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 晖(浙江树人大学，浙江 杭州 310011)

“开心麻花”喜剧电影如今已成为现象级电影品牌，主打小人物喜怒哀乐的故事内容深受观众欢迎，登陆院线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收到了热烈反响。在大制作、全明星的大片时代，“开心麻花”的作品实属剑走偏锋的小制作，却得到了广泛的受众共鸣，塑造了专属于“开心麻花”的艺术标签。随着“开心麻花”喜剧创作越发蓬勃之际，对其喜剧电影的类型艺术的分析与总结十分必要，这不仅是针对票房成功的喜剧电影创作的经验总结，同时也能从当今成功的喜剧电影发展管窥整个商业电影时代的发展潮流。

一、大片时代的当代中国喜剧电影现状

中国电影市场在新世纪迅速成长，在院线规模和电影类型上实现了纵深发展。市场经济的发展同时带动了中国的电影市场，“大片时代”只是中国电影开始发展的一个重要标签而已，代表着中国电影从国有转向私营，开始追逐市场经济的巨大利润，大片是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观影的工具，一切都是在吸引力法则下进行。而当今的中国电影已然进入后大片时代，观众对盲目追求视觉特效轰炸的商业大片不再盲目趋附，在院线观影的经验带动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电影审美能力，对商业大片的剧情合理性和视觉特效的创新性都有一定的要求。电影院线观众审美能力的提升，也导致商业大片时代发生了由内至外的巨变，一方面中小成本电影开始活跃在院线，并时常出现票房黑马，不再是视觉大片一家独大的局面；另一方面类型电影趋向于多元化，商业大片也在经历转型，观众对于视觉特效与剧情内容都有不同的标准。

观众对于商业电影审美需求的改变是新世纪中国喜剧电影发展的巨大推力，相对于视觉大片隆重的视觉特效制作，中小成本的喜剧电影更为轻松幽默，受众的接受程度更高。受众覆盖广泛的喜剧电影从最初春节档专供，转而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院线档期，国产喜剧电影的分支子类型也变得越来越细化，从爱情轻喜剧、家庭喜剧到讽刺喜剧，多种不同类型的喜剧电影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然而，很多国产喜剧电影剧本的薄弱导致剧情松散，情节经不起推敲，甚至会产生低俗的喜剧效果，并不能得到受众的肯定。于是，“开心麻花”品牌喜剧的巨大成功就更加值得深入研究与分析。

《夏洛特烦恼》顺应着当时的青春校园怀旧风潮，打造了夏洛与马冬梅另类的爱情故事，影片并非在一味地表达夏洛与马冬梅的真挚爱情，而是在一场时空穿梭的荒诞结构中表现人的自私与贪婪，讽刺了夏洛一边依靠马冬梅吃软饭，一边又觉得自己在马冬梅身上荒废了自己的青春，而夏洛身上体现的正是当代多数男性的集体特征。《夏洛特烦恼》在顺应大众文化与电影文化的同时，对社会现实与人们的精神世界又针砭时弊地讽刺，使其从多数国产喜剧电影中跳脱出来，成为当年的票房黑马。《夏洛特烦恼》呈现出的喜剧电影特征也成为“开心麻花”品牌的风格特征，此后的系列电影从多重角度书写普通人的故事，谱写社会大众生活的轻喜剧，嬉笑怒骂中呈现出小人物物质生活与精神世界的种种常态。自2015年开始，“开心麻花”品牌不断推陈出新，创作出多部极具话题性与欣赏性的喜剧作品，甚至可以说是主导了当今的中国喜剧电影市场，这与冯小刚数年前创作的春节档喜剧电影的影响力相当，在大电影时代甚至更加具有市场号召力与商业价值。

二、情怀与讽刺：“开心麻花”喜剧电影的创作核心基调

“创作具有情怀的喜剧”是“开心麻花”喜剧创作的核心，因此他们的喜剧创作并不止于单纯地插科打诨，在夸张搞笑的背后有着深刻的思想意识。如果进行纵向比较，“开心麻花”的喜剧创作与冯小刚导演早期的春节档喜剧电影十分相似，冯小刚的京味儿喜剧基于北京文化，从小市民的视角观察整个社会文化，通过一个个搞笑段子讽刺社会现实，或是在犀利的语言对白中释放底层人民的生活智慧。因而，冯小刚的春节档喜剧并没有停留在一笑而过的娱乐大众的浅层次，如《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等作品都讽刺了当时的一些社会问题，辛辣地揭露了人性中的懦弱、狡黠等负面特质，即便所有的影片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尾，然而又具有让观众仔细回味和品味的情节与主题亮点。这与时下“开心麻花”品牌创作的喜剧电影是如出一辙的。

所谓的情怀是对旧时代文化的缅怀与追忆，“开心麻花”品牌的第一部电影《夏洛特烦恼》就是顺应青春校园怀旧风潮创作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2013)、《同桌的你》(2014)、《匆匆那年》(2014)等，2013年至2015年的中国电影市场是怀旧青春片的天下，几乎所有的电影都与青春、校园、怀旧相关，这些电影也勾起了几代人的共同记忆。对比之下，“开心麻花”坚持的情怀更像是对某些已经逝去的大众文化的执着，对于人性中真善美的执着表达。如《夏洛特烦恼》对朴树、老狼的流行音乐的穿插，是对校园民谣和青春时光的缅怀；恶搞当红选秀节目的“中国好嗓门”是对主流大众文化的反映，揭露了大众对于金钱名利的贪婪欲望。可以说，正如《夏洛特烦恼》中呈现的一样，“开心麻花”品牌戏剧中的情怀和讽刺是并存的，一方面在不断反映过去的流行文化；另一方面又拿大众流行文化做文章，时时刻刻地戳着观众的笑点和软肋。“开心麻花”并未一味地怀旧，而是将喜剧插科打诨的艺术形式当作一种“武器”，想要发挥哪怕一点点的警醒世人的功能。

《西虹市首富》从犀利的叙事视角出发，呈现了当今社会混乱扭曲的价值观，人情味的传统社会状态正在土崩瓦解，人们崇尚金钱和权力，能够轻易地为了金钱而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西虹市首富》塑造了一个一夜暴富的王多鱼形象，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被开除球员，一夜之间继承了王老太爷的百亿遗产，但故事的荒诞之处就是在于王老太爷的遗嘱要求王多鱼要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于是，王多鱼开始了一场“挥金之旅”，当金钱几乎实现了曾经一贫如洗的他几乎所有的愿望时，王多鱼意识到花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影片并未将荒诞进行到底，影片结尾处，王多鱼从金钱的欲望中走出，回归到人与人的真情实感当中。毫无疑问，《西虹市首富》将叙事的矛头指向了大众扭曲的金钱观和价值观，讽刺了当下的社会问题和怪异现象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将最终的叙事方向回归到人性的救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要比金钱更为珍贵。这也是“开心麻花”品牌喜剧的创作基调使然。

三、荒诞与夸张：“开心麻花”喜剧电影的戏剧表现形式

喜剧是一种戏剧类型，夸张的手法和诙谐的对白是其构成的基本单位。为了更好地融合商业电影特征，国产喜剧电影已经模糊了讽刺喜剧、荒诞喜剧、抒情喜剧等喜剧类型的界限，多种类型喜剧熔于一炉，呈现出多元化的喜剧特征。提到高质量的国产喜剧电影，就无法避开冯小刚早期创作的春节档喜剧电影，几乎代表了中国喜剧电影的最高水准。冯小刚把北京胡同文化和主流大众文化融入他的喜剧创作，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与社会环境和大时代背景相呼应，总是能够犀利地指出当时人们精神世界的顽疾所在，不仅起到了娱乐大众的功能，更是从一定层面宣扬了真善美，点拨观众去反思自己的生活，起到了正面的娱乐导向功能。然而，多数较为成功的国产喜剧电影都或多或少地继承了冯小刚春节档喜剧的成功经验。

“开心麻花”品牌喜剧主要采用荒诞与夸张的戏剧表现形式，甚至可以看作是沿用了舞台剧的艺术表现形式，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表演方式，荒诞的剧情，无厘头的台词，共同组成了“开心麻花”喜剧的基本特征。然而，“开心麻花”喜剧作品中的荒诞又是来源于生活的，其夸张的部分更是对人们生活细节的放大，在现实生活中都有迹可循。《夏洛特烦恼》中的夏洛时空穿梭回到了过去，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本身就是最为荒诞的情节。现实中人到中年又一事无成的夏洛认为，他落魄的现在都是由于青春年少的自己被马冬梅耽误了大好前程，于是回到过去的夏洛几乎弥补了自己所有的遗憾，强吻秋雅，痛揍王老师，拒绝马冬梅的死缠烂打，甚至凭借“剽窃未来”而成功进军了娱乐圈，成为巨星，名利双收。然而，几乎拥有了自己梦想中一切的夏洛，最终发现这一切都抵不过马冬梅对自己的真情实意，马冬梅的一碗热汤面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西虹市首富》的情节更为荒诞，无名小卒王多鱼成为王老太爷百亿遗产的继承人，一夜之间成了富豪，但是继承遗产的条件是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花光十亿。于是，王多鱼开始了挥金如土的生活，金钱在他的生活里成为数字，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花钱买不到的，身为被辞退的守门员的他，可以花重金跟知名球队踢球，可以让王力宏去家里开演唱会，可以用钱追到自己不可能追到的女生，等等。王多鱼甚至开始为了花钱而发愁，当他想要盲目地花钱时，投资夕阳产业的股票反而赚了一亿，买下了荒废的地皮盖了房竟然不小心成了学区房而赚了十亿，金钱仿佛有一种自我繁殖的魔力，这是曾经一贫如洗的王多鱼不曾体会过的。影片正是通过王多鱼的挥金之旅，折射了时下人们对于金钱的盲目追逐，讽刺了时下社会上金钱至上的扭曲的价值观，也讽刺了存在各种各样问题的社会现实，人们在追求物质世界丰富的同时，却忽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一个月花光十亿在普通人看来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但是影片中看似荒诞的叙事构想，在现实世界中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荒诞的叙事架构之下，以沈腾和马丽作为灵魂人物的“开心麻花”品牌喜剧更是将舞台剧的表演方式沿用到电影当中，夸张的肢体语言和机智幽默、简单直接的对白都是舞台剧表演的精华之处，挪用到电影当中并没有违和之处，反而增加了喜剧效果。在《羞羞的铁拳》中，马东和马小落入泳池的同时意外遭到电击，神奇地交换了身体。曾经主观认为马东打黑拳、没有职业道德的马小通过马东的身体了解到了自己不曾了解的黑幕，而马东通过寄居在马小的身体中，逐渐发觉了马小的可爱之处。荒诞的剧情和夸张的表演令《羞羞的铁拳》既搞笑又温情，马东和马小的最终结合也代表了最主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些都是“开心麻花”品牌喜剧创作的可贵之处——并没有将荒诞进行到底，而是以电影为工具对社会大众起到了正面而积极的思想引导功能。

四、结 语

“开心麻花”始于舞台剧场，多年坚持富有情怀和智慧的喜剧创作，以《夏洛特烦恼》开启了电影支线创作，如今已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重要品牌。通过分析可知，“开心麻花”喜剧之所以能够成为继冯小刚春节档喜剧之后最为成功的国产喜剧品牌，离不开其多元化的创作、荒诞的剧情、夸张的表演、犀利的台词、时隐时现的底层民众智慧，及其始终没有放弃的正面的娱乐功能和思想引导作用。“开心麻花”品牌喜剧只是当今中国喜剧电影中的一个成功范式，在商业电影发展愈加多元化的今天，喜剧绝不仅限于一种固定形式，随着观众接受程度的不断提高，更多元化的喜剧类型有待发掘和发展，例如《我不是药神》之类讽刺喜剧的出现，更加证明了中国喜剧电影的创作创新与商业电影市场结合产生的巨大魅力与活力。于是，基于“开心麻花”的成功经验，中国喜剧电影还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