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水清

青灯黄卷，夤夜苦读。卓越贤达之士，除却天资聪颖敏慧，几乎都有过一番“苦读”经历。当今许多倡导阅读的场合比如读书节，喜欢将“阅读”写成“悦读”，显然是巧用了“阅”的谐音，借此强调阅读带来的快乐。

由“阅”转“悦”，并非牵强，“阅”字中间恰好包含着“悦”呢。这个声符的加盟，是来做“啦啦队”的吗？遍寻字源，找不到原形字，估计是后造的。

“阅”字从门从兑，兑较易理解，即为悦省，表示让人感到喜悦快乐。那么这扇门到底是怎样一扇门，可以产生愉悦的情感呢？“门泊东吴万里船”，门前如果有这样的壮美景象，倒也不妨“悦”而乐之。可惜殷商地域不似江南水乡那么淋漓浩荡。若是寻常人家的门楣或门面，平白无故也不会让人产生喜悦之情。

细究历史，中国古时候能撑起“阅”之门面的确实并非寻常人家，而是那些大户望族。这个“阅”字，反映了古代世袭制度，特别是东汉以后一度盛行的门阀制度。当时，仕宦人家门前都会设立两根柱子，用以题记祖上的功业。左边的叫“阀”，记述功业，也就是功业名位等;右边的就叫“阅”，记述宦历，也就是当官从政的经历。再往前，功业等记述也有刻写在门板上的。在门阀制度影响下，一个望族的先人前辈一旦立下功名，就会泽及后代，绵延不绝，家世背景由此沿袭成为“世家”。打破个人仕途发展注重出身背景这种格局的，就是唐代以后盛行的科举制度。一个汉字就是一段历史文化，此为一证。

这一线索提供了“见门而悦”的由来。“阅”字中的这个显耀门面，悉数记载和列举了主人家的世代功名、家学渊源，谁人见了都会钦佩欣喜。所以就有了“阅，尽数于门中也”之说。“阅”，以“尽数”的方式体现了一种“历时态”，关于观看、经历、历程的意思由此生发引申出来，比如“阅读”“阅历”。履历表上罗列的个人简历，不正是“阅”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吗？

“伏狮前为阀阅，后为寝堂。”旧时代，豪门望族的院落无外乎这类风格。高峻巨宅，“閥阅焕然”，如此看来，“阅”不仅可观可读，还承载着高贵门第、世代庇荫。这似乎是“阅”的一个造字依据。

不过，如何让阅读变成既不分心又不厌倦的“悦读”，指望天上掉下“黄金屋”“颜如玉”，才靠不住呢。

（郝巧凤摘自《新民晚报》2020年8月17日/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