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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铎《辨证玉函》痛证治疗经验研究

2020-01-13蓝毓营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0年4期
关键词:白芍芍药白术

周 楠,蓝毓营

(广西中医药大学, 南宁 530022)

疼痛是临床常见的自觉症状之一,是机体卫外功能的反应,是疾病的信号,可发生于患病机体的各个部位,常见于各种急慢性疾病[1]。中医理论中关于疼痛的论述出现较早,《黄帝内经》认为,痛证的病因与寒、热、风、湿有关,其中寒邪最为密切[2]。在《素问·举痛论篇》中提到:“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意为寒邪壅滞脉络,造成脉络不通而疼痛。《伤寒论》中对于疼痛的病机进行了详细的阐发,认为产生疼痛的主要病机有:风寒外束,卫闭营郁;营阴不足,筋脉失养;少阴阳虚,寒凝筋骨;风寒湿痹,着于肌表关节等[3]。近代以来,随着中医学发展不断臻于完善,对痛证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整理研究,认为疼痛的基本病机为“不通则痛”与“不荣则痛”,二者相互为因[4]。

《辨证玉函》为清代著名医家陈士铎所著的辨证论治专著,全书分为阴证阳证辨、虚证实证辨、上证下证辨、真证假证辨4个部分,按病机不同将疾病分类,每一门疾病之下以病机为纲点明辨证要点,再陈述治法关键,最后附以处方用药,可谓详尽备至,是一本价值极高的临床诊疗参考文献。在《辨证玉函》中,陈士铎论述的痛证有心痛、腹痛、头痛、目痛、腰痛、臂痛、足通、齿痛、胁痛9种共计13门,其中心痛、腹痛、目痛、头痛分别以不同的病机为切入点论述2次,具有辨证详尽、论治准确、用药灵活的特点,对陈士铎的痛证治疗经验进行整理,能够为使用中医方法治疗临床各种疼痛性疾病起到一定的参考作用。

1 痛的辨证

根据《辨证玉函》原文记载,陈士铎在辨治痛证时,先将痛证按病邪之属性分为阴阳,按病机之属性分为虚实,再结合痛所在部位等因素论述痛证发生发展的过程。

1.1 阴阳之辨

陈士铎认为,痛证属阳者有痛甚拒按、得食更痛、口渴痰黄、目赤舌燥、日重夜轻等特点。多由于风、火、气等阳邪客于局部,阳邪煸动,血行加速,燔灼脉道,耗伤阴津,使局部脉络得不到的润养收敛,故攻冲作痛。如火邪所致心痛,风邪所致头痛,肝火所导致的目痛等。痛证属阴者,具有疼痛喜按、得温痛减、见寒痛甚等特点。多由于寒邪由外侵入机体,或机体阳虚内生寒邪所致。寒为阴邪,其性凝滞而收引,易导致阳气温煦推动无力,血脉拘挛,运行不畅,阻滞作痛。如寒邪或虚寒所致的腹痛、风湿所致的腰痛等。

1.2 虚实之辨

陈士铎认为痛证属实者,有痛处固定而痛感持续、口渴、便闭等不通症状,多由于痰、瘀、食等有形实邪积聚,脉络不通,壅滞作痛,如风痰所致头痛、食积所致腹痛等。痛证属虚者,有痛处游走不定、时痛时止、病程绵长、小便清冷等特点。责其病机,虽有虚在脾胃表现,但究其根源为虚在肝肾。肝肾同源,乙癸相生,精血互化,一身之气血阴阳的平衡均与肝肾有关。肝肾阳虚则脾胃失温,运化失司,不能运化水谷之气,致使肌肉经络、脏腑官窍失于荣养而作痛;肝肾阴虚则肝肾不能相资,精血衰少,肾水不养肝木,肝阳亢旺,灼络伤血而痛,或肝气横逆犯脾,脾土失运,滞涩作痛。如体虚夹杂风、火、湿等外邪侵袭的臂痛和足痛、肝血不养所致的胁痛等。

2 痛证的治法特点

2.1 祛邪与养阴相配

由于风、火、气等无形阳邪亢旺或痰、瘀、实等有形实邪积聚所致痛证,多须清解以祛邪止痛。陈士铎主张厘清“阳邪”与“阳气”的区别,并在《辨证玉函阴证阳证辨》卷之一“头痛”一门中提到:“阳气之虚,以致阳邪之旺,倘阴气不衰,则阳邪有制,何能作崇乎……不知阳邪之旺,终由于阴气之衰,补其阴而阳自旺,阳旺而邪自衰。[5]” 认为阳气虚弱是阳邪亢旺的根本原因,阳气虚则人体正常生理功能受损,使邪有所乘;而阴气虚衰则是导致阳邪亢旺的必要条件,阴气虚则不能生阳气,亦不能制阳邪,故阳邪亢而成害。虽然陈士铎认为阳实痛证“治之法不可以寒药折之”[5]335,恐再伤阳气,但亦不可温补,恐致其邪势方张。故治以清解与养阴相配,清解祛邪以止痛,养阴敛阳以扶正。陈士铎为治疗阳虚邪犯于上之头痛所创制的解痛神丹,以辛夷、蔓荆子、细辛等疏风清利头目之药祛邪解表的同时,配以天冬、麦冬补阴之味,阴不衰则阳气自生,再以川芎载药性上行头目,清阳归于上则邪无所乘之机,使头痛得愈。又如《辨证玉函虚证实证辨》卷之二的“腹痛”门记载:“实痛何以辨之……方当下之为妙……名为涤邪救痛汤。此方虽有大黄之下邪,而即有当归、生地之生血以活血,总然有枳实之推荡而无妨,亦攻补并施之妙法也。[5]349-350”陈士铎针对实邪积聚所致腹痛创制的涤邪救痛汤,在用大黄、枳实、厚朴等药攻下的同时,加入当归、生地、红花等生血活血之品,顾护阴气以备生阳。当归、生地虽有养阴之功,然非滋腻之品,当归补血之中兼有辛温行散,生地滋阴之中寓以苦泄寒清,与红花三药合用,消散阳邪之积聚,助大黄、枳实、厚朴通行导滞之功,攻下而不伤正,养正而不留邪。

2.2 补虚以肝肾为重

由于阴寒之邪外犯或机体正气虚衰所导致的以“不荣”为主要病机的痛证,治疗当以补益之药扶助正气,使肌肉筋脉恢复荣养而止痛。陈士铎治疗此类因于寒虚所致之痛,以论治肝肾为要,重视肝肾病机在寒性、虚性痛证发病中的重要性。在《辨证玉函虚证实证辨》卷之二的“臂痛”门记载:“此方全不去治臂痛,而单去滋肝、益肾,水木有养,自不去克脾,脾气健旺自能运动四肢,何致有两臂之痛哉。[5]348”该条文所对应的方药卫臂散用于治疗体虚臂痛,其中以黄芪、当归、白芍、熟地、枸杞5味滋养肝肾以生脾土,脾土有常则四肢能禀受水谷之气,臂痛自除。而在“目痛”的论述中,卷之一“阴证阳证辨”论述阴虚火热之目痛时提到:“……此皆肾水虚耗,不能滋润肝木,肝木自顾不暇,又何能上润于目?必须用纯补真阴之药,大剂吞服,始能水足而虚火有归经之日。[5]336”针对此证所创养目至神汤,其中以熟地、山茱萸、当归、白芍、枸杞养肝肾之阴水,茯苓健脾培土以防诸药滋腻伤中,以甘菊清肝火,地骨皮清虚热,两药泻热保阴、助生水之功,又有柴胡升举肝木之气润于上,目得肝养则虚痛愈。《辨证玉函虚证实证辨》卷之二论述精血虚所致目痛时说:“此肾肝之虚证也,治之法必须补水疏肝为主……虽肝木之枯由于肾水之竭以致肝木不能养目,然而肝气虽必得肾水以相资,毕竟目为肝养,补肝则木自然有光,故补肾尤须补肝之为先也。[5]346”并创温补救目散,治疗由于肝肾精血虚损所致目痛,方中仍以熟地 山茱萸、当归、白芍、枸杞滋养肝肾,但较之前方去地骨皮、茯苓,加薏苡仁、车前子以助诸药下行之功。在《辨证玉函虚证实证辨》卷之二的“齿痛”门中论述齿痛属虚时提到:“至于虚证之痛,多是肾经之病,肾水熬干,肾火上越,齿乃骨之余,骨髓无肾水以相资,使致齿中作痛”[5]349,以六味地黄汤加麦冬、五味子、骨碎补三药以治之。钱仲阳所创六味地黄汤补泻兼施,本为滋补肝肾真阴之方,陈士铎更加麦冬、五味子以敛阴润肺生津,遏制上越之虚火,骨碎补能强骨疗伤止痛,使阴水得生,虚火归元,齿痛得平。

3 治疗痛证的用药特色

3.1 重用白术

在陈士铎论治腹痛、心痛、胁痛、腰痛、臂痛、足痛等痛证的《辨证玉函》原文以及所附方药中,均有使用偏大剂量白术的记载。《辨证玉函阴证阳证辨》卷之一的“心痛”门,针对阴寒之气犯心所致心痛,创制祛寒定痛汤。陈士铎言此方“妙在用白术之多,直入腰脐之内者何也?寒气之人,原从脐内先入,若不急杜其来路则邪无顾忌,往前直奔心包之络,如何当其贼势之横行,余故用白术绝之也,然非多加则势孤力薄,寒邪亦何所畏而反顾哉,故必多加,而后可以取效。[5]334”陈士铎祛寒定痛汤中重用白术达到三两,以取其安中祛寒以护心君之功。在治疗阴虚或阳虚所致腰痛的健腰散中,亦用白术二两,配以二两薏苡仁健脾渗湿除痹,并嘱“阳虚者加肉桂一钱,阴虚者加熟地一两”[5][342]。在用于治疗风湿所致腰痛的祛荡汤中,仍用白术配以渗湿祛风、燥湿利水诸药,其余药皆不超过三钱,惟白术用至五钱以健腰脐中气。在治疗外感风火之邪气而导致的实证臂痛时,陈士铎所创外祛汤,以祛风之防风与荆芥、清热之栀子、祛痰之半夏、行气止痛之乌药、柔肝养筋之白芍各三钱,配以白术五钱以补虚固表,加之甘草一钱调和诸药,使“邪从外入,仍从外出也”[5][348]。在治疗与臂痛病机类似的足痛时,所创顾足散亦用白术达到一两。在治疗痛证的过程中使用白术,以白术内能安中补虚,外可固表御邪,中气实则脐腹自安,阴邪实滞皆无所藏,卫外固则腠理自密,虚邪贼风皆不得犯。

3.2 巧用芍药

陈士铎十分重视芍药在痛证治疗中的作用,在《辨证玉函阴证阳证辨》卷之一的“腹痛”门中有“盖痛证非芍药不能和”[5]335的论述,其关于治疗腹痛属阴的安腹止痛丹论述为“妙在用白芍以平肝,使肝木不来克土”[5]335。而在用于治疗腹痛属阳的清解止痛丹中,用芍药五钱配以清解导滞诸药,并言此“攻邪之内用芍药为君,所谓剿抚兼施,自成仁勇,先居必胜之势,以攻必散之病,有不奏效如神者乎”[5]335?在《辨证玉涵·虚证实证辨》卷之二的“心痛”门中,陈士铎用于治疗实火所致心痛的先攻散用芍药、栀子、枳壳、贯众各五钱,论其组方思路为“栀子、枳壳、贯众各皆祛火散邪之药,而无芍药以调和之,则过于杀伐,未必不使穷寇之死斗,妙在用芍药以解纷,则剿抚兼施,实有人谋不测之机也”[5]349。而在同一卷“胁痛”门的论述中,言其所创平肝舒怒饮“妙在芍药用至一两之多,则肝木得酸而自平”[5]349。根据《辨证玉函》中与芍药有关的病机和药性的论述,可以确定陈士铎所言芍药,若未明言其为赤芍则均为白芍。他所创制用于治疗阴阳虚实各类痛证的方剂中,白芍的使用较为普遍,其剂量从三钱到一两不等,使用白芍一是取其酸收之性,入肝平木,使肝气敛降、疏泄正常,一身之气机条达,滞去痛解;二是巧用白芍缓急之功,缓和攻邪诸药之烈性,避免攻邪太过伤及正气。

4 结语

在《辨证玉函》卷首有清康熙癸酉年(1693年)天都王之策所作的序言,介绍了陈士铎医术之高明和《辨证玉函》刊刻问世的来龙去脉,其首句便言:“人身一小天地,大都不外阴阳虚实四字。故燮理得宜,愆伏可以不患;调剂有法,疾病因之无虞。[5]329”通观《辨证玉函》一书,陈士铎注重中医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原则,其辨证方法更趋实用,处方用药亦多富新意。观其书名之定义,亦在示本书是辨证论治之宝典,异常珍贵之秘籍[6]。在痛证的辨治中,陈士铎谨守阴阳虚实的纲领,不专于止痛而以平治血气为先,护养正气为要,祛邪而安正,养阴而护正,邪退而正气充盛,脉络通畅,筋肉得养,不止痛而痛自然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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