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磊 王秋梦

不知我们是否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当我们谈论一篇好文章的时候，我们关注的都是什么呢？是文章深刻的主题、新颖的题材，还是精巧的结构？当然，这些都是。然而，覆盖在这些之上的，是一个常常在我们只读了一段开头就吸引我们继续阅读的欲望的事物——语言的表达。

语言表达从未独立于文章的内容而存在，但是它时常凌驾于内容之上，影响着我们对一篇文章质量的判断。

那么，语言表达是什么呢？它看起来是一种技巧，其实也是一种原始冲动，是一种诉诸于笔端的交流的欲望，是创作者渴望获得读者认可的欲望。作为一种技巧，语言表达是一种创造;作为一种欲望，语言表达是表达自我、证明自我、突破自我的本能。

建立在此认知之上，当我们追问，到底什么样的语言表达能够吸引我们时，我们便可做出这样明了的回答：那些让我们欲罢不能的文章的语言并非简单归结为生僻高雅的用词、精美新奇的修辞，也并非文辞之间搭建的奇诡的画面联想。而通向好的语言表达的路径，实际不过是一条真诚的情感表达的通道。

好的语言表达是一种有感染力的表述，无论何种语言风格，都讲究合理的情绪克制和释放。因为其最终的归宿是思想传达和情绪感染，是满足自己最初的沟通的欲望。至于追求何种语言风格，它不过是不同审美的反映而已。

因此，当我们读到“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时，会为孙悟空的反抗精神所震慑;读到“每当你的渔船出海，回望岸上层层的灯火，你是否觉得那就是你的前尘往事，渐渐变得像星星一样冷而远”时，在文中邈远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的夹击之下，我们被悲凉哀伤的情绪所俘虏;读到“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时，我们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厚重笔调，被这跨越时空的怀念、同情乃至愧疚压得匍匐在地……

那么，我们的语言表达如何才能抵达这样的境界呢？如何在方寸之间，操纵读者的七情六欲，尽情又合理地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和所思所想呢？我们没有捷径可走，不过是阅读——模仿——修改，如此过程重复再重复。

之前提到，语言表达既是一种表达自我、证明自我、突破自我的本能，又是技巧的创造。你的所读必然成为你语言模仿的对象，从用词的模仿到句式结构的模仿。这如同习武之人，一招一式依葫芦画瓢，寒暑不断。终有一日，这样的语言表达会成为你的一部分，然后开始自我进化，对语言表达进行个人化的更新。

锤炼语言的过程是痛苦的，它意味着挣扎、犹豫和自我怀疑。你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你生搬硬套，甚至矫揉造作，你写的东西在你自己看来可能几个月乃至一年来都毫无长进。你会觉得这个过程枯燥乏味，让你痛苦生厌。但如果看过美剧《西部世界》，你定会懂得其传达的一个道理——痛苦让人觉醒。

好的语言都是能力和认知的觉醒，从模仿到創造，这个过程从来都不安分，不是中规中矩、顺顺从从的，正如我们的欲望一样，永不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