目标的综合性与一致性，都能够得到LED产业市场的积极响应，激励各大企业进行创新活动；而政策目标中，不同政策指标组合的均衡性对创新的影响并没有能起到显著的促进作用。

表4 不同政策目标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特征的影响

（3）不同政策工具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特征的影响。从表5可以看到，供给面、环境面和需求面3种政策工具内部的综合性、一致性均能对LED产业创新起到显著的促进作用。其中，供给面、环境面和需求面的一致性和综合性对产业的发明专利均有显著促进作用，但是对非发明专利均无显著影响；而环境面的综合性、需求面的一致性对专利总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特别的，3种政策工具内部的均衡性对产业的创新能力起到了显著的负面影响，这是因为随着产业的发展，产业政策的数量就会逐年递增，所使用的政策工具种类也会更丰富、协同性也会逐渐增强，而政策之间的强度和发展的差异阻碍了LED产业的创新。

表5 不同政策工具组合特征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特征的影响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统计并量化了2003—2017年我国的LED产业政策，在此基础上，通过建立实证模型研究了LED产业政策组合特征与产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最终得出结论如下：（1）LED产业政策不管是从政策目标维度，还是从政策工具维度，政策组合的综合性、一致性都呈现出了增长的总体趋势。自2003年起，LED产业政策的综合性、一致性就得到了显著提升，虽然在2012—2015年期间增长变得较为平稳，但是随后又马上进入了迅速增长的时期；而政策目标和政策组合的均衡性却一直均存在较大的波动性，增长趋势并不明显。（2）政策目标维度和政策工具维度的综合性、一致性对发明专利授权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它们对非发明专利授权数的影响并不显著，这表明综合性和一致性特征有助于推动LED产业的原始创新和自主创新。（3）均衡性对LED产业发明专利和非发明专利的正向影响都不显著，但是与环境面、需求面的政策工具呈现出了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根据上述结论，结合我国LED产业发展的实际情况，本文提出以下建议：（1）政府相关部门应当重视产业创新政策组合的顶层设计问题，从政策目标、政策工具和政策力度等多维度考察，对其进行系统地设计、实施和评价，不断优化当前的产业政策组合；（2）进一步提高我国LED产业创新政策的目标维度和工具维度的综合性与一致性，增强其对LED产业创新绩效的促进作用；（3）制定LED产业创新政策时应当注意到不同政策间的相互影响，不同的政策组合会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并对LED产业的创新绩效产生不同的影响。在制定政策之前需要考虑其是否与现行政策产生冲突，尽可能地放大政策组合特征的正向影响，减轻或消除其负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