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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艺术再造性视觉语言系统构成初探1

2020-02-24

电影新作 2020年6期
关键词:符号语法单位

刘 晴

20世纪50年代初,世界上第一例计算机艺术作品《黑白抽象》诞生,然而这位奠基者本·拉波斯基(Ben F.Laposky)却是一名数学家。自此,计算机技术迈出了参与影像艺术创作的第一步。无论在何时,艺术的功能就是作为载体来传达和表现的,同时也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科技水准。进入数字时代之后,我们不仅能在影片中看到代表最先进摄影技术的4K全高清实拍画面,也越来越常见到三维建模、后期特效等计算机再造性画面的参与,无论是实践创作或是理论研究,影像艺术都正在走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作为视听艺术,影像视觉语言符号和听觉语言符号以一定的规律构成了影像的意义生成系统,不但人类口头和文字语言具有词汇性,影像、图像、标记甚至服饰、身体姿态都可以是具有某种表意性的“词汇”,只不过它们的“词汇”具有更特殊的形式和方法而已。依照“语言”是“形式”的研究定式,符号学方法在视觉语言系统构建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成为影像文本研究的主流依傍。20世纪60年代以后,现代影像理论进一步发展,罗兰·巴特提出图像修辞学,将图像结构划分为“信息层”“象征/显义(sens obvie)层”和“标示/晦义(sens obtus)层”三部分,电影符号学的集大成者克里斯蒂安·麦茨在继承电影“画框论”和“窗户论”的基础上,参考了拉康的“镜像阶段”说,进一步把电影的“句法理论”(蒙太奇与长镜头理论)提升为电影的“本文理论”,提出了电影的“镜像论”,总结出八大组合段的叙事结构类型,创立了科学的电影符号学理论体系,此后,以弗朗索瓦·若斯特、大卫·波德威尔为代表的现代电影叙事学家们又将影像文本分析的具体策略进一步发展,使得影像理论研究走上了科学的方法化、语言化的发展道路。

20世纪末,鲍德里亚便提出“拟真、仿像”理论:虽然由模拟真实产生的影像是对真实世界的复制,但仍是自我独立的,“是其自身纯粹的仿像”。进入数字时代,影像创作的主体性、能动性进一步提升,计算机成像技术(Computer-generated imagery)、数字图像处理技术(Digital Image Processing)等使影像“无中生有”的“再造性”视觉技术不断发展,直接采取真实实拍素材完成的作品比例逐渐降低,后期视觉处理也成为现代影像艺术生产中的必然一环,数字化表达方式和构成方式形成了人类新的中介革命,形成了虚拟现实和虚拟世界,并导致了人类思维和行为框架的转换,无论是艺术观念还是呈现形式,影像创作已走入了与计算机图形技术高度相关的视觉语言新时代,具备了在现代化创作环境中讨论再造性创作方式,以及细化地认知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及其系统构造的必要性。

一、认知影像艺术再造性视觉语言

从一部完整影像作品的主体部分来看,其视觉部分有以下四类基本呈现样态:实拍、实拍调整(计算机后期处理)、计算机生成、实拍与计算机合成。在一定的情况下,创作者需要依据影片的“文本真实”或者“艺术真实”来选择相应手段制作出相符的视觉画面。鲁道夫·阿恩海姆认为,“银幕上的人物只要言谈举止、时运际遇无不跟常人一般,我们就会觉得他们足够真实……我们能够把这些人物与事件既当真又当假:既是实物,又是放映幕布上光影的图形,正是这个事实才使电影艺术为可能。”基于摄影术与真实物象的紧密关系,实拍画面有着其天然的优势。然而由于一些客观条件的限制,摄影机镜头面对的“当下真实”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在近年来的影视生产活动中,实拍调整、计算机生成、实拍与计算机合成画面的应用愈加普及,这些不断革新的创作现状也进一步催生了探讨再造性视觉语言其实质的必要性。

(一)定性: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内涵

1.再造性视觉语言释义

影像视觉语言依照创作目的(写实/表意)和生产方式(实拍/非实拍)的不同,可分为“纪实性视觉语言”和“再造性视觉语言”两类。一般而言,再造性视觉语言以表意为主要目的,利用计算机成像技术等间接方式进行生产,生成非实际物态拟像的视觉语言。再造性视觉语言广泛存在于以人眼视觉为接受介质的艺术作品之中,与纪实性视觉语言相对应而存在。它与纪实性视觉语言最大的区别在于:创作上不以模仿人眼观看的实际物象为目的、生产上不借助实拍等直接方式。

利用非实拍手段生产的再造性视觉语言是作者强烈主体性的产物。这种语言系统有三个基本的特点:时空上要求此在,而非现在;题材上擅于抽象,而非具象;观念上强调表现,而非再现。在绘画、摄影、电影、电视等视觉艺术的语言构成中,再造性视觉语言是其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经由作者对现实世界的合理想象、利用再造性艺术手段、能够充分展现主体创作能动性的视觉语言形式。

2.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呈现

影像艺术是时间的艺术,任何影像艺术作品都以时间为载体,向观者传递信息、表达情感。在一般情况下,每一秒钟的影视画面包含12-30帧/格。因此,影像艺术作品的微观单位即是其所呈现的每一帧画面。在这种语境下,我们可以用解读静态绘画或摄影图片的方式来分析每一帧画面的画面构成。从构图、颜色、光效、主客体关系等方面来看,如果其呈现的样态是非纪实性的,我们可将其画面构成的此部分视为运用了再造性视觉语言。

在宏观视角下分析一部完整的影片,也能够看到再造性视觉语言的使用。从影片的具体构成来看,每个镜头中的非实拍制作部分均属于再造性视觉语言。从影片的完成过程而言,加诸影片整体所用的特效、修饰、润色等也属于再造性视觉语言。

吉加·维尔托夫曾提出了把影像的创造“引向一种对世界的全新感受,我以新的方法来阐释一个你所不认识的世界”(《电影眼睛人——一场革命》),并允许“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拍摄技巧:加速、显微、逆动、静物活动、镜头运动,以及使用各种最出人意料的透视法”。(《从电影眼睛到无线电眼睛》)利用再造性视觉语言,以各种可能的手段在艺术作品中将作者的观念充分呈现,这样才能够使作品具备更为充分的可看性。

(二)定位: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功能

1.初级阶段:实拍的补充

在作品的拍摄过程中,由于时间、地点、经费、人员调度等各个方面的客观原因,导致原本可以通过实拍完成的画面无法获得,而缺乏这些画面将会使影片整体的叙事逻辑、画面效果、甚至观众的读解都出现问题。在这类情况下,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加入便作为了实拍手段的组成部分,将“残缺”的画面、段落补圆。

此类情况多见于各类倚重于纪实性画面语言进行创作的作品中,如纪录片、现实题材的影像艺术作品等。在2015年电影《速度与激情7》拍摄的过程中,男主角Paul Walker因意外去世,为了使影片按照原有剧本拍摄完成,制片公司运用数字技术将去世的主角合成在成片中,模拟实拍的效果。诸多现实风格的影像艺术作品都运用了再造性手段弥补了实拍素材的缺失而导致叙事上的不足,如电影《阿甘正传》中的场面特效、《绿皮书》中的演奏场面等。

2.高级阶段:风格的营造

纪实性实拍手段擅于呈现时空与事物的真实性,从而具有强烈的现实冲击力,这种写实的力量是再造性语言不能代替的。然而物质真实可以通过实拍记录,精神真实却难以表现。在影像艺术作品这种需要被大众读解的艺术载体中,实拍所擅长的题材范畴较为局限。实拍擅长描摹具象,却乏于展现抽象。古话有云:“物是人非”一词。这句话表达的核心是一种怀恋旧时、时过境迁的沧桑感。文字语言可以将抽象的思想感情提炼得十分到位,那么用视觉语言该如何呈现呢?“物是”十分具体,实拍可以获得,但是“人非”恐怕是只能通过富于主体性的再造性创作方式才能将之视觉化。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再造性视觉语言,以及创造性地使用再造性视觉语言,是塑造作品视觉风格的根本性手段。因此,再造性视觉语言能够介入具体作品中呈现实拍手段难以建构的画面,从而实现影片风格的营造,体现出强烈的主体性和艺术作品的审美特性。

影像艺术中的再造性视觉语言已不是一个新鲜事物,影视制作是一种十分年轻的艺术行业,它是利用数字技术对影视素材进行创作的技术手段。现如今,绝大多数影像艺术作品都需要经过后期处理才最终得以和观众见面,这一必不可少的环节基本上是以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形式呈现,从而使作品更有可看性、艺术性、吸引力,使创作富有生命力。

再造性视觉语言所构成的视觉符号,是画面、镜头、影片的有机组成部分。每一帧画面、每一个镜头、每一部作品,都能够以再造性视觉语言的方式进行创作的。语言符号由语音、词汇、语法、语义等构成。图像则是由线条、光线、色彩、形状等构成的。因此,在影像语言、语汇中归纳这样一种新“单词”、梳理其“语法构成”具有及其重要的意义。

二、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构成

任何语言形式都有着其特定的语法结构,通过语法形成既定逻辑,该种语言才得以实现意义的生成。对于不同的语言形式、语言系统来说,语法的构成也具有一定的区别,毋庸置疑,语法是语言系统中的最重要的部分,是语言组织和表达的内在逻辑,我们无法忽视研究视觉语言特定的构建规则为理解文本带来的巨大作用,也正是基于此种规则,才能够有效构建影像读者与文本内涵之间的联系。

影视语言是影像艺术作品传达观念、交流信息、表达感情的重要载体。在以往的研究中,主要将影视语言以视听语言的形式加以概括。而再造性视觉语言也包含于视听语言之中,以各种不同的具体样态出现在影像类作品中。

语言作为符号,对现实事物具有从能指向所指进发的象征作用。但是单个符号的意义表现是十分有限的。影像艺术作品的视觉符号包含着能指和所指两个方面。能指是我们通过自己的感官所把握的符号的物质形式,所指是符号使用者对符号所涉及对象所形成的心理概念。罗兰·巴尔特认为,在语言的第二系统之中,一个能指能“对应多个所指”,即影像文本除了其约定俗成的“内容层”,也存在着在“表达层”中展开多角度解读的可能性。因此在一个完善的语言系统中,总是需要一个既定的规则来将散落符号进行组接,就如同水滴之于水流一样,通过符号有机的聚合与组合成具有意指向性的意义链,一方面能使单个符号在“语境”之中形成对应的观照,并限定出其能指的具体涵义。

(一)视觉语言与文字语言符码的区别对照

以语法单位来比较再造性视觉语言和传统文字语言的语义生成,我们可以看出,尽管二者在形成文本语义时都要依赖一个完整的语句,然而在更小的语法单位中,语言符号的表意能力却有着极大的差别。具体来看,我们可以总结出如下的列表(如表1):

由于单个视觉符号指意的复杂和任意性,某个单独符号并无法正确的表达一定语义。在以时间线性呈现的再造性视觉语言系统当中,单独的画面或画面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影像,在表达上是毫无逻辑的,在整体上看并没有明确的所指,体现不出符号的能指性质。只有将这些散落的符号进行组合排列才能够达到具体语义的生成。

任何一种类型的文字语言都需要依赖某种“字母表”作为解码参照,这意味着文字类符号在具体信息产生之前便必须固定出一套既有的“代码”,每一个文字符号的意义生成都依赖代码的指代作用,从而规范语言组合上的随机性,使语言产生可被读解的意义。而沃伦认为,电影是一种无代码的语言,与天然语言相比,它不可能追溯出一个先存在的代码,原因便在于直观的视觉符号与其所指之间并不存在着一个明显的“加码—解码”过程。因此,这种“无码”化语言的语义不依赖着先验性的固定符号系统,而是无程式的、随机性的,视觉符号能够以具体的形式直接对应现实物象。正因为这种直观性,使得视觉语言符号在其个体范畴内充满了被读解的无限可能。

举例来讲,一个静止画面中处于构图正中央的红色苹果。这个视觉符号整体来看,红色、苹果、构图、动态、光影等其他视觉感知因素,都能够被作为视觉符号的某个部分进行捕捉,然而,“过量的信息”相当于“无信息”。在一部完整的视觉影像文本中,我们是无法通过将某个“字母”对应“字母表”来获得它的文本内语义的,通常情况下,只能通过“上下文的关系”——即分镜头、剪辑、蒙太奇,才能够返溯到这个独立“字母”的意义。因此在这种“无码化”的视觉语言系统之中,语言可被读解的关键步骤便是在于语言单位的链接与组合。

(二)再造性视觉语言语法的构成单位

语言产生作用的基础即是符号所具有的象征性意义,“别的东西”完成了象征从而使其成为语言。雅克·拉康把主体认知的过程分为无意识的真实界、形象性的想象界、语言化的象征界三个层次,这构成了语言精神分析学的重要基础。艾柯认为,电影的画面有三重分节,形象图像、形象符号、义素。我们已经明确了语言符号所具有的能指与所指性质,因此在不同的语言形式中,也应根据意指作用的呈现方式划归其语法的具体规则。

表1.表意能力与语法单位的对应层级(视觉语言与文字语言)

需要注意的是,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单位与纪实性视觉语言的语法单位是不同的。纪实性语言在一般意义上可以按照电影的语法单位来进行分割,这是根据其实拍的创作方式而获得的。在一部电影中,视觉语言可被分割为:镜头、镜头组、段落。镜头通常被视为任何电影语言(与纪实性语言相同)的最小单位,“一个镜头”既意味着摄影机实际拍摄中从开机到关机连续录制的序列画面,又意味着剪辑时两个切点间的序列素材。对于纪实性视觉语言来说,即使摄影机、光线、景别可以按需调整,实拍的镜头很大程度上仍要依赖现实物象。因此,它的素材是“部分可控”的。于是,在分析纪实性视觉语言(或传统视听语言)时,其最小的语法单位是镜头。

表2.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构成单位

然而,对于非实拍的再造性视觉语言来说,其生产方式是“从无到有”的,因此它能够从“一个画面”,甚至于“单个画面中的一个视觉符号”开始创作。作者在创作时可以省略一切与画面语义无关的部分,不必使符号形成物象拟真,并能够以纯粹的抽象形态来呈现。对于再造性视觉语言来说,它的素材是“完全可控”的。于是,由再造性的生产到观众读解的过程中,它的最小单位是“单个画面中的一个视觉符号”。

和文字语言语法的构成方式基本类似,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系统也由语素、词语、词组、句子、段落构成。为了与语言学中文字语音语法单位进行区分,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构成可被对照为视语素、视像组、视群组、视语句、视语段五个部分。具体的构成关系如下表所示(表2):

对再造性视觉语言来说,视语素是系统内的最小单位,而视语段是系统中的最大单位。与传统“画面、镜头、段落”的分类相比,以上五个层级能够以最基础的视觉符号为单位来分析再造性视觉语言意指的构成。

(三)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行为

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不仅包含了以视语素(语素)、视像组(词组)、视群组(词组)、视语句(语句)、视语段(段落)五个层级的单位,还包含了这些单位如何进行组接的基本行为。视觉语言语法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不同层级单位之间的递进关系当中。语法行为包含了四个大方面,即视语素构成视像组(相当于语素构成为词语)、视像组构成视群组(相当于词语构成为词组)、视群组链接为视语句(相当于词语或词组链接为语句)、视语句形成视语段(相当于语句形成为段落)。具体语法的呈现构成如下表所示(表3):

通过一系列的语法行为,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得以依照次级顺序进入意义系统,从单个符号的能指性上升为整个段落的能指性,进而形成完整的影片所指内涵。在这一系列的语法行为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些部分进行组合,即我们在文字语言学当中所讨论的修辞和逻辑。

(四) 再造性视觉语言语义的产生

再造性视觉语言属于视觉语言体系,在研究具体的语法单位时,再造性视觉语言可以依照文字语言的逻辑进行拆分。在语义的形成上,二者都遵循着由语言单位层级的不断上升得到完整语义的一般过程。

与文字语言符号不同的是,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具有直接对应现实的镜像性(通过各种手段进行物象的再构)。文字语言符号的语法最小元素(如英文中的单个字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是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的最小单位语素——“画面中单个视觉形象”,是具有丰满的意义的。某个单独的视觉形象(即使不是写实化的),它的所指可以被直接视为现实生活的这个物象本身。然而在进一步的语法单位递进过程中,文字性语言的意义被逐渐丰满、赋予,但对于视觉语言来说,更多的单个视觉符号在“没有指向性地”构成词语时并不具有更多的表意能力,甚至会削减原本单个视觉元素所具有的表意功能,使观众无法理解这个元素出现的意义,直到进入了视语句单位(一个连贯的、完整的、具有指向性的关键动作序列)时才能使观众理解影像文本的语义。

表3.再造性视觉语言的语法行为及阶段

举例来说,单独看画面中一个“苹果”的形象时,能够明确知道它指称的是实际生活中的一种水果。但在视觉语言的词语(整个画面)中,构图里有苹果、梨子、香蕉、橘子,观众对这个画面或画面组的所指是模糊不清的,直到画面晃动,苹果滚落在地,停到一个人的脚边(形成一个完整的关键动作)的时候,观众才能够明确“苹果”这个视觉语素存在的功能,以及它在文本中要传递的具体意义。

阿勃拉姆森曾提出,意义并不先于影片的视觉风格或场面调度而存在,在具体的和个别的表达之前根本不存在意义和结构。对于再造性视觉语言来说,它独特的“再造”方式使个别视觉符号具有作者性的表现风格,并且与纪实性视觉语言(受制于具体现实,需要用排除法筛选画面中的元素)相比,它的每一级单位都是非置换性的,每一部分都是从无到有的“再造”,都是向着完整语义而进发的。

我们可以用一个更加直观的线状图来明确两种不同形式的语言符号在不同语法单位时所具备的表意能力(如图1)。其中,实线表现的文字语言符号的表意能力随着语法单位的次级逐渐上升,直至生成稳定的文本内语义。而虚线代表的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由最小单位的物象表征的表意能力(能让观众明确其镜像的指征),随着语法单位上升至词语而下降至“模糊意义”阶段,直至语法单位形成视语句,才最终得以确立其文本内语义。

由此可见,再造性视觉语言生成意义的关键步骤在于视群组链接为视语句的阶段。在这一个阶段,不同的视像组或视群组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结构,其表达的意思可以千差万别。因此,能够形成对话性意义的最小单位是视觉语言的视语句,即所涵盖的一定时间内连贯的视觉片段——一个主要视觉对象、一个完整的关键动作、一个稳定的时空描述、一个有指向性的叙述逻辑。只有包含以上所有元素,才能成为一个针对文本内语义的逻辑单位。因此我们能够得出结论:视语句是形成文本内有效语义的基本单位。

三、再造性视觉语言的生产

我们可以将在一定时间流逝上、借助对现实或心理空间的营造、使用计算机成像技术等再造性手段完成的一段连贯且具有特定影像风格的视觉片段的过程称为再造性视觉语言的生产。

(一)创作的一般流程

与采用胶片感光原理进行直接摄录的纪实性视觉语言不同,再造性视觉语言是“从无到有”的,它依赖的具体因素仅是技术水平和各种硬件与软件的条件。因此,在呈现形式上,再造性视觉语言更富有张力,在具体手段上,再造性视觉语言更加丰富多样,在表达内容上,再造性视觉语言更加广泛。从影像创作的步骤来看,再造性视觉语言创作的流程如下表所示(表4):

从再造性视觉语言制作特性的重点是需要制作者理解其语言的“再造”特性,能够运用合理的想象,依照组织语法单位的定向步骤和流程,运用不同的技术手段进行制作。再造性视觉语言是能够将抽象转换为具象的强大媒介,其语言符码可以是“无限”的,只要内容能够进行视像化,制作技术和软硬件条件允许,那便可以进行“表达”。因此,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创作要遵循两项条件:其一是导演的合理想象和创意思维,其二是符合表达需求的技术及软硬件设备。

图1.文字语言符号和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的表意能力与语法单位层级的关系图示

(二)制作步骤与表意过程的对应

文字语言的单位是基于约定俗成的符号,而再造性视觉语言不仅依赖于约定俗成,还依赖于对现实物象随机的创造性处理。然而困难的是,每一种文字语言都有它固定的字母表,但是影像视觉语言“缺少自己的字母表”,尤其是纯计算机生成的再造性视觉语言中,随机性与主体性使得连物象拟真的“镜像性”都不能成为判别标准。再造性视觉语言的目标是“再造的有效语言”,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的,那么它便不能完成其意指作用,即丧失了语言的基本功能。因此,如果要使再造性视觉语言符号作为“有效语言”的载体,必须以各种手法来使表意变得明确,其生产的关键即是需要依照语法的逻辑且按照步骤来进行制作。

第一个步骤:直观性、具象性使得其制作必须形成一个可被辨识并具备指向性的视觉形象,即视语素、视像组形成视群组的阶段;第二个步骤:时间性、空间性决定了其制作必须利用造型手段塑造影视维度内的空间感,并且以一定时间流逝来完成意义的表达,这即是以视群组形成视语句的阶段;第三个步骤:任意性、延展性导致了其制作必须连贯完整,并形成特有的影像风格,从而实现语言的完整表意,呈现出独特的视觉质感和感染力,这即是视语句形成为视语段的阶段(如表五):

在形成视语素、视像组、视群组、视语句、视语段的既定步骤中,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制作遵循着其语言直观性、具象性、时间性、空间性、任意性、延展性的本体特性,而体现出与文字性语言和纪实性视觉语言的区别。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制作思路即是依照语法单位的层级关系而顺序进行,因此才能通过各种修辞手段在影片中构建一个有效的意义链。

表4.再造性视觉语言创作的基本流程

结语

在刚刚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影像艺术经历着重大的变化:大多数现代化摄影设备配置了与计算机链接的数字化芯片、在创作中全程践行了“数字化”操作,电影进入了特效大片时代,动画被跨年龄层受众喜爱,电视剧和纪录片以计算机成像技术为手段打开了无数全新的题材领域。艺术与技术是影像的一体两面,而至于影片的“真正意义”,它的形式告诉我们的,和它的内容所告诉我们的一样多,审美接受作为影像艺术的本质追寻,只有在意义被合理表达的前提下才能得到彻底的保障,以计算机成像技术为主要手段的再造性视觉语言,是影像艺术视觉语言体系中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伴随着影像生产技术的不断创新发展,研究者们对于这种新型语言形式及其艺术规律的探索也从未停止,因此在未来的研究过程中,理应厘清属于新时代的再造性视觉语言的创作方法,总结出合理的创作理念,梳理出既定的创作规律,才能够有效地助力影像艺术行业整体的不断革新。

表5.语法行为与制作步骤的对应关系

【注释】

1 本文选自第27届大学生电影节国际青年学者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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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李显杰.“词”格与“像”格论影像修辞格的含义[J].电影艺术,2005(03):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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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ulacra 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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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217

11 同9,228.

12 芥末.影视后期制作科技继续加速[J].中国传媒科技,2008(6):20-21.

13 陈汝东.论视觉修辞研究[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01):4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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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287.

18 [意]温别尔托·艾柯.电影符码的分节[A].中国艺术研究院外国文艺研究所《世界艺术与美学》编.世界艺术与美学(第七辑)[C].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6: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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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法]克里斯蒂·麦茨.电影语言的符号学研究:我们离真正格式化的可能性有多远?[J].世界电影,1988(01).

21 克里斯蒂安·麦茨.想象的能指:精神分析与电影[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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