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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花

2019-11-13王善林

核桃源 2019年4期
关键词:脚趾甲纱巾脚丫

王善林

“翠嫂子,想啥呢,那么投入?”

翠一颤,见是臭皮,装着唬起脸喝道:“死臭皮,赶着投胎去?也不到嫂子家来玩了。”

“忙啊嫂子,欠一屁股债,哪有空闲!”

翠知道臭皮老婆病了三年,刚死没多久,撇下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心里免不了升起同情和怜悯。遂又想起头几年,和臭皮在一个菌箱里接菌,还真快乐得不行。

臭皮爱开玩笑,没接几箱就熟了。臭皮接得慢,就殷勤地师傅师傅地喊。翠就笑:“我可不收你当徒弟,一点好处也没有!”

旁边就有接话的:“咋没有?让他先买四合礼,给你磕头拜师父,再不像杨过那样喊姑姑也行!”

等都乐完,臭皮故意涎皮赖脸地说:“杨过最后娶他姑姑了呢,我喊她姑姑,虽不能娶了,可怎么也得那么一下吧?”

笑声中,有人继续插话:“不嫌臊得慌,你是拜师父还是找小三?”臭皮嘿嘿地笑:“都有,都有……”

翠踢了他一脚:“想得美!”

“想想还不行啊?嘿嘿,我最喜欢漂亮的脚丫,《倚天屠龙记》那个序幕,有一个脚丫,就像刚从蜜里捞上来,脚丫弯着,那蜜啊,慢慢顺着脚尖滴进水里,溅起水珠,水珠再溅进水里,哎呀呀,稀罕死个人!”臭皮闭上眼,头一摇一摇的,哼哼起“洗刷刷洗刷刷……”

“你老婆又不是没长,回家抱着啃去。就是别像啃猪蹄那样,把皮都给啃喽……”翠没说完,就伏在了菌箱上,笑得喘不上气来。

“哟哟哟,瞧你那点出息,一个脚丫就稀罕成那样!”其他女子叽叽喳喳一起攻击臭皮。

后来臭皮经常去翠家,即使她家那口子不在家,他也坐下,和翠说笑一会儿。一次,正赶上翠坐在炕头涂脚趾甲油,他一下呆住了,半天才用山东话喊“俺地个娘”!接着又变成东北话说:“你的脚丫就跟电视里一样!真好,摸摸行吗?”

翠见他手伸过来,也没说不行,只是含着笑说:“你可真能夸张,有那么好看?”

“有!有!有!”他俯下身,先是小心翼翼地摩挲,唯恐摩挲坏了,轻轻捏着脚趾头,“你看,多像开在雪地里的梅花!”他捧起脚掌,摩挲着脚面,眼里透明清澈,就像在把玩一件艺术品。痒像电流一样,直击翠的内心,她既受用又舒服。她深深地体验到“女为悦己者容”的含义,不忍把“艺术品”缩回来。

……

“明天跟他们去采蓝莓吗?我刚跟人家订好。”臭皮低着头,搓着脚下的小石子。

“去,咋不去?赶紧挣点现钱,好给儿子交学费。”

“净哭穷,俺不借你的。”臭皮也知道翠家那口子,去年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虽然留下一笔钱,但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

“哎,臭皮,你别让你大菌房闲着,做两年菌,那点破饥荒还不轻巧还上?”

臭皮叹口气:“谁肯再借给我钱?”

“哎,你看这样行不行?”翠往耳后掖了掖刘海,见臭皮正注视着自己,又犹豫了下,“嫂子借给你,但是……你看,三轮车,嫂子也不会开,到时候你帮嫂子出锅,给你工资也行,帮你出锅换也行,能做菌就成!”

臭皮眉里眼里全是笑,一连说了好几个“行”。

两人坐着人家的三轮,跟着去了远处,采着蓝莓,把做菌的事进一步落实。臭皮终于驱散满脸的阴霾,露出昔日灿烂的笑。翠也喜滋滋的,好像又年轻了,劲头就像满山刚要飘红的枫叶。

两个人互相帮着出锅,彼此关照着对方,感情也在一直升温。

一转眼,木耳菌都上山摆立完,可以短暂地歇歇,翠就约臭皮第二天去采野玫瑰,野玫瑰可以当茶喝,还可以泡脚。

晚饭后,翠用冷水洗完脸,拿起暖壶兑了些热水,然后把盆放在炕头,转身去柜里捏一撮野玫瑰,洒盆里。脱鞋上炕,把脚丫一只一只慢慢放水里。隔着一点一点还原的花,认真地端详起来。想起臭皮稀罕的光景,心里突然涌动起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来。她自言自语地叨咕一句:“臭小子,竟有这样的嗜好!”

此刻,翠也觉得自己的脚丫,真的跟书上描写的“肤如凝脂”差不多,早没注意,尤其是大脚趾甲,晶莹剔透的,上面那个白月牙,跟真月牙一样!翠突然想起水中月,镜中花这两个不好的词,赶紧呸呸,心想,我要捞月,霍地把脚丫抬起,自然而然地弓着,滴滴答答一阵后,到隔一会儿滴一滴,她觉得如果拍下来,加点特效,肯定不次于《倚天屠龙记》里那个镜头。

涂抹完脚趾甲油,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出去倒洗脚水时,已是满天星斗了。恰好,一颗流星划过,她泼出去水,放下盆,低下头,默默地许了一个愿。然后抬头望天,寂静的夜空,只听见蛤蟆在池塘里哇哇求偶。

此刻,臭皮也正站在院外,面对翠家的方向,几次三番想迈开大步,可是腿上仿佛绑着千斤重物。想起稀罕翠脚丫的那一幕,不禁面红耳赤。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脚丫,脚面柔滑的程度,可比玉和奶油。想着,心里一阵阵悸动,怎么,心里咋存了这非分之想?当那颗流星划过的时候,臭皮也许了个愿。

第二天,吃过早饭,翠翻箱倒柜找出来只戴过一次的红纱巾,对着镜子系好。左照右照,捋了捋刘海,又抹了点腮红,遮盖住那几粒不太明显的雀斑。再抿了抿唇上的口红,才满意地走出门去。老远,看见臭皮在院门外靠着摩托,痴望着这边。待看见了翠,便撮起嘴,逗电线上啾啾的鸟。

翠到近前,见臭皮有些不自在,自己也跟着不自在起来,嘴唇微微地翕张,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臭皮噗通噗通踹了好几下,摩托才打着火,他跨上后,示意翠上。翠攥紧他的衣服,跨上后,摩托突突地冒着蓝烟,直奔他家窝棚。

下了摩托,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菌地,爬不是很高但很陡的山。臭皮手脚并用,还是站不稳,就听翠娇声喊“拉我”!臭皮抓住树枝,回过身拉住翠的手,禁不住一抖。翠立刻感应到,她也觉得奇怪,为何跟臭皮撒娇?就是跟“他”生活那么多年,也从没有过。

臭皮不是推,就是拽,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生怕把这温馨打破。可一转眼,到山顶了,两人同时觉得,山要是没有尽头多好。回望山下:公路、菌地、绿树、小河;近处有花、草、怪石、还有鸟鸣。

“要是在这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该多好!”臭皮说。

翠说:“是呀,相中谁了?嫂子我给你介绍去。”

臭皮听“嫂子我”三个字语气重,一时不解,故瞪大眼睛在翠脸上仔细搜寻。

“咋,跟嫂子还不好意思说?”翠反倒被看得低下头,挽弄着红纱巾,低声问:“好看吗?”

臭皮眨眨眼,连连说“好看”。

翠说:“这条红纱巾还是姑娘时买的呢,就第一次相亲时围过。”霎时,眼里流淌出蜜样的柔情。“扑棱棱……”两人同时一惊,翠不自主地把身子靠向臭皮。只见一只鹰从跟前树枝上,经头上向山下急掠,才呼出一口气,“吓死我!”

臭皮似抱还没抱翠玲之际,也看清了鹰,也跟着嘘了一口气:“也吓我一跳!”臭皮跟着说,“采花去……”

山后有一片近乎空地,拉拉杂杂有几棵要枯死的云杉树,树下则像是绿色的波涛,漂浮着片片红色的帆。俩人一丛一丛采起“帆”来,说的话都是遮遮掩掩。臭皮几次想表白,又觉得这不是用嘴说的玩意。翠则想,你不说,我也不能主动啊。

“别采了,怪热的,要依着采,没够!”臭皮看看翠的小袋,没自己的多,抓一把塞她袋里:“我有点就够。”

翠也没太谦让,跟着他回到山头,顿觉微风扑面,翠一屁股坐在树根腿上,解开红纱巾,说:“凉快凉快,歇会儿再走。”

臭皮也顺势歪倒在矮草甸上,面对着她,抚弄脸跟前一丛蓝色的马兰花:“花挺香啊。”

翠扇了几下:“该穿裙子了。”放下红纱巾,解开鞋带,把黄胶鞋脱下来,“太捂得慌!”

臭皮看见穿着透明丝袜的脚丫,一下直起身子,放开花,轻轻地伸过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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