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志豪

1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有人敲门？”宇航员抖了一下身子，缓缓套上氧气瓶，抓着舱壁向门飘去。

“咚咚咚……”敲门声愈发急切，似乎是在催促，又像是一个人绝望的呼救。

“别敲了，来了！”宇航员不耐烦地嚷着，然后又喃喃自语，“会是谁在敲门呢？”

门开了，星星点点的恒星被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住，室内的光照在他翕动的嘴唇上。

“蠢货，没空气还想说话。”宇航员咒骂着，一把将那人拉进舱内，斥道，“还不关门，本来就没多少空气了。”

门关上后，舱内变得更加暗了，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看清对方的面孔。舱内异常寒冷，刺骨的严寒使二人如处冰窖。

宇航员惜字如金地抛出一句话：“你是谁？”

在这暗淡而狭窄的空间内，简单三个字，声音却被无限扩大，仿佛染上了一层威严的魔力。身体微微一颤，他转过身，满面凄苦。他唇瓣微动，呢喃了几句，但声音极微，根本听不见。过了一会儿，有些悲伤的词句才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宇航员狂躁地把氧气瓶摘下，一把扔开，又道：“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样。我可以救你，自然也可以让你在太空中度过一辈子，只要氧气足够。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句话似乎镇住了那个人，他苍白的面孔因惊恐而浮上一层红晕。

“我是被流放的，我的同伴抛弃了我。您知道，在这个人人都能航天的时代，这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我是利用氧气瓶不断喷气前进才遇到您的。拜托您救救我，如果您赶我走，我就是死路一条了。”

那人说罢便摘下氧气瓶，瓶侧的刻度表显示氧气已经耗尽了。他环视四周，蹙了蹙眉道：“舱壁照片里的人是你吗？怎么和你不像？”

“那是我在这待久了的缘故。我是科学家，在这里的任务是探索。可没什么东西可以补给你。”宇航员冷笑着说，“你运气不好，你以为我飞船上的氧气还够多吗？我告诉你，我已经被人们遗忘了。我船上的物资很快就要消耗殆尽。这里难道还容得下你？”

那人脸上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来，突然，他似乎又扬起了笑意。

“如果我能让我们二人存活下去，你能留我吗？”

“故弄玄虚，还是少说点话，死得也痛快些。反正也是死路一条，正好，死也有个伴……”宇航员闭上了眼睛，打算钻进睡袋里睡觉。

“不，相信我！”那人疾呼，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大袋子，说，“我有一些过氧化钠，它和二氧化碳反应生成的氧气足以使我们撑过一个星期。”

闻言，宇航员一改之前的冷漠，脸上满是笑意：“那产生的纯碱你打算怎么办？别忘了，这玩意儿是会吸水的……”

“那就用盐酸。”那人插话道，“通过纯碱和盐酸的反应，可以将产生的纯碱分解成水和二氧化碳，这两种东西是有用的。”

突然间，宇航员的眉毛扭在了一起，他大叫起来：“有救了，终于有救了！”接着，他的五官也极其夸张地扭在了起来。他哭了，声泪俱下，泪珠里似乎蕴藏着整个宇宙的力量。风沙，射线，爆炸……一切的经历在宇航员的眼前闪过，凝聚成了这断线的泪珠。他扬起的手下掉落一个小本子，一些泪珠飘来，附在了上面。

“借我看看。”那人伸手把宇航员掉出来的小册子接了过来，笑着说，“别哭！我可懒得再造出氯化钠帮你补盐。”

“把东西还给我。”宇航员有些哽咽地说着，“这是我的航天证。”

“等等，你的航天证上的字迹为什么可以抹掉？我记得这字是抹不掉的吧。”那人一脸狐疑地看向宇航员。

宇航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一把将物件夺下，嚷道：“是我的眼泪。”

宇航员的脸似乎有一些发烧，酷似关公脸。

那人没有说什么，一丝怪异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

2

次日，那人端了一杯咖啡，緩缓走向宇航员。重力舱内的一切都如同在地球一样，植物的根向下正常生长，茎叶却向着光的方向扭曲，盘旋，默默地为里面的家伙提供氧气。那人掰开一截枝叶，朝躲在后头的宇航员打了一个招呼。

“怎么，找我干什么？”宇航员的面部毫无变化。

“没什么，就是一个人闷了，想找人聊聊天。”那人把手放在了宇航员的肩上，悄声说，“你相信黑洞吗？”

“这不应该是公认的吗？”宇航员还是面不改色，但他的目光表明他有一些不耐烦了。

“哦，是吗？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人提起一张报纸，发黄的纸页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著名科学家李发表声明指出世上不存在黑洞”，下面的插图，隐隐约约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李便是眼前的宇航员。

“那就随你便吧，这都是很早的事情了，我早已不在乎了。”宇航员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不为所动，但那不时动着的脚尖，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焦虑，“就算是真的，有用吗？”

“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理论？”那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

“够了，我懒得听那些有的没的，反正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的理论被人彻底否定，我还留着那些陈旧的思想干什么？对我有利吗？”宇航员似乎有些急了。

“那就麻烦你继续看看这份报纸。”那人说着便念了出来，“著名科学家李提出的理论已被证实，还有……科学家李经确认已失踪。您到底掩藏了什么，以至于流落至此？”

再看宇航员，他的脸色虽已经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但不难看出那掩藏着的得意之色。

宇航员清了清嗓子，说：“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了解这么多，但是到了现在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在那次失败的论证后我遭到其他几位科学家的排挤，被迫到这里来执行一项无聊而孤独的任务。唉，真是没办法。”

“你在说谎！”那人言辞异常犀利地说，“普通人自然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勾当。总部为了维护你的面子便把事情压下来了，你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哦，那请你说说看，大侦探先生，我到底做了什么不齿之事。”

“你厚颜无耻。”那人很快压住了自己的怒气，若不是摄像头闪了一下，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

然后，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了句话给宇航员：“你对于黑洞和灰洞之间的理论已经全部证实了，当然包括‘折叠空间的问题，我奉劝你，最好马上收手。”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3

时间流逝着，没有表，没有太阳，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通过氧气瓶内的氧气，不难得知已有三四天了。

宇航员有意无意地走到那人的边上，说：“氧气不多了。”

“那我们就返回地球吧。”

“不可能！我的任务是探索。未探究到新的物质，我不可以返回。”宇航员似乎有一些生气，眼睛投向了远处的宇宙。不断划过空间的彗星，看起来异常美丽。

“可是这样我们只能死。想想吧，周边有一片折叠的空间，我们可以搏一下。我和我的同伴就是这样到达这里的。”那人建议道。

“你是说我们的周边有一块空间是折叠的？”宇航员突然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问道。他的眼眸子飞速转动，肩抬得极高，战栗的身子似乎在强力克制着什么。但突然，他耸动的肩膀又平静下来，而他本人，也似乎意识到什么，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错，它将这里和地球的一片轨道连接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返回地球。”那人自信地说。

“不行，这也不行！我是宇航员，我才是指挥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的科研成果？”宇航员按捺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算什么？！”

周边的环境一下子肃静了。宇航员瞅准时机，把那人朝后头的舱门一推，自己则借力飞速向后头控制室的位置闪去，动作之快之准让那人难以抵抗，身体撞到了舱门上。

“哈哈，没想到吧？毕竟还是我的地盘，你算什么？既然你是从舱门进来的，那么也就从这里出去吧！”

宇航员的手指飞速地跳着舞，舱内的重力又恢复了，他也从天上掉了下来。不过，摔落的痛感并没有影响他兴奋的心情。

“我很感谢你对我科学成果的研究，也许我留着你能对我未来的‘逃罪添几分光彩，但是……总之，你现在还是要离我而去了。哈哈……只要我这一按……”

宇航员狂妄的手指正威胁似的压在一个黄色的按钮上。

“嗯，怎么没反应？”宇航员的笑容瞬间冻结了，他看见了那人依然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一点也不紧张。他的手指正在疯狂地颤抖着，但是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做了什么？”宇航员恼羞成怒地盯着那人，“明明，明明我昨天试了……”

“还可以打开让我‘飘走对吧？哈哈，李，你失算了。哎哟，我在几天前就一直留意你的行动。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天我恰好发现你在调试舱门，我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我采取了行动，用了一些强磁场物质干扰了你的舱门开关，你可以试试打开你的电路……同时，我还在你的方向盘上动了手脚，至少你现在就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我给你‘设计好的方向飞行了。”那人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你……完了，完了……”突然，一阵强大的吸引袭来，宇航员昏了过去。

待宇航员醒来，发现周遭有些变化了，而那人正饶有兴趣地看向窗外。

“你醒了，快来看那是什么东西。”那人突然笑着叫了起来。

明显的蓝，恐怖的白色相间，类似行星……不，那分明就是……

“地球？不，我不要回去！”宇航員大叫，“把方向盘给我！”

“不要动了，看来折叠空间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地球的引力范围，除非你的飞船能够达到第二宇宙速度，要不然你是不可能再逃脱的。”那人紧紧抓住了宇航员的手，“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宇航员绝望地瘫坐在地，重力又重新开始控制他。大气摩擦产生的火焰舔舐着他的飞船——他没机会了。紧接着，“轰”的一声，飞船撞到了地面上。

舱门内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在前走，一个戴着手铐。只见前面的人扭头向后说：“宇航员先生，你被捕了。”（指导老师：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