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城

刘长卿，字文房，因官至随州刺史，后人也称他为刘随州。工于诗，长于五言，自称“五言长城”。大历五年至八年，刘长卿离开京城，到鄂渚（即今天鄂州）就任鄂岳转运留后，《鄂渚听杜别驾弹胡琴》就是这个时期创作的。别驾，官职名，州中仅次于刺史的官员。

首联借助历史人物，交代了胡琴弹奏的乐曲内容和作者初听时心中的感触。蔡文姬，东汉名士蔡邕之女，因战乱被匈奴掳走，嫁给左贤王，生育两个子女。后来曹操把她赎回，再嫁董祀。蔡文姬深受异国思乡之苦、归国离子之痛，感伤乱离，谱写了著名的古曲《胡笳十八拍》。刘长卿听到杜别驾用胡琴弹奏的正是这首古曲。在凄婉的琴乐声中，只身在异地为官的孤寂之情，让感同身受的刘长卿思绪跨越千年的时空，产生了寻到知己的感觉。

颔联承接首联“知音”，亦为“知音”作注。作者想象着当初蔡文姬刚到北方时的艰难处境。客居异乡，语言不通，现实中的孤苦无依、思想上的思乡煎熬，此情无处安放，无人倾诉，只能深埋在心中。其真实之痛，并非言语所能表达。寥寥十字，寄予了诗人的万千同情。宋代王安石在《明妃曲》中曾用“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写王昭君初到塞外时的“哀而不乐”，和此联表述的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

颈联中的陇地，旧时泛指甘肃一带，是古西北边防要地，诗文常借指边疆、边塞。听着杜别驾演奏的胡琴曲，作者似乎看到了边境上的衰草在随风摇动，天空中乌云弥漫的场景。荒凉之至，让人心酸。何以至此？唐朝经安史之乱后，各地出现藩镇割据的局面，国力日渐衰微，而周边的吐蕃、回鹘等少数民族又在不断侵扰边境，使唐朝政权疲于应对。荒凉之景伴声起，国家之忧涌心来，此联通过虚实结合的手法，突出了诗人心中的家国情怀，为尾联的抒情奠定了基础。

尾联描绘了两个景象：一个是诗人在长江边上的鄂渚倾听杜别驾弹奏胡琴;一个是塞外边疆战马嘶鸣的激烈的征战景象。眼前的实景与心中的虚景结合成一个画面，身在鄂渚，心在边关，其忧国忧民的情怀足可光鉴日月。此联的内容很容易让读者想到杜甫《登岳阳楼》中的名句“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一脈相承的爱国情怀，于压抑中迸发光彩。

这首诗以古曲切入，从哀婉的琴声到战马的嘶鸣，从长江边上安静祥和的鄂渚到荒凉破败的边境，从为一人愁到为一国忧，其时空跨度之大，在古诗中并不多见。清代诗评家卢文弨在《刘随州文集题辞》中评价刘长卿，认为他“子美之后，定当推为巨擘”，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