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溪

不是树木不肯挽留，而是

秋风太过坚决

这些被卷下来的树叶

像一群任性的孩子，在干净的

街道上，嘻戏、追逐

刚清理完它们小伙伴的

清洁工阿姨。转过身来，摇头苦笑

这阵南下扫荡的风儿，必定

也要途径老家的小城

突然担心，同样也是清洁工的母亲

头上的雪，比去年更白了

又半秋

视屏里，母亲

切了一半月饼给儿子

儿子又切了一小半，给

刚长了牙齿的小侄女

这三个，我亏欠得最多的至亲

在我手机里

颤抖

致刘年

一天只吃一顿饭

一天只下一次楼

躲在酒店的房间里抱着电脑，像

湘西来的赶尸人，敲着法器

每一粒汉字，都是一个

拒绝归位的鬼魂

从常德到张家界

八个多小时的冷雨中

想必又画好了一道符

春雨

河里放排人的号子

山坡上妹妹放羊的吆喝，村口爷爷的花鼓高腔

小学堂里

外公的训诫——

天地间，雾蒙蒙的默片还在放映

雨水从菩提树叶滑下来

落进墓碑前的空碗，像是东山寺的木鱼声

黎明前

怨妇一样的寒风

也有疲倦的时候

停止了喋喋不休地呜咽

远处偶尔地鸡鸣狗叫声

拉近了异乡与故乡的距离

这个季节，岭南的草莓熟了

红彤彤的。像在流水线

上夜班的农民工的眼睛

画

她静静地看一本小说

我偷偷地看她

她看向我的时候

我假装看窗外的雨

当时的湘西

像一幅秀气空灵的水墨画

我的粗砺与潦草

是画里唯一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