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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何所似

2020-03-03韩左军

名家名作 2020年10期
关键词:老伴西安女儿

韩左军

李白《长相思》 韩左军/作

千古长安度八霜,

归心日夜忆晋阳。

终到重饮汾河水,

却望长安是故乡。

大学毕业分配到西安工作八年后的1976年10月,我调回到本土侯马。闲暇翻读唐诗时发现有一首咸阳人刘皂写的《旅次朔方》,诗曰: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他是远离,我是回归,去向不同。但将曾经工作或生活过多年的地方视为第二故乡,一脉相通。于是感同身受,借其韵和了这首诗,题曰:读刘皂《旅次朔方》感吟。

屈指算来40多年过去了,西安和全国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年岁大了容易怀旧。近年来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老去,越发想去西安看看原来一起工作过的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

我有个忘年交叫李建森,原来是临汾地委秘书处干事,在改革开放大潮中,不甘寂寞,停薪留职去了西安发展,卓有成就。几年前我去西安时见到了他,那时他说正在筹划一个艺术酒店,待搞成后,邀我在那里搞个书法展览,我高兴地答应了。

一转眼又过了几个年头。

出于对曾经工作八年的故地的怀念,我决心在有生之年完成对这一好友的承诺,并借机看看曾经在一起共事过的哥们。

2019年10月,我准备了50件书法作品,在李建森的西安老钢厂举办了一次展览,这里看似酒店,其实是一个很有文化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利用废弃的西安钢厂的一个热处理车间创新改建而成的,设计师的匠心独运堪称绝妙:保留了原来的部分砖墙、钢架,增加了新添的时尚,甚至超时尚元素,像个博物馆,像个展览厅,当然也像个酒店。这时我才理解了他们所用的广告词语“世界在左,我们向右”的准确含义。

李建森在这次展览中,呼风唤雨地邀来了西安市文艺界的诸多顶级人物为之捧场,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却办得有声有色、轰轰烈烈,真不虚此行。

借助这次展览的机会,在原厂友周述理的热情关照下,约定这天回到阔别40多年的光学测量仪器厂看看。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女婿孙振华由导航引路,开着车从东郊直达西门然后折向北郊,光学厂到了。原来的厂区有几处路灯亮着,仿佛在等着我的到来,在路灯照耀下可以看到:一幢幢商品楼取代了原来的生产车间。古人多有“旧地重游物是人非”之感慨,这里的“物”也不“是”了。幸好我曾经工作和居住了八年的那幢办公兼宿舍的三层楼,尽管遍体鳞伤、疮痍满目,但依然“健”在,因为那里还有单身职工居住着。我那原来的办公室,铁将军把门,门前放着打扫卫生的笤帚和簸箕,一片狼藉。这幢楼是简易型的那种,厕所里的便池是一条砖砌水沟,用几堵单砖矮墙横架在上面隔开,靠着高处悬挂着的水箱,定时放水冲走便槽中的污物。我女儿六七岁时随我在这里待过,上厕所时特别害怕那水箱冲水时如雷贯耳的声音,一旦急解时,总是先站在厕所门口,等着那阵巨响过后再进去,赶下一次巨响来到时就已经完成了。这次是女儿、女婿陪我回厂的,来到这里女儿枫琴忽然触景生情,执意进去看看,刚推门进去,一阵“哗”的水声响起,依然是40多年前熟悉的声音,女儿笑得合不拢嘴,别人哑然,女儿讲起了小时候的事,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听说原来和我曾经在同一宿舍住过的边长河师傅现在还在二楼住着,我决定上去看看,陪同我的厂友周述理先我一步走上楼去,门锁着,邻人说去医院了,还说前些日子就住过一次院,挺严重的,差点回不来,这次去医院是凶是吉很难说。我托周述理留了一个电话给他。回到侯马后,接到了他老伴打来的电话,说“老边出院了”,我为之庆幸。

和我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的韩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我联系到了当时光学厂的政工组长毛钧魁,那时政工组是这个厂的最高行政机构,我和韩勇都是他的兵。后来调离,擢升为西安市统战部部长。得知我要去家中拜访他时,早早地就在西安公馆高层楼下拄着拐杖等待了,那老态龙钟的样子与我印象中的毛组长判若两人,当我俩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四目饱含着晶莹的泪花。

除上述几人外,我还惦记着一位同学的老伴,去西安前就在家带了点土特产,准备方便时去看看她,以示慰问。

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叫周险军,无锡人,毕业后他分配到西安电影制片厂,我分配到光学测量仪器厂,“同是天涯沦落人”,常来常往,相交甚笃。后来他一直被类风湿病困扰着,前不久听同学说他两三年前就去世了。

经过一番周折,找到了记忆中的西影厂老家属院,年轻人一问三不知,碰巧有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和他家是邻居,顺着老太太指引的方向走去,找到了他的家。 他老伴叫张宝玲,人不在,门锁着,门上还贴着褪了色的、斑斑驳驳的残缺春联,外面窗台上覆盖着一层尘土,上边拐角处挂着蜘蛛网,窗上玻璃灰蒙蒙的,好像从来没有擦过。没有见到人,我把带去的东西留给了晒太阳的老太太,同时留下了我的电话后,怏怏离去。回到驻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看是我同学老伴的电话,告说:“周险军是在一次车祸中走了的,退休后因风湿病纠缠行动不便,买了一辆自驾轮椅式三轮,每天去公园锻炼,没想到那次不小心被汽车后边挂住,拖行了一段距离被人发现后才停了下来,送医院50多小时后抢救无效走了;儿子在北京、女儿在远郊,都不能经常回来,一个人单独生活着……”

还有几位想见的同事,因先我而去,无缘再见面。

故地重游之行结束了,在回晋途中,莫名状地想起了杜甫《石壕吏》中的两句诗: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读刘皂〈旅次朔方〉感吟》 韩左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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