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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舞者廖智:在最阴暗时刻看见阳光

2019-12-11钱玉娟

科学之友 2019年12期
关键词:截肢假肢查尔斯

钱玉娟

地震让她失去了很多,但她没有一直停留在哀痛中,而是紧紧抓住当下,活出更好的人生。

11年前,汶川大地震,让无数家庭顷刻间天人永隔。在这场灾难中,有一个女孩走入了公众视野,她叫廖智,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双腿,此后经历漫长的愈合期。

她被称为“最美女孩”。她的美体现在两个方面:在巨大的苦难来临时没有放弃希望,信仰成为她生命的支点;其次,经历过疼痛的她,对世间的不幸有了更切身的体会,她愿意成为一盏点亮的灯,用爱照亮周围的人。

如今,距离那场地震已经过去11年了。11年间,当初那些地震中的幸存者,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人生。廖智这11年,也在疼痛中走过。

万米高空上的生死时刻

“双腿离开我,独自去流浪了。”在汶川地震过去11年后,见到廖智,她会笑着如此形容自己。如今鲜少置身于镁光灯下的廖智,过着相夫教子的全职太太生活。丈夫查尔斯是一位美籍华裔假肢技师,也负责着廖智的“双腿”。如今他们已是儿女绕双膝。

以查尔斯的工作为重,廖智陪伴其右。他们一家人从上海到重庆,又从重庆回归上海。

一个星期二的上午,送女儿上学后,廖智应约出现在家附近的咖啡厅里。她身材娇小,穿着一件蓝色碎花连衣裙,随意扎起的马尾显得很轻盈,暴露在外的“钢柱”假肢,引得周围的人不时把目光投射过来。

廖智对自己的假肢从无顾忌,有时会将视频分享在社交媒体上。有网友留言建议她穿条长裤,别露出腿来吓着孩子。“这是我作为一个独立有尊严的人的自由。”廖智正视自己身体的残缺,但她更认为,这不影响她生气勃勃地活着。

她不希望与“灾民”这样怜悯式的标签永远绑定在一起,“我想要证明自己是有独立价值的,不是寄托于灾难带给我的,而是让大家看到我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谈及当下的状态,女儿、妻子、妈妈多个角色集于一身的廖智,更容易找到与更多残疾人朋友的共通之处,她希望自己能为残健共融多做些事情。

在地震中艰难地走出

没有经历过灾难的人,日子似乎永远都是平常的。我们对眼目可见的阳光也变得淡漠,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2008年的那一幕地动山摇,发生在一个平凡的时刻。这个时刻,从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包括廖智的人生。

2008年5月12日午饭后,廖智和婆婆在家逗孩子玩,突然,地震来袭,她眼睁睁看着自家一半的空间垮掉,几秒钟后她和婆婆、女儿一起随垮塌的房屋掉了下去……在那场灾难中,她失去了深爱的女儿和婆婆。

廖智在废墟里挺过26小时后获救,但却面临截肢的现实。廖智没有犹豫,也没有惧怕,在没有亲人签手术单的情况下,她淡定地对医生说:“我自己签吧。”当医生问她:“你知道什么叫截肢手术吗?”廖智说:“知道啊,就是把腿锯掉。”经过这场生死劫难,她开始明白一个词语——珍惜。

“要想保命就得截肢。”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选择无需纠结。可在地震发生之前,廖智是一名舞蹈老师,还与朋友联合办了一个舞蹈学校,截肢,无异于向廖智的人生梦想割了一刀,以后不能正常走路,更无法再跳舞。

截肢、换药、愈合……这些令人心碎的治疗过程,远非文字可以表达,我们无法想象廖智当时经历的疼痛。她说,“这对于我来讲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因為我每隔一天就要经历一次刻骨的痛!每当想到要换药就会让我觉得心情沉重。”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恐惧的时刻,廖智也是如此。她是如何面对恐惧的呢?令人深受激励的是,廖智似乎拥有一种能力,可以在最阴暗的时刻,转身看见阳光。苦难既然已经发生,痛苦也无法避免,也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学会在苦痛中转移视线。她说:“面对恐惧的情绪,应该积极地去控制住它,而不是被它控制住,让自己被恐惧牵绊着在紧张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如果是这样,那么永远也没办法开心。即使是最厉害的痛,它总会有过去的时候,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仅仅一分钟,但无论是多久它总会过去的。”

地震后,廖智在她的博客上写道:“这时候我开始明白,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一个人了,是属于所有爱我的人。为了他们,为了能再看一眼明天的阳光,为了再舒服地翻一次身,我必须坚持下去。当我做了这个决定反而轻松了,无论怎样事情已经这么坏了,它不可能变得更坏,死亡很简单,但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有摆脱痛苦的机会,否则就这样死了,到最后一秒都是痛苦。我的人生不应该在痛苦中结束,就算是要死,我也要等到再看一眼外面的阳光。”

日常可见的阳光,此时对于深陷幽暗中的人,显得弥足珍贵,甚至赋予她对生的渴望和追寻。如果说,自然界的阳光,使廖智生发起生存的渴望;那么,源自于信仰的真光,也许就在不远处,等待廖智的转身。

在《鼓舞》中变坚强

截肢后的廖智,会在病床上努力尝试站起来,可那股难忍的疼痛,让她对未来有过不安。可就是术后一星期,在等待二次手术的她见到了导演任虹霖。

机会,就这样悄然而至。当时第58届世界小姐重庆赛区总决赛正在筹备举行,任虹霖来医院探望伤员,听人说起开朗的廖智,与她见面。“任导问我愿不愿意表演一个开场舞蹈”,廖智心想,“如果能完成,会有更多的人看到我,我就还可以继续跳舞。”

于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从艰难的跪姿开始了每天的训练。导演组为廖智定制了一个可支撑她在上面舞蹈的大鼓,就这样,她每天缠着绷带,在母亲的陪伴下到文化馆排练。“每次换药都得耗时两个多小时,那时的汗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身体的痛被廖智咬牙挺了过去。

在截肢手术整整两个月后,2008年7月14日,着一身红衣“跪”在大鼓上的廖智,敲起鼓槌,挥动绸带,奋力起舞。台下的观众全程站立观看,结束时甚至热泪盈眶,并报以掌声雷动。

在这段被命名为《鼓舞》的舞蹈中,这位失去双腿后仍用毅力舞动人生的美丽老师,在举国上下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当时,鼓舞了太多人。廖智的名字也随即传遍大江南北。

之后,廖智频频接到电视台的演出邀请。2008年9月出院后,为了贴补家用,同时让自己不被残缺“打倒”,廖智开始接演出和广告拍摄。“有时哪怕只包吃包住、包机票,有机会,我就奔过去做。”她回忆道,“有一次熬了几个通宵拍广告,最后要拍摄一个躺着的镜头,我竟然会累到睡着了。”

于很多人而言,地震像一块伤疤,结痂了太多生死离别的痛苦记忆,虽不愿想起,却又未曾忘记。而廖智在经历过后反倒变得坚强了,她说,“地震让我获得了一次身体和心灵的苏醒。”

2013年4月,在四川雅安发生地震时,廖智不顾当地的恶劣环境,前往灾区志愿救灾,戴着假肢在废墟中搭帐篷,为受灾群众送衣送粮。此外,她还在老家的小学做义工,教孩子们跳舞唱歌,帮助那些肢体有残疾的孩子去融入他们所在的班级。

“我就是希望每一个残疾人都像我一样,不是把自己关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怨天怨地,而是傻乎乎地乐着往前走。”廖智说。

在希望中遇到更大的力量

曾经的婚姻经历,加上遭遇地震后的自我认知重建,让她期待遇到一个能和自己灵魂发生碰撞的人。

2013年5月的一天,为了解决戴着假肢跳舞的一些问题,廖智找到了一家冰岛假肢公司在上海的分部咨询,当时接待她的便是高大又稳重的查尔斯。回忆起当时,因为参加《舞动我人生》获得亚军,电视台专门过去跟拍她,“我光顾着和电视台记者沟通,都没注意到查尔斯。”廖智只记得,在不久之后的一次演讲后,查尔斯站在台下冲她挥手,“只觉得眼熟”,走近介绍之后,廖智才算认识了自己的假肢技师。

假肢,让文化背景、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的两人相遇了。2014年,廖智与查尔斯组建起了自己的小家,也相继迎来了宝贝女儿和儿子。

让廖智倍加感恩的是,查尔斯为她做的假肢,即便在孕期也从未有不适的问题发生,“生产前一天,我还能出去逛街。”在她看来,查尔斯是一个负责任的假肢技师。

“他看到太多失去肢体又生活坎坷的人,觉得假肢足以改变一个残疾人的命运。”她说,查尔斯的理想就是通过他的一双手研发产品,帮助残疾人步入正常的生活轨道,“给患者做假肢调整,每次他都会跪在地上去调,调到满意为止”。

廖智在恋爱的时候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与查尔斯约会,她会很刻意地穿衣服,把假肢遮盖住。看到这些,查尔斯会拦阻她,“没有腿要戴假肢,和我视力不好戴眼镜,其他人耳力不好要戴助听器是一样的,廖智很美丽。”走在路上,查尔斯都会把廖智搂在怀里,疼爱与理解,让廖智渐渐卸下了心里的负担。

“残疾人都渴望被尊重、被欣赏、被认可。”在廖智看来,社会除了通过无障碍通道等基础设施去保障残疾人群体外,“残疾人并没有想象得那么脆弱”,她表示,大家面对残疾人,不需要眼神刻意躲避,“相视点头微笑,坦诚自然就好”。

有一次廖智坐动车去重庆,到站下车后就有几个小孩围上来,问她,“阿姨,你的腿怎么了?”之后有家长追过来批评孩子没礼貌,反倒是廖智的举动既教育了家长们,又让孩子们感到兴奋。

“阿姨是机器人。”廖智还跳了一段机械舞,并模仿机器人的状态与孩子们握手再见,小朋友喊着“我见到真正的机器人了”,欢快地离开了。

廖智说,健全人和残疾人虽然身体上有差异,但都需要正面的教育。当然,残疾群体的自我认知也需要改变。她希望殘疾群体可以放下顾虑,“戴着假肢,也能穿短裤短裙自在地走在街上”。

“我计划开一个工作室,为残健共融做点事情。”廖智说,在走出了失去双腿的迷茫之后,她才懂得,“只有希望是比恐惧更强大的力量”。而她的希望一直都是,随处都可以看到不同身体残疾的人,大家一起光鲜亮丽地走在路上,鼓励更多肢体残缺的人找回对生活的信心。此外,她还计划和丈夫一起,合作写婚姻和育儿方面的书籍,帮助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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