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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MA》:一部人性异化的镜像寓言

2020-02-24樊黎明

视听 2020年11期
关键词:人偶艾玛镜像

□ 樊黎明

西班牙导演Rodrigo Blaas执导的恐怖动画短片《Alma》,是一部具有鲜明寓言特征的短片。片中没有传统恐怖片经常出现的血腥暴力、厮打杀戮等惊悚场面,也没有妖魔鬼怪、残肢断臂等重口味元素的直接出现,却依然带给观众驱之不散的精神梦魇。而造成这种观影体验的,正是隐藏于情节背后的深层主题。

如将《Alma》置入精神分析视野里进行观照,就会发现这是一部具有高度拉康品格的动画,片中包含明显的“镜像”情境再现,蕴含人类自我认同的本质真相。本文以镜象理论为参照,探讨影片的主题意蕴,分析影片内在结构的具体隐喻与表达方式。

一、“镜像理论”阐述

“镜像理论”由后现代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提出,其概念涉及“主体”“自我”“他者”“大他者”。其中“大他者”指的是主体诞生的场所,包括语言文化系统、父母的话语、社会主流意识等,代表一种社会秩序和规则。“小他者”也是“镜像”,是别人的形象,代表的是秩序规范的理想自我。

“镜像理论”具体讲的是“婴儿/主体”最初并没有自我概念,直到在“母亲/大他者”的指认下通过镜子看到自己,把镜像当成自己,对“我”产生类似弗洛伊德阐释的自恋情结,标志着“自我”意识的萌芽。但是,这种“自我”是一个幻象,本质上是由别人指认的形象,是个“小他者”。而这种对镜像的误认却是一种终生模式,主体在成长过程中会寻找各种形式的“镜像/小他者”来修正自己的存在。因而,主体追求“自我”的过程实际上是被“小他者”改造的过程,主体的欲望其实是他者的欲望。不幸的是,主体对此毫无意识,主体意识的自主性表面上看起来是主体的选择,而实际上都受到“大他者”的影响与驱使。

拉康的镜像理论是对主体、自我、小他者、大他者之间关系的深入思考,是对人的主体精神意识运行的本质研究。

二、镜像隐喻与意象表达

《Alma》故事讲述了主人公艾玛与玩具店之间的一场诱惑与欲望博弈。玩具店以一个和艾玛外形一模一样的人偶为饵,对艾玛展开欲擒故纵的引诱,而艾玛在诱惑面前,逐渐丧失理性,迷失在对人偶的占有欲中,一步一步被引诱到玩具店内,成为囚禁在人偶体内的欲望奴隶。我们以拉康镜像理论来解读《Alma》的剧情,不难发现这部影片讲述的其实是人与镜子的故事,是一个拉康式的主体异化寓言。影片中的玩具屋、艾玛、人偶等形象与镜像理论中的“大他者”“主体”“小他者”等概念形成完美对应。

(一)艾玛:主体

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主体”的意象表达。一般影片里的角色视觉造型,无论简单还是复杂,其中年龄、性别等基本身份属性,是观众认识角色的一个直观印象,是观众可以通过外貌获取的初步信息。但是该片中主人公不管是外貌、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偏向中性化设计,无饰品的毛毡帽、齐耳短发、坎肩垮裤的穿着,以及角色大大咧咧的动作都没有明确的性别指向。直到影片讲述主人公在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Alma时,才揭示其身份是个女孩。而Alma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有生命、灵魂、人、主体等含义。导演显然是借用名字的意义与超越性别的视觉设计,让这个角色代表“人”这一符号——一个精神分析语言系统中的主体。尤其是Alma又是影片的片名,该角色象征意义也得以证实。

(二)玩具屋:大他者

玩具屋是“大他者”的意象表达。玩具屋的出场形式就极具意味。开片第一个镜头结尾处,当主人公走出画面,镜头不但不跟随人物运动,反而摇向相反的方向,将画面投向了玩具屋。画面中的玩具屋有个巨大的橱窗,窗棂轮廓像一只张开大嘴的怪物形象,窗沿墙体有鳞片化的图案,整体设计有一种强烈的生物性特征。而此刻的窗玻璃正好映照出画外的主人公:主人公此时正注视着一堵签名墙。这种“画中画”构图所传递的视觉意义具有多义性,一方面它暗示出看者与被看者之间的窥视关系,让观众感觉到玩具屋如同一个怪物,悄无声息,虎视眈眈地监视着闯入它领域的猎物,给主人公的命运镀上一层不安的色彩;另一方面,在镜头语言表达中,带着折射内容的镜子、玻璃以及其他反射物,往往是一种具有精神分析意义的叙事铺垫与伏笔。在这场戏中,主人公凝视着一堵签名墙,玩具屋在背后凝视着主人公看签名墙,其情景犹如婴儿凝视镜子,母亲在背后影响并控制着婴儿。片中的玩具屋,正是镜像结构中的“母亲/大他者”,指的是“婴儿/主体”存在的权利场所,它暗中操控着主人公自我意识的产生、建构与异化。

(三)签名墙与人偶娃娃:镜像/小他者

签名墙和人偶娃娃,是对“镜像/小他者”的意象表达。签名墙是艾玛的第一面镜子。当艾玛看向签名墙,不甘落后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一模仿举动印证了镜像误认的核心逻辑——通过认同别人、模仿别人来完成自我认同,通过认同别人的形象来完成自我形象的建构。因此,签名墙这个场景元素对于艾玛来说就是一面合格的“镜像”,它激发了艾玛“自我意识”的觉醒。

人偶娃娃是艾玛的第二面镜子,推动主人公完成了自我的最终异化。如果说签名墙作为镜像的意象表达还比较含蓄,那么这一次镜像关系隐喻中,导演利用玻璃、艾玛版娃娃与艾玛一起又一次复现了婴儿照镜的情境。当艾玛透过玻璃窗与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娃娃对视时,一个完美的镜像隐喻得以清晰呈现。艾玛在翻版娃娃身上找到理想自我而陷入幻想式的认同,于是镜像迷恋情结在艾玛身上被触发,让艾玛对这个人偶娃娃展开了入魔般的追逐。

(四)影片结局:异化宿命论

苏联剧作家霍洛道夫曾说:故事的结局是领悟剧本的钥匙。可以说,结局是一个主题表现与把握、创作理念与叙事风格紧密相关的问题。出色的影片结尾往往能成为升华影片主题的重要技巧。

影片结局,艾玛追逐着人偶一步一步被引诱到店内,犹如一个强迫症患者,眼里除去追逐的目标,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自投罗网的那一刻,艾玛肉体消失,灵魂则被吸入人偶,与人偶融为一体,一瞬间自我被他者异化的结果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影片的尾声,镜头缓缓拉出,让我们看到屋里还有众多与艾玛一样被囚禁着灵魂的人偶,国籍各异、年代各异的娃娃,亚洲的、欧洲的、中世纪的、现代的……故事本该到此结束,然而影片却又启动了一个新开始。在熟悉的开场音乐旋律中,一个红袍女孩人偶在玩具屋橱窗口旋转升起。其出场的视觉方式,与故事开场艾玛版人偶的出场非常相似。这种处理方式,显然不是为了加深观众的记忆,而是为了激发观众的联想,让观众意识到故事在结构层次上形成一个首尾呼应的架构,并让观众能够将艾玛与其他人偶的故事巧妙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紧密呼应关系的整体。纵观全剧,囚徒艾玛的经历不仅是玩具店里所有人偶们的悲剧缩影,更是下一个孩子命运的冷酷写照,以一斑窥豹的方式传递群体命运的普遍性与自我异化的永恒性。

三、结语

综上所述,动画《Alma》通过严谨的镜像结构设定,建构起一则关于灵魂自省的镜像寓言。玩具屋、艾玛、人偶娃娃等角色设定和他们之间呈现的镜像结构关系,以及显而易见的镜像情境再现,都揭示了拉康式的主体异化命题。而抽象的理论阐述,被导演转化为各种可视可听的意象符号,不落痕迹地穿插在影片的视听结构中。小到角色名字、场景道具,大到情节主题,都被赋予象征意义,使得这部短小精悍的动画呈现出意蕴无穷的解读空间,引导观众以理性的眼光审视潜伏在精神世界的灾祸,警醒人们在这个无序繁杂、充满诱惑的世界中追寻自我身份与价值的同时,务必时不时停下脚步,回望与反省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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