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振江

北京的东岳庙主祀东岳大帝，陪祀七十二司神明。东岳大帝即泰山神，汉族先民相信，泰山是众生的归宿，死后魂归泰山。七十二司即七十二个衙门，是掌管祸福，裁判功过的机构。

七十二司的第一间是速报司。司主是民族英雄、我国宋代抗金名将岳飞。速报，即快速报应，如该司楹联所言：“报应眼前律泓不宽尺寸，威灵身侧约绳岂俟年时。”

据《北平风俗类征》记载：“东岳庙有七十二司，相传速报司之神为岳武穆，最著灵异，凡负屈含冤，心迹不明者，率于此处设誓盟心，其报最速”。意思是，如果有两个人互相猜忌，到该司发誓，如果有假会怎样，立刻应验。可见，岳飞在东岳庙的神系中，具有契约神的属性。

对照其他民族的神话，能够更深刻的理解这一属性。例如，密特拉（Mithra）是古波斯人的契约之神。古波斯人认为，语言能够召唤出神明。发誓就是用语言召唤出神明，并承诺，如果自己违约，将接受神明的惩罚。密特拉的职能就是守护契约，随时准备惩罚毁约者。

波斯神密特拉的另一个职能是战神。兼具契约神和战神属性随古罗马和古波斯之间的战争和贸易传入古罗马，在罗马军队中备受崇拜。这两个属性之间具有密切的关系：一方违背契约，引发战争;一方信守契约，得神庇佑。

我国的民族英雄岳飞，具有相同的属性。需要指出，契约的内涵不限于书面合同。人类社會长期发展，形成了对善意诚实、善意品质的广泛认可和要求，人们不约而同地恪守上述要求。因此，上述要求可以视为广义的契约，即“默契”。我国2021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民法典》规定了“诚信原则”。“诚信原则”是民法最重要的基本原则，是民法的“帝王条款”，是各国公民公认的基本原则。但凡损人利己、阳奉阴违之事，都是广义的毁约。金国背信弃义，违背“海上之盟”，侵略北宋，岳飞等一批民族英雄奋起反击，“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正是对毁约者的惩罚;而秦桧等人东窗事发，身败名裂，其结局更是理所应当。因此，岳飞是当之无愧的契约神和战神。

有人说，中国人自古缺乏契约精神。这种说法不攻自破。“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可见，在中国人看来，违背契约，罪大恶极，不仅要遭现世报，还像岳庙的五座跪像一样，永世受人唾骂。有人认为契约精神来自基督教，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旧约》中，耶和华给摩西的十诫中规定，不许用耶和华的名起誓，表明在十诫颁布之前，已经有立誓召唤神明的做法了。

此外，考古学家在古罗马军队活动的地方，发现了“密特拉洞窟”，即密特拉信徒举行仪式的场所。从遗迹上看，密特拉信仰包含一系列神秘仪式和知识。而传说出自岳飞之手的《武穆遗书》，也是扑朔迷离。尽管建国后，有岳飞后人向国家上交了《武穆遗书》，然而从宋、金、元等多方面的记录的岳飞的军事成就看，这部书远不能服众。也许，岳飞一生戎马倥偬，含冤而逝，无暇留下军事巨著;又或许，如他本人所说，“运用之妙，在乎一心”，《武穆遗书》，如同密特拉信徒的秘密知识，仅在意会者之间秘密相传，不为外人所知。

图片解说

上：北京东岳庙速报司匾额、楹联、司主塑像

中：完颜宗弼（金兀术）塑像（左二）

右：秦桧塑像（右二）

（作者2019年6月9日摄于北京东岳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