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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过昭关》的乡土文学特质和美学呈现

2019-11-15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河南开封475004

电影文学 2019年17期
关键词:宁宁乡土爷爷

朱 锋(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2018年10月,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影片《过昭关》一举斩获费穆荣誉最佳导演、费穆荣誉最佳男演员和华语新生代青年评审荣誉三项大奖,成为电影展的最大赢家。导演霍猛属于新人,仅仅拍过两部片子。《过昭关》属于一部小制作影片,制作成本仅仅40万元。影片的魅力何在?我认为:正在于《过昭关》本身浓厚的乡土文学特质,其展示的生命的广度与深度、生活的温度、情感的浓度,其独特的审美价值。

2019年5月下旬,影片《过昭关》在电影院线低调公映,再次引起了圈内圈外人们的注目。正如观众所说:看《过昭关》的时候,我有一种紧张感——想让时间慢下来,想留住《过昭关》的每一个镜头,想记住爷爷(影片主人公)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时光可以被拉长,希望《过昭关》永远不要结束。

一、乡土文学特质

(一)剧本的乡土视角

剧本着眼于乡村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描摹,从而表现中国农村人民群众最真实的生活生存状态。从拍摄地域的选择、本色演员的选择,可以看出编导的价值取向。

首先,以拍摄地域的选择,展示乡土时空。

《过昭关》抓住了现代人——尤其是城里人“回不去的故乡”的心理效应,用94分钟的时间,给观众很及时的心理慰藉。影片讲述一对爷孙骑三轮车去三门峡的故事。外景地选在霍猛老家河南周口市太康县一个乡村,还有周口市和三门峡市的田野山间,也有三门峡市的部分城市道路和街景。故事情节也不复杂,人物不多,但平实、真挚、可爱,既有对当下社会人文的关怀,又包含了对时代的追问和生命的哲思。影片穿插的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李福长几十年前被打为“右派”差点儿活不下去的往事,使影片有了时间和空间交错的立体感。

这个影片,精心展示广大农村的自然风光和民风民俗,勾画出浓郁的乡土氛围。借此,呈现中华民族几千年积淀下来的中原地区古朴的豪情和仗义。

其次,以本色演员的选择,体现乡土价值追求。

在影片拍摄过程中,编导就有着一种执着的乡土价值追求。霍猛“希望观众在观影体验的过程中,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在电影里面对照自己、找到自己。影片映射了一代人,因为很少有人把爷爷那代人处在历史过程中的形象,比较通透地展现出来”。

饰演爷爷的演员杨太义,就是当地一个村子的农民,农闲时在业余剧团唱唱戏。作为一个本色演员,老爷子比较淡定,就像片子里以非职业演员的性格来设定角色。老人在处世、心境上的那种淡定,在生活里也是这样的一种状态。演员与影片主人公的高度契合,为影片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二)影片的叙事展开

暑假,7岁男孩儿宁宁被送回乡下,由70多岁的爷爷李福长照顾。李福长偶然间得知三门峡老友韩玉堂中风,时日无多。他决定带上孙子,骑着一辆摩托三轮车,去千里之外的三门峡看望老友韩玉堂。出发之前,导演安排了一些反映农村生活及爷孙情感的情节作为铺垫;路途之上,又设置了与三个陌生人邂逅的情节:因生意失败欠债而不敢还乡的青年人、寻求帮助的大货车司机、山区孤独的养蜂老人……还有路途之中,夜宿野外,爷爷给宁宁讲述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的故事,讲述当初与韩玉堂的往事。自然贴切,叙事顺畅。

尽管创作者在乡土叙事中尽量规避自我,努力还原客观世界,但由于故事内容、创作者主观意识等多种因素的制约,乡土电影的影像叙事总会带有某种主观倾向,使受众在不知不觉中“被叙述者所控……被所给的或故意未给的信息所控制了”。[1]

二、主题的广度和深度

《过昭关》最突出的展现,当是主人公李福长老人的人生哲学。影片告诉人们:正是因为这个世界这么绝望和痛苦,所以我们普通人才更应该互相慰藉,这样才能活下来。从广度和深度上,对乡土电影的主题,都是一种拓展。

(一)影片主题的正能量

在成年人的生命历程中,人们对生活的理解往往带有沉重、艰难的字眼。面对生活,人们应该怎么直面应对迎接挑战?主人公李福长借助伍子胥的故事,给人以响亮回答:过昭关,关关难过关关过。影片以极其朴素的影像风格,带给观众一次又一次温情和感动,体悟和思考。年年岁岁,四季轮回,人们过的是什么?过的是日子。日子啊,得慢慢地过!在这快节奏的发展时代,人心浮躁、急功近利的心态下,这种观念显得弥足珍贵。

电影的内核,也正是“人总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痛苦,而人在其中选择用怎样的心态活下去,这是最为关键的”。“真正能将这种情怀处理得很好的人,一定是切身历经了很多痛苦”,“生命与死亡是特别终极的哲学命题,没人能给出确定答案”。

(二)朴素的人生哲学

历经七十多年生活的主人公李福长,本身接受朴素的儒家思想,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承载者。他的言行,包含着许多优秀的品格。影片通过细节去展示,留给人们许多值得反思的东西。关于善良,关于信任,关于感恩……

乡间小路上,一辆迎面而来的小轿车,把爷爷的三轮摩托车挤到了路边的庄稼地里,爷爷并没有责怪开车人,更没有讹人钱财。一句“没事,你先走吧”,就让惊魂未定的司机吃了颗定心丸。

在慢慢长路上,遇到卡车司机货车坏了,李福长主动出借自己的小三轮,充分展现了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信任。哪怕是在路上遇到了乞讨,明知对方的身份可疑,仍愿意出手相救。和孤独的养蜂残疾人把酒言欢,敞开了聊聊心事……人与人本身就是应该互相信任,以心换心的。但世风之下,出现的个案,蚕食着人们的价值观。但李福长老人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作为新一代的孙子宁宁,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世界也本该是这个样。

李福长老人没有学富五车的知识,但却有着一身侠骨正气,他带着孙子,风餐露宿,一路骑行上千公里前往三门峡,哪怕只为再见老友韩玉堂一眼。知恩图报,情深意重。这,无疑成了宁宁一生难得的财富。

(三)对死亡的解读

死亡,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中国人在人生的生长过程中,缺失了关于死亡的教育,因而,很多人对死亡的字样是怀有恐惧心理的,特别不愿意谈起这件事情,但事实上,这个问题是我们这辈子的终极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怎么去面对死亡,就是电影想传递给观众的主题。[2]

很沉重的讨论死亡的主题,导演处理的手法很轻巧,不经意间就把沉重的主题轻轻拂开了。导演霍猛认为:“我自己人生观挺悲观的,其实越长大我们越难发自内心的快乐,人生真的挺难的。在经历了那么多打击和痛苦之后,爷爷才会更加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而他与陌生人之间才会通过这种相互慰藉而获得温暖。”“如果我们特别地笃定人死后会变成鬼,人死亡后意识会换成另一种形态存在,那死亡就一点也不可怕了。”所以,可能就像影片里爷爷说的:“我死了以后,我就知道了。”

看淡生死,方能赢得人生。这,也许就是《过昭关》要倡导的正能量吧!

三、生活的温度和情感的浓度

乡土电影的真实感在于真情实感,通过对画面的提炼,突出影片所表述的情感,进而达到观众感觉真实可信,真情动人的目的。[3]而本片编剧的思考,就着眼于四个字:善意温情。

爷爷李福长的形象塑造非常成功,让观众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爷爷,可见影片带给观众的善意温情。影片很善于通过细节,刻画人物形象。借助人物言行,深深感染观众。“细节让故事有了意味,另外一层意味。”(霍猛语)如,宁宁初到乡下之时,爷爷给宁宁洗澡的镜头:

放一个大澡盆子在地上,加水,问宁宁:“水烫不烫?”宁宁用脚一试,说:“烫。”爷爷就再添些凉水,问:“这会儿还烫不?”宁宁这才下水洗澡。

爷爷和宁宁在河边休息的时候,宁宁看见有人钓鱼。宁宁说:“我也想钓。”爷爷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么钓啊?可爷爷不慌不忙,只是看了看四周,找到了一个玻璃罐子,又让宁宁寻来一块塑料纸,做成了另类的“鱼钩”;爷爷和宁宁在山上休息时(货车司机开走了爷爷的三轮车),爷爷见宁宁有彩纸,就给宁宁做了个风车。老人好像都有这样的魔力,在他们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总是缓缓地、慢条斯理地就把事情解决了,也不急,也不愁。

影片里,爷爷李福长总是说“慢慢的”“慢慢来”,每听一次,观众的心头就震颤一次。老人语速很慢,一句一句慢慢说;老人日子很慢,可一步步迈得很稳,迈得踏实。

影片有一个细节:侄子给哑巴爷爷打电话,哑巴爷爷一天没有接,侄子急忙赶回老家,哑巴爷爷已经断气了。结尾之时,导演又精心设计了如下情节:宁宁回城之后,爷爷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冬天,爷爷在床上睡着,电话铃响了,爷爷一直没有接。这一声声电话铃,好像响在人们的心上。此时此刻,观众都为爷爷揪着心,生怕爷爷再也听不见这电话铃声。终于,在铃声响了五六遍过后,爷爷起来了——原来是韩玉堂儿子打来的电话。让观众揪心的细节,吊起观众的胃口。圆满的结局,让观众如释重负。

影片结尾,爷爷李福长仍然活着。他的善良,他达观的处世态度,已经浸润着观众的心灵。而乡愁,犹如窖中珍藏的美酒,越来越醇厚。

四、影片的美学呈现

电影自诞生起就开始了两个传统:一是技术主义传统,即把技术、技巧放在重要地位,为了娱乐观众或达到某种教育或宣传目的而制作电影。二是写实主义传统,即强调对生活的原样再现,为真实而追求真实,不重视电影的娱乐价值。显然,霍猛带给观众的审美特征更趋向于后者。

(一)纪实风格

有人说:《过昭关》,就像是一个老人,在夏日的河边,缓缓地给观众讲述一个关于生命的故事。优美、恬淡、余味无穷。

农家小院、乡村土路、西瓜地、山坳里养蜂人的窝棚……纯正的乡村风光,淳朴的乡俗民情,感染观众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带领观众走进心灵的故乡。

另外,90多分钟的片长里,对白几乎全是河南方言,与字幕同时呈现。与河南乡村相匹配的方言方音,观众不仅不会觉得烦闷,还会觉得有一些喜感。祖孙之间充满童趣的对话,邻里之间充满关爱的对答,用方言表达出来反而更显真切。

鲜明的地域文化色彩,是地域文化呈现的主要表现形式。《过昭关》的人物形象,在使用方言与个性化语言时,能够将特定地域的文化传递于无形之中。同时,电影镜头展示的画面,有时候不好展现的地域风情和历史底蕴,也正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予以弥补。

(二)艺术呈现

电影作为一种综合性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凝结着电影艺术家们的主观创造。在每一部影片中,都凝聚着电影艺术家的审美理想和思想感情,同时也体现出艺术家的鲜明个性。缘于对自然的生活美的提炼加工,艺术家在艺术作品中创造的美比生活美更有表现力和感染力。

《过昭关》里的艺术创造,一方面可以从电影的画面选择、画面的剪切体现,另一方面可以从独特的手法体现。

其一,爷爷讲伍子胥过昭关这个故事时的视听结合:旁白是爷爷的声音,画面却是伍子胥过昭关的画面。更让观众惊喜的是,伍子胥和东皋公都是京剧里的形象,既切合《过昭关》这出戏,又给画面染上了一种迷幻的感觉。其二,爷爷给宁宁讲述哑巴爷爷的故事时,同样用旁白嵌合画面的手法。新颖,别致,让人耳目一新。

著名导演张艺谋说过:“越是有民族风格的艺术品,才会越有国际性……我们的电影艺术只有深深根植于中华民族的沃土,才能走向世界。”[4]主题上,影片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立意上,更加注重真实自然的乡土与淳朴真诚的乡民结合,才是乡土电影《过昭关》拥有淡然无极之美的重要原因。只有人与自然的和谐,才是天地之大美。从这个意义上说,《过昭关》无疑是比较出色和出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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