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欢 吴小伦

（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河南洛阳 471023）

在传统社会，思想多元、规训繁复的家规族训往往是家族的精神支柱和家法依据，也是家族赖以生存和延续的纽带。宋明之际，浦江郑氏历数代而不衰，正是得益于世传家训《郑氏规范》，其中所蕴含的家规族训、所倡导的道德准则、所坚守的治家模式，堪称传统社会家规族训之典范。鉴于此，本文试图通过全面稽阅《郑氏规范》，以更好地忖量其德育思想，并为当代中国的社会道德与和谐社会构筑提供有益的历史借鉴。

一、敬祖尊长，孝义为本

浸润在浓郁的以宋明儒学为指导的社会氛围里，郑氏世代坚守敬祖尊长、孝义为本的伦理观。郑氏的孝义首先表现在对先世的虔诚祭拜。《规范》开篇即规定：“立祠堂一所，以奉养先世神主[1]。”不仅朔、望必祭，且离、归家亦须入祠“告正”于先世。郑氏很注重祭祀的严肃性，强调：“祭祀务在孝敬，以尽报本之诚”，如有行礼不恭等事，将受到严惩[1]。可以想见，肃穆的祭祀先祖的过程及其所要求的虔诚、孝敬、端谨的仪态，对于麕集于祠堂的家族成员，势必具有良好的道德潜濡功能。

郑氏的孝义还体现在长幼秩序的严格化。对于家族长辈，郑氏要求：“尽心奉养，务在合宜[1]。”子孙若受到长辈诃责，“不论是非，但当俯首默受，毋得分理”[1]。严苛到了不论长辈是非对错的地步。不过，郑氏也在尽力规避这一点，规定家长必须“专以至公无私为本，不得循偏”[1]。只有家长不偏不倚，长辈无党无偏，才能信服和垂范于族众，稳定长幼有序的家族伦理。

郑氏为确保孝义观成为家族最核心的道德观念和最基本的道德规范并累世相传，将之融入到了家族的日常活动和文化教育之中。譬如，令族中未成年子弟每日清晨“朗诵男女训戒之辞”[1]，每月朔、望日聆听“孝悌歌”[1]。在更重要的家族教育的内容上，郑氏规定“必以孝弟忠信为主，期底于道”[1]；“子孙为学，须以孝义切切为务”[1]。蒙以养正，春风化雨；耳濡目染，比屋可封。郑氏子孙长期熏染在孝义的家族环境中，以孝义为言，以孝义规行，化人成俗，维系了家族的和谐向善、同心同德。

二、中正治家，廉洁为官

郑氏家族庞大，自然需要合宜的治家原则。郑氏的总思想一是刚柔并济：“立家之道，不可过刚，不可过柔，须适厥中[1]。”二是公正严明：治家者须“端严公明、可以服众者[1]。”同时，令族中监视掌理《劝诫簿》，“月书功过，以为善善恶恶之戒”[1]。郑氏特别看重监视的作用，指出其为“齐家之则，而家之盛衰系焉”[1]。为杜绝监视舞弊，郑氏规定：“或知而不言与言而非实”者，聚族讨论易置；监视只能做两年，不能连任[1]。

郑氏属于簪缨世族，很注重子孙的廉洁管理，要求既仕者“须奉公勤政，毋踏贪黩”[1]；“怃恤下民，实如慈母之保赤子”[1]。若有族人贪赃枉法，“生则于《谱图》上削去其名，死则不许入祠堂”[1]。得益于残酷的处罚、严苛的管理，自宋迄清，郑氏家族173人为官，没有因贪墨而罢黜者。

三、崇尚教育，博施济众

隋代以来的科举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历代人的读书热情，也推动了文化教育的欣欣向荣。物力维艰的贫寒之家固然可以通过读书改天换命，官僚绅缙、地方宗族更因家资雄厚而废弈向学、才藻富赡，赓续家族命脉。郑氏家族坚守这一时代品格，非常重视子孙教育，族中五岁孩童即“每朔望参祠讲书”[1]，八岁入小学，十二岁出就外傅，十六岁入大学，聘致明师训饬[1]。郑氏也注重对族中女子传统道德的教育，要求“事舅姑以孝顺，奉丈夫以恭敬，待娣姒以温和，接子孙以慈爱”[1]。又规定，为妻者“毋徇私以妨大义，毋怠惰以荒厥事，毋纵奢以干天刑，毋用妇言以间和气，毋为横非以扰门庭，毋耽曲蘖以乱厥性”[1]。尽管满目封建伦理道德，仍蕴含着积极的道德因素。

同时，郑氏深明善待乡邻对于家族生存的反哺价值，仗义疏财，赒急扶困，才能更好地与邻相安、共相唇齿。故其之所以立身浦江且繁盛数百年，部分源于对施惠乡邻的特别属意。据《郑氏规范》记载，郑氏专门立义冢一所，“乡邻死亡委无子孙者，与给槥椟埋”；鳏寡孤独无以自存者，“时赒给之”[1]；缺食物者，“裁量出谷借之”等。郑氏要求族人以“宁我容人，毋使人容我”的并容徧覆的态度去对待乡邻，难能可贵。总之，《郑氏规范》所蕴含的乐善好施、博施济众、睦邻友好的思想，不仅为自己家族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和谐的社会环境，也反映出传统宗族在地方社会民生方面的作用。

可见，《郑氏规范》作为固化的文化符号，对于郑氏家族的道德教育厥功至伟，直至熠熠生辉于所处时代。而放眼当今，其璀璨的德育思想又是我们建设社会道德、构建社会和谐的有力载体。

首先，《郑氏规范》蕴含的德育思想是中华民族的道德品格在郑氏家族中的展现。今天，我们所倡导与践行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正是结合《郑氏规范》等传统家规家训和当代实际创新性凝练而成的。因此，重新审视《郑氏规范》的德育思想，使其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展现新的德育功能，可为当前有效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产生投射效应，进而营造良好的社会道德氛围。

其次，《郑氏规范》蕴含的德育思想，不只关乎个人品德的养成，更关系到民族道德的涵养与社会和谐的构筑。如洪棋文所说，《郑氏规范》中“孝义”的义门基础、“致用”的家庭教育、“中和”的治家理念、“尚廉”的为政之道，“厚德”的济世情怀[2]，对于今天建设和谐社会具有着极强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