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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光的歌后
——格鲁贝洛娃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独唱音乐会观后

2019-11-19蔡磊磊

歌剧 2019年10期
关键词:花腔女高音歌者

文:何 静 图:蔡磊磊

如果有人问:时光可以超越吗?我会说:我相信可以。

几个月前第一时间获悉埃迪塔· 格鲁贝洛娃大师首次来华演出的消息,兴奋异常,为了能在正式开票时确保有票,一口气买下了上海交响乐团的五场预售音乐会门票(顺便说一下,上海交响乐团的这种打包销售的方式真是让人既爱又恨)。不过,观演完之后,感觉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

这几年活跃在国际舞台的顶级女高音来华演出的真是不少,从歌唱巅峰期的蕾内·弗莱明北京中山音乐堂技惊四座的演唱,到塞西莉娅·巴托莉犹如魔法师般高超技术的天籁美声,再有戏剧花腔女高音戴安娜·达姆劳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令人意外的遗憾(因为她没有唱出花腔女高音应该具备的高音演唱实力,但作为外国人唱《我住长江头》诠释得那么美,还是多少挽回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最后到安娜·涅特里布科在江苏大剧院那第一声吟唱就令我寒毛直竖,这是多年来少有的令我身体本能动容的声音。这些迷人的声线,如果不是亲耳聆听,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因为在美好的声音面前,语言总是显得苍白。

OUTLINE / What Gruberova brought to the Shanghai concert wasn’t just immaculate vocal technique but her lifelong artistic commitment. She is a perfect example to young singers: one must stay true to pursuing one’s career.

同样,在这场演出之前我虽然已经听过了格鲁贝洛娃太多的唱片专辑,但从未亲耳聆听过她的现场,这种期待是对多年求学路上一直喜欢甚至崇拜的歌唱家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盼,也是对自己在唱片中听到的美好声音是否能够在现实中呈现的一种疑问。

言归正传,说说这场2019 年10 月5 日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举行的,由彼得·瓦伦托维奇指挥,上海交响乐团伴奏,名为《传奇女高音格鲁贝罗娃与SSO》的音乐会。

音乐会开场格鲁贝洛娃就演唱了一首难度极高的著名花腔女高音唱段“寂静笼罩着”,选自多尼采蒂的歌剧《拉美莫尔的露琪亚》,这也是格鲁贝洛娃50 年歌唱生涯中最拿手的唱段之一。一开场就预示着这将是一场高水准的饕餮盛宴,美妙的竖琴演奏让人过耳难忘,唯一遗憾的是前奏中很多观众传染似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实在大煞风景。前奏结束,格鲁贝洛娃一袭白裙,款款走向舞台中央,现场观众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首次来华即是告别音乐会的当代声乐大师,这掌声既是对叱咤国际声乐歌坛50 载的歌唱家的喝彩和致敬,也是无数中国歌迷对格鲁贝洛娃的欢迎与期待。

对已年过古稀的普通人来说,73 岁的年纪也许已是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走远了路都要气喘吁吁的老奶奶。可是,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舞台上的格鲁贝洛娃,却唱出了犹如年轻少女般音色和质感的曼妙歌声,这种震撼给我很大的冲击,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这是一位73 岁的老人唱出的花腔。之前我曾经和朋友私下聊过,这场音乐会对我来说,听情怀大于她的演唱,因为格鲁贝洛娃唱得虽然好,可那是年轻的时候。说实话,我对已经73 岁的格鲁贝洛娃的现场演唱所抱的期望不是很高。可是,观演以后,我发现我说错了话,我听到的格鲁贝洛娃带给大家的不仅仅是音乐情怀和成长路上美好回忆的重现,她现在的演唱技术完全可以再唱10 年,甚至20 年。

格鲁贝洛娃一开嗓就惊艳到我,这是对美好声音的惊叹,对73 岁老人不可能、不相信发出如此美妙歌声的惊讶。格鲁贝洛娃的高音弱唱的控制能力超出想象地好。声乐圈都对“气功大师”卡巴耶的高音弱唱叹为观止,但很遗憾,我没有亲耳听过卡巴耶的现场,而格鲁贝洛娃的演唱却让我真实地聆听到了这种高超的弱音控制技术。她貌似举重若轻的歌唱,实则每字每句都暗藏玄机;她善于用强弱对比的演唱和处理方式增加旋律的戏剧冲突和声音的表现力,音乐的线条和乐感跃然舞台;她形神兼备的表演,将现场观众不知不觉地吸引到她的演唱世界中去。是的,格鲁贝洛娃真的有这个能力,第一首咏叹调在她开口后,就基本听不到私语、交流和恼人的咳嗽声,现场静得仿佛一根头发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也未见观众偷拍晒朋友圈,因为大家彼时都被格鲁贝洛娃的歌声所吸引,甚至不敢错过她每一个优雅的气口!

如果说第一曲的几个High D,我还曾为格鲁贝洛娃捏着一把汗,几次高音华彩部分也曾质疑“廉颇老矣”,那么后面的演唱,格鲁贝洛娃渐入佳境,直接打消了我之前所有的担心与顾虑。

罗西娜的谣唱曲“我听到美妙的声音”,曾无数次听过外国大咖们的各类版本,也听过很多国内声乐大咖们的演唱,但格鲁贝洛娃的这版显然更高明。虽然我不是特别赞同她个别部分偷懒般的滑音处理,但总体来说,几处艰涩的花腔部分她都选择了罗西尼最有难度的花腔走句方案去演唱,且并无瑕疵,这足以让观众满足。此时我脑子里一直想着:“格鲁贝洛娃73 岁仍有如此功夫加身,年轻时的她,那还了得?”佩服之情早已征服吾心。接下来的欣赏和聆听已变得更加坦然和用心——坦然接受大师教科书般的声音技术传授,用心聆听学习世界级声乐大师带给国人对美声唱法的最佳诠释和理解。

《春之声圆舞曲》(作品410 号),是奥地利著名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不朽之作。此曲创作时,作者已近花甲,但旋律却充满活力和希望,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格鲁贝洛娃的诠释和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创作初衷相得益彰,都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对人类美好生活的歌颂与向往,试想如果他们同处一个时代,小约翰· 施特劳斯在现场能够聆听到73 岁格鲁贝洛娃如少女般的歌唱,又会做何感想?格鲁贝洛娃的这版《春之声圆舞曲》,彰显她扎实的跳音演唱功底,每个跳音都清晰准确、富有弹性,且特别注意前后句的演唱对比。特别是歌曲后半段,格鲁贝洛娃和长笛独奏共同模仿鸟鸣,“你唱我和”,美妙极了。这炫技般的演唱让我理解了格鲁贝洛娃50年来一直保持高水准的演唱,与她严于律己、注意嗓音保护和身体锻炼、富有科学探索精神是分不开的,想成为一位优秀的歌者,必定是一个头脑十分清晰、对待事业异常理性的歌者。

中场休息时,大家都在议论着格鲁贝洛娃刚才的演唱,我听到的大多都是溢美之词。下半场开始,她有如王者的装束增加了这位大师的气场,后半场的三首咏叹调也一如既往地好:我听到了“哦,这心灵的光芒”里村姑琳达的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喜悦和娇羞;我惊叹于贝利尼歌剧《滕达的贝亚特里切》终曲“如果容许为我立碑,那么不必献花”中那个High C 气若游丝的弱音演唱,由极弱(ppp)到极强(fff)再到极弱(ppp)的控制,那是一种高位置、高密度、高质感、高技术的声音控制,这个音让我窒息不敢出声,她像个魔术师一般一直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她的这一声吟唱是无数歌者穷其一生都难发出的美妙歌声,真的令人神往;最后一首广为熟知的《茶花女》唱段“真奇妙,真奇妙”则做了很好的经典再现示范。

节目单中正式曲目唱完后激动的观众起立喝彩,这时大家都在想她会唱哪些作品做返场。出人意料的,她选择了两首中国歌曲《茉莉花》《我爱你中国》和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歌剧《蝙蝠》中著名的唱段“笑之歌”。《茉莉花》的演唱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美!”真的太美了,这首歌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很难想象是一个外国人怎么可以把中国传统民歌演绎得那么美,那么地道有神韵。这不禁让我想到,音乐真的没有国界。激动的心情也让台下的我一直在心里和格鲁贝洛娃默默同唱。

“笑之歌”的编排幽默风趣,指挥家彼得·瓦伦托维奇如果不是被钢琴演奏和指挥“耽误”,应该是一位非常棒的男中音歌手,他指挥乐队和格鲁贝洛娃的合作,让人忍俊不禁,效果出奇制胜。看得出来格鲁贝洛娃和指挥家配合默契、彼此信任,举手投足惟妙惟肖;而瓦伦托维奇多年的钢琴声乐指导经历,使他在指挥歌剧作品时游刃有余,指挥手法干净明快准确,富有优雅的绅士风度和饱满的指挥热情,令人印象深刻。

格鲁贝洛娃本场最后一曲《我爱你中国》给了我全新的视听感受,她打破了这首歌曲固有演唱的模式,像一记重拳打在我的胸口,原来这首被女高音普遍唱大唱重的歌曲还可以这般演绎,她就像一位武林隐士高手,“四两拨千斤”地击败所有对手,她并没有用很多的胸声来演绎曲中表达的对祖国的深情,而貌似轻描淡写的吟唱,效果却出奇地好,更显出对祖国深沉厚重的赤子之心——只在该需要用力的时候用力,声带闭合恰到好处,这样处理真的太美了。抛掉她不太地道的汉语发音,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好的《我爱你中国》的版本,没有之一。这不禁让人想到老师的话,唱歌比的是真情不是音量,音量大不代表是音乐效果好。曲罢,观众全体起来,为这位传奇般的歌者埃迪塔·格鲁贝洛娃喝彩,“Bravo”的喝彩声不绝于耳,人们在不舍中挥手告别这位传奇歌后。

本场音乐会的成功举办,上海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功不可没,彰显出这个世界一流交响乐团的不俗实力。而能够亲耳聆听超一流大师的现场演出,也算不枉此生。她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演唱技术上的震撼,更是一种对艺术终身追求的感动。她用自身艺术造诣告诫歌者,一定要做一个对待自己的事业有尺度、有原则,既热情执着又讲究科学精神的歌者。当晚的上海令人陶醉和满足,那是一位超越时光的歌后格鲁贝洛娃大师带给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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