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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粪换粮

2019-09-27佟才录

作文通讯·初中版 2019年9期
关键词:挎着爬犁工分

佟才录

1978年冬天,我8岁,哥哥10岁。那时,我们家还是个大家庭,人口众多,上有太奶奶、爷爷、奶奶,下有哥哥、我和两个年幼的妹妹。全家九口人,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劳动力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而母亲因为干活儿慢,只记半个工。每年秋天,我们家都因挣的工分少,在生产队里“涨肚”(欠生产队的钱),而领不到足够全家人吃一年的口粮。

因为粮食不够吃,我们兄妹每天放学后就挎着竹篮满山遍野地挖野菜,回来后妈妈和上少量的玉米面包菜团子吃,有时也做菜粥喝。父亲看到一家老小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心如刀割。万般无奈,他开始实施心中酝酿已久的“拾粪换粮”计划———父子三人一起给生产队拾粪挣工分,再用工分向生产队换取粮食。事先,父亲召集我和哥哥开了一个小会,父亲问我和哥哥:“你们爱太奶奶、爷爷、奶奶和妹妹们吗?”我和哥哥点着头说:“当然爱了。”父亲又说:“你们忍心看到他们挨饿吗?”我和哥哥晃着脑袋说:“不忍心。”“那我们家里的三个男人是不是该想办法让我们所爱的家人吃饱饭呢?”我和哥哥点头说:“嗯哪。”“那我们从明天早晨起就去拾粪,用粪换粮食……”

那時候,北方的冬天嘎嘎冷,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早晨的气温是一天里最低的,平均达到零下30多摄氏度。我和哥哥天不亮就被父亲“赶”起来,穿上棉袄、棉裤,戴上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手套),脚上穿着胶皮乌来鞋,挎着粪筐,手握铁锹,走街串巷到处拾牛、马、猪、狗等动物的粪便,拾满一筐,就挎回家倒在院子的角落里。父亲给我和哥哥定下了拾粪指标,每天早晨上学前,每个人必须要拾满三筐粪,否则就不让吃饭。

那时,我长得瘦小枯干,一满筐粪压在我的胯骨上很疼,但为了能吃饱,我依然咬紧牙关完成任务。后来,父亲看到我挎着粪筐走路踉踉跄跄的样子,很是心疼,便给我和哥哥做了一个小爬犁,让我和哥哥团结合作,我拉爬犁,哥哥拿着铁锹往粪筐里拾粪。有了小爬犁,我和哥哥轻省了许多。

那个冬天,我们父子三人拾得的粪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开春,生产队长派一些社员和生产队的会计到我们家收粪,一过秤,足足3万斤!我和哥哥在旁边四只眼睛盯着生产队的会计在账簿上记下了60个工分。我和哥哥得意地看着父亲,父亲眯着眼睛笑了———如果按去年的生产队分红标准计算,60个工分能分60块钱或200斤小米或400斤苞谷子呢!有了这些额外分得的粮食,我们家再也不用为揭不开锅而发愁了。

万万没有想到,转过年的春天遭了大旱,庄稼收成不好,田里没打多少粮食出来,到秋后一核算,生产队每个工分只相当于一分钱。我们父子三人拾一个冬天的粪所挣得的60个工分,只得到生产队的分红6毛钱或2斤小米。

那年,那粪,那粮,以及那一段艰难的岁月,永远地沉淀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一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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