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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摇篮》之互文性解读

2020-01-02

文化学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互文原子弹尼克

陶 佳

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1922—2007)是美国当代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后现代作家之一,他以幽默讽刺的风格,浓厚的科幻色彩,表达了自己对战争、科技、宗教等人类生存问题的睿智见解,揭露了现实的残酷与人世的虚无。无奈的讽刺与苦涩的笑声充斥在他的每一部作品中,表达了他对人类社会生存发展问题的深刻忧思。他称自己的写作动机是“作家当为社会的‘变革之力’”[1],笔者认为冯内古特的道德观值得读者深思。

《猫的摇篮》出版于1963年,被视作冯内古特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后现代小说。小说的故事情节随作家约拿的创作意图展开,他想要讲述第一颗原子弹扔在日本广岛的那天美国的大人物在忙什么。他迫切想要了解“第一颗原子弹之父”霍尼克当天的事迹,因此他走近了霍尼克的三个孩子和同事,了解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当他来到小岛国“圣洛伦佐”时,遭遇了龙卷风,恰巧这大风把霍尼克的遗产——“九号冰”吹散开来,导致大海、土地和人都被冻结,世界也行将毁灭。学者们多从黑色幽默,生态文学批评,人文主义等角度对其进行分析研究,而笔者认为《猫的摇篮》具有明显的互文性,冯内古特通过互文手法将小说文本与前文本完美融合,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的显著特征。

“互文性”理论的提出者克里斯蒂娃认为,任何文本都可以通过吸收和改编另一文本而形成,从而影射另一个文本,而这个文本可以是社会历史文本,也可以指前人或后人的文本[2]。本文试从互文性角度分析该小说与其他文学文本和社会历史文本之间的互文关系,挖掘作品中的互文因素,领会作者的写作策略及作品的多重主题。

一、小说与《圣经》的互文关系

《圣经》作为经久不衰的文学经典,是很多作家写作时的借鉴对象,所以文学作品与《圣经》互文也是最常见的文学现象。冯内古特就是通过戏仿《圣经》,在小说中虚构了广为流传的《博克侬经》,并以此来揭露宗教的残忍与虚伪,讽刺宗教作为政治的武器对人思想的迫害。小说开篇的第一句便是“叫我约拿吧”[3],《旧约·约拿书》记载,约拿是犹太小先知,上帝命他去尼尼微城布道,让其免遭灭顶之灾,而《猫的摇篮》中的约拿也是世界毁灭的见证者。其次,作者用博克侬教对基督教,用滑稽小调对圣歌诗篇,用脚掌相抵对灵魂相通,据此,小说与《圣经》的互文关系显而易见。

博克侬教的信条是:“唯将善恶对立,令两者间始终保持高度张力,天下方能大同。”[4]圣洛伦佐共和国就是在扮演圣人角色的博克侬与扮演海盗角色的麦凯布的共同统治下,政治局面才得以稳定。因为政府的各项改革都没能改善岛上人民贫苦的生存现状,人们只能向宗教寻求希望与慰藉,而博克侬教通过精神控制麻痹人民,使人民甘于现状,任人宰割,服从独裁政府的殖民统治。显然,博克侬教的宗旨不是为人民谋幸福,而是把人民当成待宰羔羊和当局政权的玩偶。

小说中的博克侬教与基督教互文,《博克侬经》与《圣经》互文。世间宗教皆以真理箴言自居,而冯内古特设计的博克侬教却以“福吗也!诳语也”[5]立教。笔者认为,冯内古特知道在这样的社会状况下,糟糕的真理是人民的公敌,他“有意以虚拟的博克侬教喻指宗教极端主义,揭露其对人们精神上的束缚和毒害”[6],正如小说第120章的结尾,当世界末日来临时,博克侬除了让信徒体面赴死外毫无作为。宗教是该小说的主题之一,冯内古特对于宗教的态度不禁让读者深思。

二、小说与社会文本的互文关系

社会本身就是由话语构成的,所以我们可以视整个社会为一个宏大的文本。“作者的创作表象下隐藏着对前文本的借鉴,对各种社会现象和观念的思考及回应”[7]。该小说与社会文本具有深层次的互文关系,尤其在人物刻画及场景设置方面。霍尼克这个角色的塑造与之前的社会文本有深刻的互文关系。诺奖得主霍尼克的原型是1932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欧文·朗缪尔。首先,霍尼克的工作单位是通用电器公司,朗缪尔也曾在此工作,一次朗缪尔负责接待来通用电气公司访问的H.G.威尔斯,并为之讲述室温结冰的科幻故事供威尔斯做题材,然而威尔斯毫无兴趣,冯内古特便决定这个好点子由他来付诸实践,遂有了“原子弹与九号冰之父”霍尼克。小说中的霍尼克与现实中的朗缪尔互文,冯内古特改编真实事件塑造了自己小说中的人物,印证了克里斯蒂娃的观点:“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8]

冯内古特塑造了“第一颗原子弹之父”霍尼克,他毫无人性,把研制杀人武器当作游戏,忽视科学背后的道德准则,当他研制的原子弹在日本广岛爆炸时,他竟悠然地在家里玩翻绳的游戏,毫无罪恶感。冯内古特突出了科学对人的异化,使人丧失道德良知成为冰冷的机器。一位科学家对霍尼克说:“科学这下知道什么叫罪孽了。”而霍尼克回问道:“罪孽是甚?”[9]冯内古特对霍尼克的刻画表明,当一位缺乏道德责任感的人成为科学家,他的存在远比杀人犯更恐怖,因为他的一个发明足以毁掉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最终世界都可能毁于他手。

具有前瞻性的冯内古特以其敏锐的视角,意识到社会所称颂的先进知识与科技并非百利而无一害,科技确实会使社会进步,然而冯内古特笔下的高超科技似乎在提醒我们,科技不只是财富,也可能给人类社会造成极大威胁,也给人性带来极大考验。霍尼克的三个孩子用他的遗产“九号冰”做交易,最终酿成大祸,可见冯尼古特眼中的科技是对人性卑劣的佐证,我们可以体会到他对于科技进步的担忧和焦虑,因为对科技的盲目崇拜将塑造出丧失人性的行走机器,对科技的滥用也会导致人类道德和精神的彻底崩塌,世界也行将毁灭。

三、小说与历史文本的互文关系

二战期间,冯内古特曾被德军俘虏,正是因为他在一个屠宰场地下冷库当苦工,才有幸从德累斯顿轰炸中死里逃生,这段经历给他的写作打上深深的战争与武器的烙印,反战也成为他的写作主题之一。《猫的摇篮》以虚实结合的方式展示了20世纪60年代的历史背景,与发生过的战争形成互文关系,提醒读者历史是一面镜子,不要重蹈战争的覆辙,同时也深化了作品的反战主旨。圣洛伦佐与史实有互文深意,反映了美国当时为了扩大其势力范围,提出“马歇尔计划”和“第四点计划”以协助欧洲及亚非拉国家,遏制苏联发展,美苏两方的核战争一触即发,让民众心生莫大恐惧的史实。

作者据此充分发挥想象,让诺奖得主霍尼克发明威力堪比核武器的“九号冰”,并使其三子女用“九号冰”做交易,致使危险的“九号冰”被三个国家持有,最后“九号冰”使得世界冰封于永无尽头的严冬,这结果比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伤亡人数更为惨重,因为世界走向了末日,笔者认为冯内古特是在担忧第三次世界大战起因是先进的科技掌握在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手中,使世界毁于一旦。

博克侬有言:“历史啊,且读且哭吧。”[10]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为了报复,分别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放原子弹,直接毁了两座城,小说叙述者约拿的《世界末了那一日》一书的主要内容即为第一颗原子弹扔在日本广岛那一天美国的大人物都在做什么,约拿通过走访调查发现那一天对于研发原子弹的相关人员来说没有任何的不同寻常,这里冯内古特通过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互文的写作策略,使这本讽刺小说矛头直指霸权主义和殖民主义,“猫的摇篮”这一贯穿全文的意象揭示了人性的荒诞、世界的虚无,作者的反战思想与对和平世界的向往跃然纸上。

四、结语

《猫的摇篮》中存在许多与前文本的互文性关系,作家把话语置身于与它自身不可分割的更大的社会历史文本中,联结成庞大的文本网络,正是因为这些关联,我们才能对《猫的摇篮》进行全方位、深层次的解读,从而更好地体悟作品中丰富的人文意蕴与深刻内涵。将《猫的摇篮》纳入互文视野,可以看到一部幽默作品如何在与其他文本的互文中扩展自己的意义空间,使读者对该作品丰富的主题、作者高超的写作策略有更深的理解。互文手法作为一种写作策略,同时也作为一种阅读策略,可以通过文本的共生语境和不同文本间意义的双向互参对比实现文本意义的增值,为文学写作与阅读提供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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