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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唐记

2019-12-12陈才生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9年11期
关键词:书房院子阳台

陈才生

唐者,作家唐兴顺先生是也。

扶风兄曾有《院子》一文,写唐先生小院颇为传神。那俏黄的“出墙”红杏,“可以讲出前世今生”的竹丛,“与银杏一样古老”的木瓜,“好似在等着你”的太行石,以及那风度盖过先生的“唐董氏”,很神秘。

初夏日,与友颜涛、梅馆主人相约,登黄华山观摩崖。唐先生得知,邀约茶叙。遂下山,径奔那院子而去。

这是一个叫“山水印象”的小区,有几排上下两层的宅院,外观大同小异,院内却别有洞天。步入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两株树,一为杏,一为玉兰,花果交叉,相并相拥,青枝绿叶,蓊郁朦胧。树下四周,摆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如金鱼,如玄龟,如玉笋,如笔格,或傲兀独立,自成形象;或相互组合,构成盆景。最引人注目的是西边竹子,应该是青竹,总有几十棵,占据了小半个院子。但见枝杆秀拔,高与楼齐,竹影风动,飘若天女。先生很自豪,说竹子来自长江之湄,移栽时仅一株,谁知长着长着,地下便钻出新芽,后化为一丛,再连作一片,四面滋生,无限蔓延,大有淹没整座小院之势。众皆唏嘘。一竿原本弱小的竹儿,竟有如此强大的生命,真是匪夷所思!莫非它携着潇湘的烟霞?抑或染有屈子的灵气?恍惚间,似乎看到那浩渺无际的江水了,觅到那行吟泽畔的孤影了,听到那穿越千年的骚词了,触到那冰封霜冻的寒凉了,这个来自南国的生灵,在太行山下,唐家小院,似乎接上了地气。

客厅在一楼,沙发、茶几、矮桌,简洁而朴素,桌上几上,墙角旮旯,到处是他的收藏。藏品非名贵之物,但无心者绝难寻到。从危岩险壑挖出的崖柏,从古道荒丛寻到的枯藤,从林莽峰巅采来的灵芝,从深谷幽涧捡到的化石,自然风物以其缩微的形式呈现出来。有人说太行山是先生的院子,言之有理,这藏物不就是那山水岩壑的坐标吗?

二楼是书房,里外两间。先生打开外间的吊灯,又开书桌上的台灯,边开边用方言打趣:“弟儿们驾到,一定要明晃晃的。”引得哄堂大笑。偌大台桌除了笔墨纸砚,便是绕案环列的书刊,高低远近,错落有致。一本东坡书帖,展于案上。他指帖对颜涛说:“常与书家见面,兄也在备课,不能张嘴就是白脖子啊!”颜涛仿其口气说:“问题很严重啊,作家成了书家,我们已经没饭吃了!”先生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书房四周,乃至狭长的阳台,举目皆是主人的珍藏,花草标本,石艺根雕,依然是山中尤物,但比楼下的似乎精致许多。应该是日积月累,书房盛不下了,延至阳台,阳台难负,占用客厅,客厅也满了,便摆在院里。当然,还有许多爱物是院里也装不下的,那便是高入云霄的山峦,苍茫无际的林海,悬泉飞瀑的幽谷,蜿蜒千里的大渠,只好由这一鳞半爪代替了。

墙角桌上有老子木雕,目光深邃,神态安详。初看造像朴拙,与他处所见无异,细察却另有玄机。但见圣人腕下挂一蛛丝,丝的下端坠颗石子,绿豆大小,精致圆润。先生介绍,此乃窠丝悬珠,原在深山密林蛛网之上,数年前巧遇,乃轻轻摘下,一手吊着,一手托着,请朋友驾车护送,献于老圣。

套间很小,却是真正的书房。靠墙的书柜爆满,剩余的书刊只好就地堆放;朋友赠送的字画,墙上挂着,墙角立着,挨挨挤挤,琳琅满目。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摞纸稿,厚约半拃,言为小说《陌上花》手稿。该书出版后,曾获省级大奖,并参与了茅奖角逐。梅主翻看,颇为惊异:“你有电脑,还用手写?”他笑道:“敲键盘没感觉。”那稿纸也五花八门,红格的、绿格的,方格的、横格的,还有无格的白纸。梅主说:“老兄也太节约了吧,用统一的稿纸多好,既方便,又美观。”他解释道:“激情来时,慌不择纸,逮啥用啥,遂成这样。”闻此言,惕然心动。扶风兄曾写道:“外人到他院子里坐坐,等于进了一次太行。外人进一次太行,不过是到他院子里坐了坐。”甚妙。观先生收藏,是由外向内的收敛,感其创作,则是由内朝外的辐射。沿着那质朴优雅的文字,可以走进他精神的院子,扣山问水,体物观情,思接千载,天马行空。收藏实为表象,这字里行间才是他灵魂的归宿啊!

下楼时,依然惦念那尊老子雕像。那腕下的悠丝,飘坠的石珠,究竟在昭示什么?与那究天人之际的老圣又有何勾連?经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然睹丝观珠,明晦恍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许,对撰有《大道在水》的先生而言,那众妙之门早已了然于心了吧。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绘画:刘宝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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