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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一双人

2019-10-21青梧

老年博览·上半月 2019年8期
关键词:上楼梁实秋妻子

青梧

梁实秋19岁时,父母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安徽绩溪人,长他两岁,名叫程季淑。

第一次见面时,程季淑穿着浅蓝色的上衣、长及膝盖的黑色裙子,素面朝天,显得朴素大方。梁实秋则穿着一袭蓝呢长衫,胸前戴着清华校徽,散发着书卷气。多年以后,程季淑仍记得未婚夫当时的着装,尤爱他那书生模样。二人见面只谈了半个钟头,但彼此都很满意,从此开启了一段金玉良缘。

婚后十余天,梁实秋携妻到上海,主编《青光》杂志。每天晚上一下班他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跑,上楼时恨不得一步就跨上去。到家后妻子問:“你上楼的时候,是不是一步跨上两级台阶?”梁实秋答道:“是的。你怎么知道?”妻子笑着说:“我听着你咚咚的脚步声,数着那响声的次数,和楼梯的阶数不相符。”梁一听,感动极了。

汉代诗歌中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最朴素却又最浪漫的情感,大抵如此吧。

新婚宴尔,心心相印,普通人大多一样,这样的激情能保持一生的却罕见。

梁实秋在青岛大学执教期间,曾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梁家是一个大家族,人多嘴杂,琐事也多,梁实秋经常为此苦恼。程季淑就主动承担家务,好让他心无旁骛,专注于翻译工作。每到下午,程季淑就把泡好的茶和亲手做的糕点送到丈夫的书房。梁实秋停下手中的工作拉她坐一坐,她总是温柔地说:“别闹,别闹,喝完茶赶快继续工作。”然后便转身走出书房。每译完一本,梁实秋将稿件交给妻子,程季淑便用纳鞋底的锥子在稿纸上扎出洞,用绳子装订起来。她的手很巧,装出来的稿子颇像线装书。梁实秋后来回忆说:“我翻译莎氏(著作),没有什么报酬可言。穷年累月,其间很少得到鼓励,漫漫长途中陪伴我、体贴我的只有季淑一人。”

20世纪60年代末期,在台湾师范学院执教的梁实秋退休了。当时他的小女儿梁文蔷已移民美国,家里只有他和程季淑二人。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经常一起出门远足,最常去的地方是阳明山。他们往往找一家合适的旅馆住下来,上午休息,下午散步。这对老夫妻像小孩一般,在林间闲谈、嬉闹,那样子太亲密了。旅店的老板琢磨了好几日也没搞懂,怎么人老了还能这样。

20世纪70年代,梁实秋和程季淑迁居美国,与小女儿梁文蔷一起生活。女儿经常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就连坐在汽车后座上时也是如此,俨然热恋中的情侣。程季淑腿脚不灵便,上楼十分费劲,梁实秋便在后面推着妻子爬楼梯。有一次妻子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梁实秋戏谑地说:“黑熊,爬上去!”妻子便回头模仿熊的吼声,做出扑咬人的样子。到了室内,程季淑便倒在丈夫怀中,梁实秋能听见她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尽管已经华发丛生,妻子还是像初恋时那个不敢直视他的少女。

1974年,梁实秋和妻子去附近的市场购物,不料市场门前的一架梯子滑落,砸中了程季淑。梁实秋赶紧将老妻送到医院,然而手术没有成功。程季淑最后的一句话是:“治华(梁实秋本名),你不要着急,要好好照料自己!”到了最后,她心里想的还是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据说,程季淑生前曾和梁实秋讨论过“死”的问题。程季淑对梁实秋说:“最好咱们一起死,嘴里喊‘一二三,然后同时死去。”他们还谈到了来生,程季淑说:“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但是你当女人,我来当男人。”梁很开心地答应了。

老妻故去后,梁实秋说:“我像一棵树,突然一声霹雳,电火殛毁了半劈的树干,还剩下半株。有枝有叶,还活着,但是生意尽矣。两个人手拉着手地走下山,一个突然倒下去,另一个只好踉踉跄跄地独自继续他的旅程。”梁实秋后来写的《槐园梦忆》是一本悼亡之作,他借汉人诗句说:“诗人感木瓜,乃欲答瑶琼。”

(摘自中国友谊出版公司《纸短情长》,江一城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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