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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朱日和,“活捉”满广志

2019-11-25许陈静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9年11期
关键词:旅长蓝军红军

许陈静

满广志是谁?

“红军”为什么要活捉他?

“跨越—2019朱日和”系列演习正在紧张进行,“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志”的口号再次刷屏网络。今年暮春时节,《环球人物》采访组奔赴内蒙古,在风沙肆虐的朱日和基地“活捉”了满广志,采访和亲历了蓝军旅的训练日常。

大概从2015年开始,网友编了各种各样的段子,说朱日和把最强“红军”逼疯,满广志是全陆军最“恨”的男人,等等。涉及朱日和、满广志的自媒体标题几乎没有例外地使用“震惊体”,急切的言词背后却饱含自豪。起初,非军迷们一脸问号:满广志是谁?“红军”为什么要活捉他?

我们在这里写“红军”时加上了引号,因为这支“红军”不是人们第一时间会想到的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中国工农红军,而是现代部队在进行对抗演习时参演一方的称呼。在接下来的讲述中,“红军”的引号要被去掉了,它将作为一个现代军事系统中的普通名词出现。和红军相对的,是蓝军。蓝军在军事演习中会模拟某支部队的作战风格,作为假想敌,与红军在战场上采用激光模拟打击技术实兵对抗。除了“中弹”一事用激光代替以外,其他都和真实战场无二样。

红军要活捉的满广志,就来自蓝军。他是有“中国第一专业蓝军”之称的某集团军合成旅旅长。地处内蒙古的朱日和训练基地既是这支旅队的驻地,也是红蓝实兵对抗演习的演习场之一。两年前的2017年7月3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之际,沙场大阅兵就在这里举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首次在野战化条件下亲临沙场检阅部队。朱日和因此家喻户晓。

在2014年以前,实兵对抗演习给人一种“按剧本走”的印象,结果通常是红军获胜。但2014年的第一次“跨越”系列演习中,破除了“红必胜、蓝必输”的思维定势,结果蓝军六胜一负,红军被集体打蒙,《解放军报》评价“全军震动”。此后,每年的“跨越—朱日和”演习,红军都想“报仇雪恨”。但是,2015年满广志任该旅旅长后,直到今天都保持了不败的战绩,仅仅给了红军一次战平的机会。

为红蓝双方操碎了心的网友们忍不住代入红军身份,把原本只流传在参演部队中的“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志”口号,屡屡刷上微博热搜榜单。就连平日很少关注军事话题的朋友听到《环球人物》记者从朱日和采访回来,也会惊呼一声:“哎呦,你们去‘活捉满广志了?”用时下的流行语说,满广志和朱日和已经“出圈”,出了军事圈,普通人都开始关注了。

这种“出圈”源于惊喜和期待。惊喜在于,常规模式被打破,军事演习充满实打实的变数。其背后,是军事训练方法的现代化、科学化。随之而来的战斗力提升,成为一种普遍期待。

2019年4月,联系好满广志的采访后,《环球人物》记者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去了内蒙古。南方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里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枯黄草地,前几天才下过的大雪残留着一些痕迹,呼呼的北风打在脸上像冰刀一样刺骨。朱日和训练基地就在这荒凉边地,外围20公里内不见人烟。

我们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在这种艰苦环境下带兵、保持不败战绩的中国第一专业蓝军旅旅长满广志,肯定是冷峻严肃的。但是,所有想象在4天的采访中都被解构了。从带兵训练到对抗演习;从驻扎边地到走红网络;从军旅生活到家庭生活,不同维度的观察和交流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思想饱满、情感丰富的满广志,亲切而真实,专业又可爱。

旅长的秒表,每个班一块

训练场上不怒自威的满广志,在采访中竟然有些拘谨和腼腆。他身形壮实,因为常年在大漠练兵,两颊有大块晒斑,整张脸也被晒得黑红。即便这样,面对摄影记者的镜头,他仍然会脸红,然后他就笑着给自己打圆场:“这可比拍婚纱照还难。”

就是这个在我们镜头前局促的人,创下了“跨越—朱日和”演习中的不败战绩。

火炮技师于辉第一次见到满广志是在装甲车里。那还是2015年,休完假回旅队的于辉听说来了个新旅长,名字叫满广志。他错过了任职命令宣布大会,没见过满广志,也没在意,觉得旅队主官和自己距离太远,没见過就没见过吧。

营里有一天进行模拟训练,于辉模拟的身份是代理排长,他带着8名战士在一台装甲车上待命。突然一辆副团级用车开过来,下来一个人上了装甲车,详细询问打击效果、进攻路线、转移路线等,于辉一一作答,并留意了一下对方的军衔,是大校。等这人走了后,于辉向连长报告,才知道这就是满广志。他当时就觉得新旅长精力充沛,没有架子,“坐一个这么普通的车,整天在训练场里转”,同时感觉到压力,因为新旅长“要求很严”。

这个随时都会出现在训练场的旅长,因为要求严格,让全旅士官“心里发毛”。他们编了顺口溜暗中传唱:“二零一五演习场,来了一位满旅长。天天奔赴训练场,各个小点都不放。”但于辉更爱给新兵讲“旅长秒表”的故事,借此强调旅队要求之严。“那是满旅长发给我们的第一样东西,每个班一块秒表,在所有能计时的训练中都要用秒表卡秒数。”他手里就有这块秒表。

合成一营营长王金也领到一块,那简直是魔鬼训练的代名词。有一次满广志掐着秒表抓坦克射击训练,在一块仅长1.5公里的冲击区域,要求在指定时间内打出指定波次,即便是射击成绩最好的炮手也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满广志眼里没有不可能,他给每台车的车长、炮长、驾驶员一人一块秒表,自己也坐进坦克,从发车、击发到完成任务,每一步都精确地卡时间,反复训练,最后达成了训练目标。王金还记得有一次体能考核,考到跑步项目,他拿着秒表站在终点线前半米远的地方计时,这时满广志来到了训练场,“把我哧溜一下提到终点线上,说你就站在这儿计时,远了就不准了”。王金是个大个子,比满广志更高更壮,但说起自家的旅长,脸上写满“服气”。

上任不到3个月,

就开始了第一场演习

2015年2月,满广志接到一纸调令,要他一个月后去驻扎在朱日和基地的某旅报到。这是中国第一专业蓝军旅,而朱日和也是他相当熟悉的地方。那些年,部队每年都有3至5个月在朱日和驻训,他经常枕着大漠的星星入睡。2008年,满广志在北京军区某团任参谋长时,还以模拟蓝军的身份在朱日和参加过演习。另一年,满广志任某团团长时,又在朱日和参加了一次代号为“野狼”的实兵演习,现场有来自36个国家的100多名军官观摩。结束后,德军第10装甲师师长马库斯·本特勒断定:“未来战场谁碰上这支部队都是碰上可怕的对手。”

军令如山,满广志收拾几件简单的行装,把自认为用得着的书捆扎好,就上了送他去朱日和的面包车。旅队官兵因此有了对他的第一印象——“送旅长来的车里全是书,一捆捆的”。这也带出了旅队的学习氛围,作为蓝军,必须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库,拥有迅速研究模拟对象的能力。

不过,满广志没时间去了解各路评价。他3月6日报到,6月1日就要开始第一场演习,时间紧迫。就在前一年,蓝军旅和红军7支旅队进行实兵对抗演习,打出了6胜1负的成绩,令人瞩目。时间的紧迫和上年的成绩叠加成巨大压力,满广志不得不把办公室当宿舍,“白+黑”“5+2”地运转起来。“你要熟悉部队,了解部队的情况,起码要把各个层级的干部、骨干认全了,同时掌握演习的组织流程、相关要求,对模拟对象进行系统学习……确实是千头万绪的工作,只能把整个人的精力投入进去。”

他一点也不隐藏自己对胜利的渴望,“其实军内反复强调不重输赢,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作为主要指挥员来组织的演习,精神高度紧张,很想赢”。这时军人的天性显现出来,没有人不想打胜仗。但参加演习的第一支部队就是强敌,是来自南京军区的一线部队。一线部队作风本来就扎实,加上2014年年底已经接到演习任务的命令,准备充分。在实兵对抗的第二个回合中,蓝军的核心阵地一度被红军控制,双方经过十来个小时的激战,都已经达到极限状态,战场态势胶着。“对方是一个步兵旅,体能素质和战斗素养比我们要强一些。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看谁能把最后的兵力组织好运用好。你可能无法体会那种书到用时方恨少、兵到用时方恨少的无力感!”

战场上的重组能力是战斗力的重要方面,满广志举了个简单易懂的例子:“战斗中有战損,比如一个连100个人被打得只剩40个人了,你不能让他们变成散兵游勇,要在短时间内把他们重组起来,攥成一个拳头,那这40个人的战斗力就比100个散兵游勇强。”靠着最后的重组能力,他指挥蓝军夺回核心阵地,赢得了战斗。

来到蓝军旅的第一年,他打出了十战十捷的战绩,让参演的红军部队无一不恨得牙痒痒,就此喊出“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志”的口号。

蓝军强,

才能“磨”出更强的红军

口号一喊就是好几年,广大网友纷纷大开脑洞,想过各种办法网络支援红军,但有用的不多。比如知乎上有个问题“如何才能活捉满广志”,回答要么是“毫无办法”“同归于尽”的无奈,要么是“穿越打法”“外星人帮忙”之类的打趣。

在2017年的沙场阅兵中,央视记者“活捉”满广志后,替广大群众提问:“活捉你有可能吗?”他一脸认真地给了全国观众一个答复:“目前来说不具备这种可能。红军提出活捉我这个口号,是很难实现的,想活捉我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将来有这种可能,我也希望有这种可能。”结果,这种“可能”到现在都还停留在理论层面,不知今年的“跨越—2019朱日和”演习中会不会有红军把“可能”变成现实。

为什么大家都翘首企盼红军活捉满广志的那天?因为那意味着,经过蓝军“磨刀石”的磨砺,红军变强了!要知道,过去这几年,“磨刀石”实在太狡黠,令红军头疼不已。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来自东部战区某合成旅旅长丁炜,他带领部队参加了“跨越—2016朱日和”演习。“凌晨一点四十分,部队长途奔袭进了朱日和,安顿下来,我刚睡着,东南方向枪声大作,灯火通明,负责警戒的副参谋长慌慌张张跑过来告诉我,‘旅长快跑,敌人摸进来了。”结果,这是一招声东击西,丁炜要是真跑,可能就跑进蓝军“口袋”了。当满广志和丁炜在军事节目上复盘这次战斗时,丁炜就“控诉”:“他这个偷袭用得还是很多的,我在朱日和11天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好觉!”满广志笑着承认:“我们对红军的集结地域组织了偷袭。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最松懈的时候。实际上也是给红军提个醒,进了朱日和基地,就是进了战场。”

事实上,每一次演习都在凌晨开始,一个回合的战斗通常要打到中午或下午,加上演习开始前长时间的战略战术研讨,对体力、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这也让满广志感叹红军比蓝军更不容易,他对《环球人物》记者说:“我们算是以逸待劳,红军进来时有行军上的疲惫,还有对地形的不熟悉,太不容易了。”不过,这些“友好信号”无法消除红军的“恨意”。丁炜在那集军事节目的最后说出了全旅官兵的心声:“整个旅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还想跟满广志再打一场!”这几乎是所有参加过“跨越一朱日和”演习的红军部队心声。参演部队被打出了血性,被揪出了弱点,全都“磨刀霍霍”。满广志听了笑起来:“我们就是磨刀石嘛!”

接到演习任务的红军部队攒足了劲,虽然没能活捉满广志,但在一次回合战中,倒也成功实施过“斩首”行动。“跨越—2018朱日和”演习中,有一个回合打城市攻防战。“城市作战地域小,我在指挥所,底下没守住,被红军突入了。红军上来就拿枪打了我,我就‘阵亡了。”不过,那一次红军虽然赢了这个回合的战斗,却输了三场回合战的其余两场,没能在总成绩中战胜蓝军。“其实个人面子和部队输赢不重要,‘阵亡在演习过程中是很常见的,关键还是帮助红军发现平时训练中存在的问题,拉出问题清单,好让他们在以后的训练中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

从军科院研究生

到“六边形旅长”

谁能想到,如今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满广志,大学毕业时差点进不了基层部队。

1992年,满广志高中毕业,考上国防科技大学指挥自动化专业。他一心想去部队带兵,以为这个专业就是培养带兵打仗的指挥员。入了校,他才搞明白这是个纯技术专业,并不面向全军分配。1996年大学毕业时,满广志发现自己根本去不了军营,能选择的只有军事院校和科研单位,可这不是自己当初报考军校的初衷啊!有人觉得他傻:去院校或者科研机构难道不比军营好,哪有一心要去基层部队的大学生?

满广志又考了军事科学院的研究生,因为军科院的学生面向全军分配。但在他毕业的1999年,根本没有硕士毕业生要求去基层部队。只有满广志坚持,这股轴劲让老师同学都很费解。20年后的今天,当记者问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他想了很久,最后憨厚而腼腆地搓了搓手:“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还是人各有志吧,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我考国防科大是想进军营,考军科院也是想进军营,想了那么多年,终于有分到部队的机会了,肯定是要抓住的。”别人觉得苦、觉得大材小用的差事,却是他朝思暮想的机会。

这种异于常人的选择标准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对军营的向往。以硕士研究生的身份走进军营容易,但要融入军营、找准自己的位置却不容易。今天战斗力超群的满广志当年也曾经历苦闷与彷徨。“我不是指挥院校科班出身,所以到基层部队后,转型要更艰难一些。前三年真是脱胎换骨,从思想上到知识更新上,包括技能的提高。一开始也很苦闷,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因为你所学非所用,或者所用非所学,最后你感觉你啥也不是。尤其是第一年,特别痛苦,在作战训练方面什么都插不上手,你不了解部队,你不了解装备,你甚至连一些公文办理都不知道,往往漏洞百出、出力不讨好。”

如今,随着军队改革的不断深入,基层部队接纳了越来越多的高学历人才,他们都需要适应新环境,找到自己的位置。满广志的这段经历可以给后来者以启发。

在苦闷中,满广志有过很多思考,他发现,到了基层才能了解部队。“比如说我当了排长,和战士睡在一个房间里,才知道战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日常的交流、他的心态、他的语言、他对上级要求的一些反应,你只有通过这种零距离接触才能知道。我们朝夕相处嘛,上下铺,十多个人,这才能了解真实想法。后来当了连长,你才知道连队作为一个最基础的建设单位,日常怎么运转的。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有方方面面的工作。这个过程就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过程,慢慢地感悟、领会,才能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

从基层做起,从班组、连队起步,满广志切身经历过每一個战斗单位的运行,为今天的辉煌战绩奠定了扎实基础。

多年过去,世俗的衡量法则好像从来没有走进满广志的脑海里。从北京的部队调到朱日和,面对荒凉苍茫的北地风光,他的心里也曾有过一丝惆怅。几个月过后,他就觉得朱日和是个好地方,“场地大,能开展很多种训练,内地部队就没我们这条件”。但这个好地方,冬天气温会低到零下39摄氏度,“白毛风”刮起来睡觉都得戴口罩,不然就会冻伤,每年到了5月地面上才开始出现零星的绿色。偶尔回北京,满广志却觉得不习惯了,“眼花缭乱的”。

这是一个坚定又憨厚的军人。网友给了他一个“六边形旅长”的称号,评价他攻击、防御、敏捷、谋略、耐久、速度6个方面的能力值都是满分,能力评估中详细到“精通十多种主战装备”。当记者把这个评价告诉满广志时,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精通十几种装备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有所了解。”他甚至告诉我们,在真正走进军营前,自己连坦克都没见过。直到分到坦克部队,当了一年多作训参谋,转为坦克排排长后,他才真正系统地学习坦克操作。

高学历人才在基层部队的优势逐渐显现,战友们惊讶于满广志的学习能力、触类旁通能力、领会能力。在数字化师服役时,满广志的名字在装备设计方的工程师中如雷贯耳。因为他总能从实用角度提出需要改进的地方,对设计、原理等都相当熟悉,战车维修人员经常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这其实是个改进的过程,装备到了部队先试用,发现问题我们反馈给设计方改进,最后定型。现在是部队的常规了。”“六边形旅长”能力惊人,满广志却不认为自己有多出奇。

朱日和是一个磨砺人的

好地方

《环球人物》:这几年“跨越一朱日和”演习中,哪一个回合是最难打的?

满广志:其实每一场演习都有新特点、新情况,都需要采取新的应对措施,场场都难打。如果非要说一场的话,去年的一场临机拉动演习任务,我的印象确实比较深刻。

那次是临时收到演习任务,给我们指定了一个相对陌生的区域,模拟身份、任务地域、对抗规则、兵力对比都是临机决定的,对我们也是一个检验。而且,临时接受任务的红军部队是我们同一个集团军的部队。他们对我们的情况比较了解,过去我们去他们那里交流过,把经验毫无保留地交流给他们了。

演习当天下着雨,是这么多年唯一一场全程在雨中进行的演习。朱日和这个地方气候比较干燥,很少下雨。那天雨还不小,全程下中雨,对部队的观察、机动和打击效果都有影响。过去没有遇到过,这对双方都是考验,这一场相对于其他场演习,确实更难一些。不过,下雨带来的复杂环境,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是件好事。这一场打了差不多半天,从凌晨打到中午,草原上全是泥泞,根本看不出路,双方都到极限了。

《环球人物》:这一场的输赢怎么样?

满广志:其实这两年不讲输赢了,都是看战损,主要是拉问题清单。从战损来看,我们的情况好一点。但赢不是目的,目的是检验部队、磨砺部队,在过程中发现问题,最终解决问题,提高部队战斗力,是这么个逻辑。

《环球人物》:有资料提到2016年的演习中,有一支红军部队打得成绩不好,就直接在朱日和驻训,后来打了一场加时赛。

满广志:有这个情况。当时还是受一些思维定势的影响,没有达到演习的预期效果,没有达到检验和磨砺的效果。他们就向所在战区的首长请示,说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感觉部队的整体协调能力还有差距,朱日和的场地又很好,希望驻一段时间,把整体协同训练提高提高。最后再组织一场演习检验,就是一个加时赛。

他们驻训了一个月,真是知耻而后勇。因为他们原来的驻训地确确实实没有条件搞整体协调训练,没有这么大的场地。这一个月,他们就练自下而上、逐级合成,逐级形成战斗力,从班组到连排到整旅,又进一步熟悉地形,练得非常扎实。后来到9月,所有的演习都结束了,和他们专门搞了一场阵地攻防战,明显感觉红军攻击能力有了大幅度提升。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部队训和不训,确实不一样。部队是训出来的,战斗力是靠时间、资源拼出来的。

“跨越”演习就是要达到在哪里失败就在哪里站起来的效果。演习结束以后,双方指挥员会搞复盘研讨,面对面地讨论当时败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经验是什么,教训是什么。这些来参加演习的部队,两到三年才搞这么一次,对部队的整体建设水平、战斗力建设水平都是一个检验,他们有想赢的思想是可以理解的。

《环球人物》:朱日和的主战装备也备受关注,现在主要是哪些装备呢?

满广志:我们是在一般部队装备的基础上略有倾斜。2015年之前,我们以一代装备为主,59坦克、63式步战车等都是一代装备。2015年开始,按陆军机械化建设的整体规划,逐步换装了三代装备。目前是三代装备为主体,像是参加过国庆阅兵的96A坦克,大家都比较了解;再就是04A步战车,在2009年阅兵中就亮过相。我们目前的主战装备都是在九三阅兵和沙场阅兵上公开亮过相的,没什么神秘可言,也没什么特殊性。

《环球人物》:今年的演习有什么亮点吗?

满广志:“跨越”已经进入了立体化、常态化演习状态,今年的参演部队基本确定,演习的导演部、模式也基本明确了。亮点的话,我觉得可能是跟数字化师的对抗演习。

《环球人物》:和我们具体说一说朱日和这个场地的好处吧。

满广志:从业务角度、部队建设角度来讲,朱日和是一个练兵的好地方,一个磨砺人的好地方。场区面积大、地形条件好,便于部队展开各种训练,从专业基础一直到部队的整体合成训练,都能完全展开。

《环球人物》:家里人来过朱日和吗?他们觉得朱日和的条件怎么样?

满广志:来过,他们也能适应这里。家属过来一般是天气比较好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见过真正恶劣的环境。沙尘暴、白毛风,这种环境下我们的战士都还坚持训练。我们拍过照片,眼睫毛都是白的,非常冷,手不能伸出去。今年3月1日,零下11攝氏度,我把部队给叫出去训练了,晚上住帐篷,睡袋、被子、大衣都裹上了,还是特别冷。现在是4月份,进入朱日和的黄金期了,一年里头能有半年黄金期。夏天来的人其实体会不到朱日和的荒凉。

《环球人物》:你驻守朱日和后,很少能回家,家里人会有怨言吗?

满广志:肯定抱怨,这个是难免的。但我不是个例,大部分官兵都这样,聚少离多,我适应了,家里人也适应了,但这种适应的确是建立在亏欠家庭的基础上的。

《环球人物》:回部队的时候,您的儿子是什么反应?

满广志:他小时候都是拦在门口,不让我走。但现在他13岁了,上初中,我回部队他就不拦了,说习惯了。反而是我很失落。我没能陪着他成长,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他和我沟通得少,有时打电话过去在写作业,就说忙着呢。我的失落感慢慢增加,但又不能批评他,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批评他。而且我一说他,爱人也不同意,说“那你来管”,一句话就给噎死了。

《环球人物》:你怎么看待自己在网络上的走红?

满广志:我觉得跟我没有关系。你只是干了你该干的事,别人怎么评、怎么说、怎么看,没必要过多地关注和迎合,不能看得太重,就是该干嘛干嘛。包括我接受采访,也是接受任务。干好本职工作更重要。

《环球人物》:听有的战士说,来朱日和几年都没看您笑过,要是个人得了个什么奖也面无表情。但今年1月,从北京领了一个部队的荣誉回来,您笑了一路。

满广志:是“全军备战标兵单位”的荣誉称号。1月去北京参加了大会。能够得到这个荣誉很意外,很高兴,我还代表部队受到了习近平主席的接见,这是对我们几代蓝军旅人的肯定。当时我回来,一进营门,战友们还给我献花,挺不好意思的,但内心也的确高兴。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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