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兵，王善善

(1.大连理工大学 城市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0； 2.大连海事大学 航运经济与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

2014年习近平主席与普京总统共同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关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的联合声明》。声明指出，在经贸合作方面，中俄双方将采取新的措施提高务实合作水平，扩大务实合作领域，在化工、木材加工、运输机械制造等领域实施联合生产的互利项目。俄罗斯地域辽阔但人员稀少，在生产一些劳动密集型产品方面处于劣势地位，无法完全满足其国内的需要，服装、纺织品等轻纺制成品进口需求较大。随着“一带一路”合作倡议的不断落实与发展，中国工业制成品对外贸易的规模还将继续扩大，与俄罗斯之间的工业制成品的贸易规模势必也会逐步提升，因此对中国与俄罗斯之间工业制成品贸易的研究便显得尤为重要。

一、文献回顾

很多学者已对中俄贸易发展做了大量研究。尚静(2015)从中俄贸易总量和贸易结构方面研究双边农产品的发展动态，通过贸易竞争性指数和结合度指数对中俄农产品贸易关系和贸易互补性进行分析，并提出中俄农产品贸易进一步扩大的建议。[1]刘清才等(2018)对中国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远东地区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发展经贸和投资领域合作、发展互联互通等进行深入研究，为中俄双边扩大经贸和投资领域合作、深化能源领域合作给出相关解决思路。[2]于文武等(2018)阐述了建设中俄自由贸易区的必要性,针对中俄自由贸易区构建中存在的问题，从贸易合作制度、商品规模与结构、贸易服务体系、贸易自由化程度，以及文化差异等角度进行了详细分析，并有针对性地提出相关对策建议。[3]郭鸿鹏等(2018)分析了“一带一盟”对中俄农业贸易发展的促进作用，并对中俄农业合作提出政策建议。[4]

国内外很多学者对贸易潜力进行了研究。Ravishankar等(2014)对传统的引力模型和随机前沿引力模型进行了具体规范，并运用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对东欧国家的贸易潜力效率值进行了估测。[5]Ma(2017)引用动态引力模型对中国与中亚国家的农产品贸易潜力进行测算，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对激发中亚地区农产品贸易国之间的贸易潜力有非常重要的作用。[6]郝晓莉等(2019)针对中国与新亚欧大陆桥各国的贸易潜力，运用拓展的贸易引力模型进行测算，证明东欧与中亚沿线各国存在很大的贸易潜力。[7]除此之外，指数法也是衡量贸易潜力常用的一种方法。Zolin等(2013)运用出口覆盖率、标准贸易差和出口增长率等指标，对韩国-欧盟自贸区成立给双边农产品贸易潜力带来的影响进行了分析。[8]刘衎(2017)以中俄双边货物贸易关系为研究对象，对中俄双边贸易强度和商品结构进行分析，并针对中俄双边能源依赖、贸易结构单一等问题提出解决思路。[9]安晓宁等(2017)从贸易结构和贸易总量方面切入，运用贸易互补性指数等研究了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农产品贸易潜力，结果表明双边农产品贸易互补性较强，具有较大的增长潜力。[10]

综合以上国内外关于中俄贸易潜力的研究发现，工业制成品作为中俄双边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鲜有学者对中俄工业制成品的贸易潜力进行具体研究。随着中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和俄罗斯开发远东地区等战略的实施，工业制成品贸易将成为中俄贸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本文以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为研究对象，对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现状及问题进行分析，并运用扩展的引力模型测算中俄工业制成品及其各分类的贸易潜力，为促进两国工业制成品贸易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参考。

二、中俄双边贸易发展现状及存在的问题分析

(一)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规模分析

中国与俄罗斯领土接壤，边境之间早有贸易往来。根据联合国贸易统计数据库，2005—2017年，中俄进出口贸易总额从203.36亿美元增加到840.71亿美元，增长了3.13倍。其中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的进出口总额从2005年的172.69亿美元上升到2017年的450.57亿美元，在2014年更是达到峰值559.33亿美元。具体来看，进口额由2000年的32.20亿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45.71亿美元，幅度提高不大；出口额由2000年的19.86亿美元増加到2017年的404.86亿美元，增加了19.39倍。尽管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的出口总额占中国对俄罗斯所有商品出口总额的比例由2014年的95.32%下降到2017年的94.52%，其占比依然很大，是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商品的主要组成部分。21世纪以来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口总额占对俄罗斯进口总额的比重处于下降趋势，从2001年的66.83%下降到2017年的11.04%，下降幅度较大，反映出中国制造力水平的大幅度提升。而中国对俄罗斯出口的工业制成品总额占对俄罗斯出口总额的比重一直保持在90%以上，由此可见，工业制成品贸易在中国对俄罗斯出口贸易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二)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结构分析

2001年中国向俄罗斯出口的工业制成品中，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SITC6和SITC8)出口额占对俄出口总额的75.4%，为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SITC5和SITC7)出口额的5.5倍。2001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工业制成品中，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进口额占自俄进口总额的23.0%，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进口额占自俄进口总额的43.8%。可以看出，21世纪初期，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是中国自俄罗斯进口的主要产品，中国对俄罗斯出口的主要是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这主要是由于中俄要素禀赋和发展阶段不同造成的。中国人口众多，劳动力资源丰富，在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上占有优势，但是在高科技产业、重化工产业和机电产业领域劣势明显，而当时的俄罗斯十分重视重工业发展，工业化快速进步，相对于中国在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上优势明显，重化工产品和机电产品成为对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而随着中国重化工业的发展，工业发达国家如韩国、日本、欧美等为利用中国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在中国直接投资建厂，将一些加工环节转移到中国，由此产生的技术外溢效应也使得发达国家的工业技术向中国输入，促进中国工业制成品产业的发展。中国对俄罗斯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的出口开始大幅度提升，其占出口总额的比重由2000年的11%增加到2017年的47.9%。

图1为2000—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结构变换趋势，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数据库整理计算。由图1具体来看，其中SITC5(化学制成品及有关产品)增长幅度较小，促使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出口增加的主要是SITC7(机械及运输设备)，其占总出口的比例从2000年的7.2%增加到2017年的41.8%，并于2016年超过SITC8(杂项制品)成为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出口排名第一的商品。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的出口呈现下降的趋势，SITC6(按原料分类的制成品)波动幅度不大，SITC8虽下降幅度明显，但是仍在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出口中排名第二。

图1 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结构变换趋势

图2为2000—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口结构变换趋势，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数据库整理计算。从俄罗斯进口方面来看，由图2可知，无论是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还是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均有所下降。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由2000年的24%下降到2017年的4.4%，其中SITC5下降幅度较大，由2000年的19.8%下降到2017年的3%。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由2000年的31.8%降至2017年的6.7%，这主要是由中国科技和制造业高速发展以及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所致。

图2 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口结构变换趋势

(三)中俄工业制成品存在的问题分析

1.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依赖性强

贸易结合度指数(trade intensity index, TII)表示i国对j国的出口额(Xij)占i国对全世界出口总额(Xi)的比重与j国进口总额(Mj)占世界进口总额(W)比重的比值。该指标数值越大，表明两国间贸易联系越紧密，依赖性越强。具体公式为

通过式(1)计算中俄双边贸易结合度指数，结果见表1。

表1 2000—2017年中俄双边贸易结合度指数

从表1可知，中国对俄罗斯的工业制成品贸易结合度指数近年呈现小幅下降趋势，2012年达到最低，2013年以后逐渐上升，整体来看基本处于1以上，说明中国对俄罗斯的工业制成品贸易依赖性较强。2001年以后，俄罗斯对中国工业制成品贸易结合度指数一直处于下降阶段，直到2006年开始基本处于稳定状态，在0.7左右浮动。俄罗斯对中国工业制成品贸易依赖性在减弱，且低于中国对俄罗斯的工业制成品贸易依赖性。

2.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顺差过大

图3为2000—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出口金额，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数据库整理。从图3可以看出，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贸易规模较大，进口贸易规模较小且有小幅下降趋势，2014年出口规模为进口规模的10.7倍。2015年出口规模虽较2014年有所下降但仍为进口规模的5.4倍。贸易顺差会使我国对俄罗斯贸易依存度增大，人民币升值压力提高，不但会对我国国内宏观经济的稳定造成影响，而且会使中俄之间的贸易摩擦扩大，不利于中俄整体贸易发展的稳定性。

图3 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出口金额

3.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结构不合理

根据联合国贸易数据库数据整理计算可得，2017年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主要集中在SITC84-各种服装和服饰用品，SITC74-未列明的通用工业机械设备及其未列明的机器零件，SITC85-鞋类，SITC65-纺织纱、织物、未列明的成品及有关产品和SITC69-未列明的金属制品，占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出口总额的比重分别为18.89%、10.96%、5.41%、5.17%和4.51%。这五类出口排名较高的制成品均属于产品附加值低、在生产加工过程中对环境污染较大的行业。

三、中国与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潜力实证估测

(一)数据及模型

本文选择中国与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进出口贸易作为研究对象，采用时间跨度为2000年到2017年的面板数据，横截面是俄罗斯、泰国、波兰、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乌克兰、巴基斯坦、菲律宾、伊朗、印度、尼日利亚、越南、阿联酋、新加坡、马来西亚、蒙古、克罗地亚、土耳其、白俄罗斯、沙特阿拉伯等20个国家。

引力模型起源于物理学中的万有引力定律。近几年来，贸易引力模型主要被用来鉴别贸易主体带来的贸易创造效应和贸易转移效应，分析两个国家或地区之间的贸易模式，评估双边贸易影响因素以及测算双边贸易潜力等。本文在传统引力模型的基础上，通过引入新的解释变量得到以下扩展引力模型方程：

引力模型方程变量预期符号、含义、理论分析及数据来源如表2所示。

表2 引力模型方程变量预期符号、含义、理论分析及数据来源

(二)实证估测

1.总体估测

本文首先使用Eviews 7.0对工业制成品总体进行面板数据的混合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检验，通过豪斯曼检验判断最终采用哪一种方式。由于工业制成品总体的豪斯曼检验结果中P值为0.073，大于0.01，故接受原假设，认为随机效应模型是最有效率的。

工业制成品总体的随机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中俄工业制成品总体及各分类引力模型估计结果

可以看到，估测结果还是比较理想。i国与j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都在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i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加1%，双边贸易额就会增加2.05%；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双边工业制成品贸易有促进作用；距离这一变量在10%的水平上显著，距离减少1%，就会导致双边贸易额增加0.41%；上海合作组织与世界贸易组织这两个变量与被解释变量都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上海合作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对中国与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今后应该充分发挥这种作用。

将表3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代入式(2)可得工业制成品总体引力方程：

2.分工业制成品类别估测结果

本文对SITC5、SITC6、SITC7、SITC8分别进行面板数据的混合模型检验、固定效应模型检验、随机效应模型检验，豪斯曼检验P值分别为0.7733、0.9130、0.0809和0.0910，均大于0.01，确定采用随机效应模型检验最为合适。得到以下回归结果(见表3)。

(1)中国与俄罗斯的SITC5的回归结果表明：i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SITC5双边贸易的促进作用明显；i国与j国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距离在10%的水平上显著，距离增加1%，双边贸易额就会减少0.72%；上海合作组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对中俄SITC5双边贸易产生积极影响；世界贸易组织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将表3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代入式(2)可得SITC5引力方程：

(2)中国与俄罗斯的SITC6的回归结果表明：i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i国与j国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j国的铁路货运量在10%的水平上显著，铁路货运量增加1%，双边贸易额就会增加0.11%；距离对这类工业制成品有明显的阻碍作用；世界贸易组织的作用不明显，但上海合作组织的促进作用显著，因此，中俄今后应该充分发挥世界贸易组织的促进作用。将表3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代入式(2)可得SITC6引力方程：

(3)中国与俄罗斯的SITC7的回归结果表明：i国和j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i国与j国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别在10%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i国的铁路货运量在10%的水平上显著，铁路货运量增加1%，双边贸易额就会增加0.97%；上海合作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同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上海合作组织比世界贸易组织的促进作用更明显。将表3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代入式(2)可得SITC7引力方程：

(4)中国与俄罗斯的SITC8的回归结果表明：i国和j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j国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距离在10%的水平上显著，距离增加1%，双边贸易额就会减少0.56%；上海合作组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世界贸易组织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不显著。将表3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代入式(2)可得SITC8引力方程：

(三)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潜力测算

依据上述引力回归模型，可以预测中俄的工业制成品贸易量，然后采用实际贸易量T与模型预测贸易量T0的比值T/T0计算贸易潜力值。根据刘青峰等(2002)对贸易潜力的分类，若比值小于0.8，说明双边贸易潜力较大；若比值介于0.8～1.2之间，说明双边贸易潜力还未充分发挥；若比值大于1.2，说明双边贸易潜力已经得到充分利用。[11]为此，计算出2000—2017年中俄工业制成品总体以及各分类的贸易潜力值，如表4所示。

表4 2000—2017年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潜力

从中可以看出，工业制成品总体的贸易潜力只有在2001年大于1.2，处于贸易过度状态，其余年份均小于1.2，并且于2009年开始低于0.8，表现为贸易不足。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具有较大潜力，两国的工业制成品贸易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对于各分类工业制成品，2000—2002年中俄SITC5的贸易潜力值大于1.2，贸易潜力有限，属于潜力再造型，2006年以来，贸易潜力值全都小于0.8，双边贸易潜力还未充分开发，贸易潜力巨大；2002—2008年SITC6的贸易潜力值基本处于0.8～1.2之间，2009年开始小于0.8，并且一直处于下降趋势；SITC7贸易潜力值一直小于1.2，且只有2001年贸易潜力值大于0.8，其余年份都小于0.8；SITC8贸易潜力波动较大，2009年后开始小幅度上升，2014年达到最大值0.84，2014年以后贸易潜力一直处于下降状态且都低于0.8。

由此可知，自2009年后中俄工业制成品总体及各分类制成品，只有2014年SITC8的贸易潜力值超过0.8，其余全部低于0.8，贸易潜力巨大，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合作有待充分挖掘。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通过上述实证分析，研究结论可归纳如下：第一，工业制成品在中俄双边贸易中占比较大，尤其是中对俄的出口方面。中向俄出口的资本技术密集型工业制成品出现大幅度增长，其中机械及运输设备方面增速明显。第二，中对俄的工业制成品贸易结合度指数大于俄对中的工业制成品贸易结合度指数，中对俄工业制成品贸易依赖性强。中对俄工业制成品贸易顺差过大且出口贸易主要集中在高污染、低附加值行业，出口结构不合理。第三，近年来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潜力一直处于下降趋势，而且工业制成品总体和各分类都表现为贸易不足，可挖掘的贸易潜力巨大，中俄双方应积极加强工业制成品贸易的合作。

针对以上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抓住发展机遇，推动中俄工业制造业之间的贸易合作。随着俄罗斯向东发展的战略和中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的有效契合以及“一带一路”合作倡议的推进，两国的工业制成品贸易发展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中俄应抓住发展机遇，推动多形式的工业制成品贸易合作，促进中俄工业制成品贸易的发展。第二，从企业、政府及人才三方面来提高中国工业制成品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从而提高中国对工业制成品核心技术的掌握，并逐步向产业链上游延伸，实现中国对俄罗斯工业制成品贸易向效益型转变。第三，鼓励中国企业对俄罗斯直接投资，促进我国的工业产业向俄罗斯转移。积极促进建设中俄自由贸易区，为中俄双方投资便利化提供条件，从而推动中俄在投资领域内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