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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蒂克的终结:两种艺术区的社会变迁

2019-09-10秦竩

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城市化当代艺术

秦竩

摘 要:从798和宋庄艺术区的案例对比中,分析中国大陆地区以当代艺术为特色的两种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周期,并解析艺术区在大都市城市化过程中的作用,说明艺术区存在的必要性和意义。艺术区终结不过是正常的发展规律,而当代艺术本身的发展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终结的只是人们对于艺术区罗曼蒂克式的幻想。

关键词:艺术区; 当代艺术; 城市化; 终结

中图分类号:J1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9)04-0032-05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19.04.004

The End of the Romantic:the Social Changes of Two Art Districts

QIN Yi

(Art College,Guizhou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 550025,China)

Abstract:With a comparative analysis,this essay studies the social life cycles of 798 Art District and Songzhuang Artist Village that are characterized with contemporary arts in mainland China to interpret what functions art districts play in the urbanization of the metropolis and to illustrate the necessity and significance of their existences. The end of art districts is just the normal law of development which merely ends people’s romantic illusion about art districts whil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ntemporary art itself will not be affected.

Key words:art district; contemporary art; urbanization; end

一、中国艺术区的源起

“艺术区”至今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因为尚无公认的对于“艺术区”这一专有名词的确切定义,常用的字典辞典包括艺术词典中均没有单列的词条。英语直译为“ARTS DISTRICT”或者”ART ZONE”,主要指与艺术相关的行业聚集区域。最早出现的艺术区大约是现代艺术时期的法国巴比松①,当下意义的艺术区至少要包含艺术从业人员聚集、艺术展示场馆和艺术销售平台等相关要素,因此,最值得参考的功能相对完备的早期艺术区应为美国纽约的SOHO “SOHO”是“SOUTHOFHOUSTON”的缩写,指的是处于美国纽约下城HOUSTON街南,和西村、格林威治村以及小意大利合在一起的曼哈顿岛第二区,原本是纽约的老工业区,制造业衰退后,约1950年代起作为艺术区,闲置下来的许多厂房和仓库开始被艺术家改建成为他们的工作室和画廊,后来便有越来越多的文化创意产业聚集于此,至约1990年代,因房租地价的上涨,画廊和艺术家逐渐撤出该区,越来越多的商业品牌入住,结束其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历程转变为商业区。艺术区——一个由自主聚集到商业化完成的完整案例。

艺术区在中国的出现最早要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圆明园画家村圆明园画家村,约1990年左右,从全国各地来了一些追求自由创作的青年艺术从业者陆续聚集在北京西郊靠圆明园附近的村落中。他们画画并卖画,或者跟着前来买画的外国人迁居国外,这一艺术聚集区于1995年前后离散。和东村艺术村东村艺术村,1990年代,一部分青年艺术从业者聚集在北京东三环和东四环之间的东村,较为出名的有张洹、左小祖咒等等,东村艺术村在1995年前后离散。相继出现,开启了中国城市拥有艺术区的时代。这一时期的艺术区仅仅是由艺术从业者们的自发聚集、居住形成,成为泛指的艺术区,没有艺术区相应的功能和其它构成要素,且彼时的社会环境和经济发展水平也有所限制,所以这两个早期的艺术区雏形都在1995年前后相继离散。

之后聚集的两个地标相继形成了两种艺术区的典型案例:宋庄宋庄泛指位于北京市通州区的宋庄艺术区。该区域于20世纪90年代中前期起有艺术从业者入住,于2003年被北京市认定为文化创意产业基地,至今仍是全球规模最大的艺术聚集区之一。与798 798,北京798艺术区曾是“一五”期间建设的“北京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后厂房闲置租给艺术从业者,陆续聚集并有画廊等入驻成为艺术区,2017年尤伦斯易主后逐渐进入艺术区的衰退期,成为商业区。。尽管同期还有环铁和黑桥等以及北京以外地区的艺术聚集区,但就典型性而言,宋庄和798更具研究价值。

1995年,栗宪庭、张惠平、赵铁林、方力钧和刘炜机缘巧合,由张惠平的一个学生介绍搬迁租住宋庄。这些平日里誰家有饭就在谁家吃的独立艺术工作者们离开上一个艺术聚集区后又重聚到了一起——一个北京东郊30公里开外的农村:宋庄。随着朋友圈影响力的扩展,陆续有多名艺术从业者搬进了宋庄,在宋庄租房租地安顿下来。2000年伊始,原有国营企业的整合促使798的工业厂房空置了出来,陆续有艺术家、艺术网站、画廊入驻,2007年尤伦斯尤伦斯UCCA,即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是中国当代知名艺术机构,北京主馆位于798艺术区,UCCA的商业板块包括零售平台UCCA商店、UCCA儿童艺术中心以及UCCA Lab旗下的馆外合作项目等。于2007年开馆,2017年在一组国内外董事的支持下完成机构的重组与转型,2019年完成改扩建项目。的加盟使得798作为艺术区名声大噪。相较而言,宋庄的艺术区之路走得安静得多,即使早在2003年,宋庄就已经是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基地,但其知名度和美誉度都远不及地处城乡结合区域的798。

与城市的距离是造成这种差异化发展的原因之一,地价和房租成为两个地方类型分化的基点:798地处北京市东北五环边上,宋庄则在东六环附近,相较最初北四环线上的圆明园画家村和东三环旁侧的东村艺术村,798和宋庄与城市中心的直线距离远了许多。处于城市边缘地带的798随着城市外沿的不断扩展很快就被划进人们概念中的“市区”,其表征就是新住宅小区的兴建和交通便利程度的提高。宋庄迫于交通环境的不便,地价的攀升较慢,也没有与798同期兴建的高层住宅小区,直到2010年前后,房开商开发的住宅小区项目才陆续进入宋庄及周边地区。2007年至2009年是艺术从业者入住宋庄的高峰期,这一时期催生的各种艺术家工作室部分是使用非住宅用地兴建的,直接导致了后来频频爆出的拆迁事件。两者地段不同导致的发展差异在2008年之后展现出迥然的风貌。

2008年的奥运会使北京又一次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热点旅游城市,在奥运会相关活动之余,涌入北京的旅游人群不约而同地被798所吸引,当人们谈论到中国的艺术区时,798成为当之无愧的代表,一大批名人如刘索拉、洪晃、李宗盛等在798开设工作室更使其名气大增。文艺青年们将798作为周末休闲时光的消遣圣地,促使798开设了更多的咖啡厅、酒吧和餐厅。艺术爱好者们多数将798定位为消遣娱乐的艺术区,并非以生產和销售艺术品为主导的艺术区,因此,游客们在798购买的多数是价格较低的工艺品甚至是旅游纪念品,他们最主要的消费还是参观尤伦斯的门票和游玩后的餐饮费。

“宋庄”在2015年之前作为关键词在搜索引擎上呈现的结果多半是与拆迁和激进的行为艺术有关,这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宋庄作为艺术区的污名化,使得大众对于798和宋庄有着截然不同的概念和评价,就像福柯书写的《疯癫与文明》一样,两个名称作为代号区隔了两种“艺术区”。

声名大噪后的798迎来了艺术区商业化的最终战役——房租战,作为艺术家工作室还是作为餐厅、咖啡厅、酒吧等等其它消闲娱乐场,不是由艺术区的名声决定,而是由房租的市场行情决定的,艺术家工作室逐渐被商业项目取代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自2007年以来始终坚守在798的只有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但是自2016年起,易主和改扩建使得尤伦斯前途未卜,直到2019年所有改变都尘埃落定,798才算是进入了后尤伦斯时代——一个全新的由消费行业投资方主导的时代。艺术区如果以艺术家、知名艺术从业者和艺术机构的批量入住作为艺术区兴起的标志,那么他们的集体离开就是艺术区社会生命周期的终结。现在的798仅仅拥有一个标志性的尤伦斯,它更像是一个举着艺术牌子的商业区而非艺术区。

宋庄则在通州区政府的支持下逐渐发展成为名正言顺的艺术区,拥有了中国第一个村级美术馆——宋庄美术馆,尽管它的性质尚存争议,但它的存在无疑是宋庄被称为艺术区的基础之一。聚集了越来越多艺术从业者的宋庄时至今日已经拥有了数家民营美术馆、画廊,甚至拥有艺术品交易中心和多家艺术高校的站点,连搜索引擎上的图片和网页结果也全都改成了宋庄阳光灿烂的样子。808路公交车必须经过村口的“中国·宋庄”几个大字正彰显出一个艺术区应有的面貌。艺术工作者的居住问题似乎可以由地产商的小区项目解决,但也有可能被这些项目排挤到更远一些的地方,美国纽约SOHO艺术区也是如此,艺术区的社会生命长短只是时间的问题。

二、当代艺术的幻象

“当代艺术”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最早出现在中国大众视野里要追溯到1979年星星画会的诞生和当年以及次年的两次“星星美展”。刚刚接受了改革开放概念的大众对于当代艺术充满好奇和惊恐,与传统审美相去甚远的艺术表现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又大胆乖张,这是当代艺术初露头角的第一重幻象。之所以称其为幻象,是因为它仅如昙花一现,当时迅速掀起了各大艺术院校的当代艺术活动却又很快归于平静。之后的中国当代艺术迅速转向了海外市场,在连续的国际双年展、三年展和联展等等艺术活动中频频露面,基本解决了第一批中国当代艺术从业者们的温饱问题。后又转入国内市场的中国当代艺术与香港等地的画廊合作,举办和参与了多次艺术品的拍卖活动,2008年之前不断爆出天价的当代艺术作品。在艺术市场上,当代艺术又制造了一重幻象,令人们不禁要思考当代艺术作品与八大山人、徐悲鸿、毕加索等等名家作品在艺术价值上的高下,单就市场价格来看,当代艺术作品已经与之比肩了。

市场幻象的背后是典型的艺术经济操作,尤伦斯与其它境外画廊一起,在艺术市场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不能说这促使价格背离了艺术品本身的价值,只能说这是市场经济行为在艺术发展过程中的有效参与。截至2008年,当代艺术市场一片欣欣向荣。2008 年起,世界范围内的经济下行影响了各行各业的发展,当代艺术作为文化行业内的一支必然受到波及,价格的幻象开始浮现泡沫式的塌缩。艺术品是不是一定保值增值?这成为围绕着当代艺术的一个热门话题。当代艺术品的生产和销售理所当然进入公众视野,成为求证价值和价格真相的一大因素,艺术区像是造梦工厂一般既神秘又充斥着金钱的气息。拥有房地产背景的民营美术馆在公众眼中成为了某种实证,似乎当代艺术品是取代传统投资项目的新生热门投资。这种围绕这艺术区的幻象使得北京和上海的当代艺术圈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一方面,多数北京的民营美术馆呐喊着追求艺术本身的价值和原创性;另一方面,大批上海的民营美术馆将当代艺术打造成为新资本标杆。

地处北京的宋庄建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民营美术馆(暂且不以国际美术馆定义来要求民营美术馆,否则将难以讨论民营美术馆相关问题),若不计算路边冠以“美术馆”称谓的店面,这些拥有场馆持续展览的场所是可以承担“美术馆”的大部分功能的,免费对公众开放,同所有美术馆一样周一闭馆,的确补充了公立美术馆的不足,能够被视为具备美术馆的基本条件。龙美术馆和观复博物馆代言了上海地区民营美术馆富甲一方的总体态势,处于北京地区但能够在资本和运营上与之相提并论的仅有拥有海外背景的尤伦斯和有房产背景的今日美术馆以及有资本背景的民生美术馆。尤伦斯作为民营美术馆中的先驱,每每谈及当代艺术发展趋势和艺术品的交易态势等等艺术话题,尤伦斯的意见仍然备受关注,这让硕果仅存的798在业内还保有艺术区的头衔。处在北京市区的民生美术馆和今日美术馆越发势头强劲,宋庄的民营美术馆群体也竞相争荣,随着尤伦斯的易主,北京地区的艺术话语权或将更多转移到其它民营美术馆手中。

近年来,艺术聚集的区域性优势逐渐发挥出来,宋庄也越来越多进入到人们的视野中,成为更具综合实力的艺术区,影响力大增。剥离当代艺术的重重幻象,各大艺术院校争相抢占宋庄建立站点,政府主导在宋庄兴建艺术品交易中心,宋庄的交通环境也越来越便利,宋庄的房价尽管一路上涨,但人们看到的更多是大型艺术区的势头和希望。

三、城市化与艺术区发展的相互作用

西班牙工程师赛达在1867年发表了《城镇化基本原理》,首次使用“城市化/城镇化”(urbanization)这个词。[1]日本最早使用复合指标对城镇化发展状况进行评估,其指标包括:以地方财政年度支出额、地区总人口、工业生产总值、商业从业人数、制造业从业人数、零售业总额、批发业总额、住宅建筑总面积、储蓄额以及电话普及率项指标来测算“城市成长力系数”,综合反映一段时期内城市成长力的大小。[2]

北京的GDP增长曲线从1988年起进入上扬态势,1990年后一路高歌,基本呈现出45°的趋势,国际范围的金融危机对于北京的GDP增长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北京的人口增长曲线从2000年之后呈现出与GDP曲线相同的态势,在2011年突破两千万。从第三产业的占比增量上看,2003年北京市第三产业占全部产业的60%,到2017年,第三产业占全部产业的80.2%,其中,文创产业增加收入14亿元,相较2003约百万的收入总额,文创产业的发展在价值的体现上连跨四级。[3]其余数据不需要一一列举了,相应的数据曲线也应有类似的上扬幅度,综合说明北京的城市化进程非常迅速。

大幅稳定持续增长的GDP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艺术行业的蓬勃发展,聚集起来更多的从业者并建立起更多的艺术机构,而他们需要在北京占据更多的空间。各个行业旷日持久的地盘争夺战从一曲响彻大江南北的“五环之歌”可见一斑,寸土寸金的北京,一块地未来一段时间的最終功能属性往往是各方角逐的综合结果。艺术在这场角逐中总显得不如主流的商业、住宅等强势,因此也总是越搬越远。处于边缘地带的艺术区在与商业的相容相杀之中茁壮成长,798被商业化快速侵蚀的时候,宋庄忙着向周围扩张。798逐渐被酒吧、餐厅和纪念品销售商店占据,最后仅剩改头换面的尤伦斯矗立在那里,而宋庄艺术区从宋庄镇扩展到了周围的近20个村庄。艺术从业者们和原住村民们因为租房和售买房产土地的事每日闹到镇政府,2015年宋庄时任镇长曾在采访中坦言,每天最少有三起艺术家与农民的纠纷闹到镇政府,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艺术区扩张的速度。

当代艺术与农村这样一组画风迥异的组合竟然成功了。自第一批当代艺术从业人员入住宋庄以来,宋庄的居民结构就中加入了外来艺术从业者这一群体,且随着时间增长,这一群体的占比越来越重,他们在宋庄的生活和生产影响了宋庄的产业结构。艺术及相关产业在2002年前后(宋庄于2002年正式被定为艺术区)大规模扩张,促使原本以农业为主的宋庄及周边地区(通州地区为传统农业发展区域,为北京供应瓜果蔬菜)的经济结构随之发生变化,第三产业的产值在当地的经济收入中占比也逐渐扩大,社区的权力结构随即更改。艺术群体和商业力量以及原住民成为三股既存在矛盾又相互融合的力量,相互合作和角逐,共同决定宋庄各个方面的发展状况和土地使用情况。艺术和商业推动了宋庄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发展速度,而作为艺术区的宋庄加速了北京边缘地区的城市化进程,比起被城市化迅速吞噬的798来说,宋庄在城市化进程中是主动而积极的。

北京通过正式给予798和宋庄以艺术区的规划来表现对其身份的肯定,也肯定了它们在GDP上的贡献。当北京市政府批准了798以及宋庄的相关社科研究项目时,目的是想探求两个重要的答案:一座城市是否需要艺术区?艺术区的功能是什么?最后结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北京需要它们,作为艺术的、商业的和国际化的符号存在,它们意味着北京作为全球化语境下超级大都市功能结构的完备。简言之,艺术区必须存在于北京的城市化进程之中。

四、艺术区的终结

当代艺术是从终结论之中诞生的,又在终结论之中不断发展着。自1817年,黑格尔在海德堡的美学演讲中提出“艺术已经走向了终结”的观点,到阿瑟·丹托重提艺术终结论,至今,当代艺术和艺术终结论始终并肩前行。似乎终结论本身并不会终结,反而成为了滋养当代艺术的一种肥料,越是各种终结论声音集中的地方,当代艺术越是热火朝天,比如过去的798和现在的宋庄。

798与商业的对抗曾在终结论的声音中延绵数年,尽管798最终被商业占据,但它作为艺术区的身份仍然会被记入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历程中。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周期总有终结,但它曾经存在过,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并且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终结”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另一种开始。规模数倍于798的宋庄时时处在终结论的包围之中——艺术从业者们敏感而脆弱,他们的展览、会议和日常生活中都充斥着害怕宋庄被搬迁、被拆除的担忧,又包含着从事当代艺术行业的各种疑惑和焦虑。但一次又一次展览,一年又一年的会议过后,宋庄至今还是艺术区,并且增添了更多艺术区的相关功能模块,比如艺术品交易中心和艺术院校联络站点等等,艺术从业者的数量不减反增。不能说宋庄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周期永远不会走向终结,但至少目前是乐观的,正如数位居住了20多年的老宋庄所言的那样,宋庄的艺术家们有来有往,签了50年租约的老宋庄们还留在这里,他们更关心下一代如何在宋庄接受义务教育、如何使得宋庄更适合日常生活和艺术发展而非宋庄何时走向终结。宋庄的原住民们更关心艺术家们明年能付多少房租、需要雇多少临时工,并仍然对于后代从事艺术行业表示不屑,他们喜欢艺术家们源源不断地涌入带来的丰厚收入,但很难理解和喜欢艺术家们的职业和生活方式,所以他们既接受又不接受宋庄作为艺术区的改变,同时又逐步适应这种矛盾又和谐的生活环境。

从798和宋庄的案例看来,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周期大致可以分为:起步期(聚集密集时期)——发展期(相关艺术功能逐步完善)——巅峰期(艺术区功能完备且影响力和话语权举足轻重)——衰退期(逐渐被商业取代)。四个阶段的时间长短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纽约SOHO艺术区从起步期到衰退期用了约50年的时间,798用了约20年的时间,宋庄已经度过了近40年至今仍处在发展期到巅峰期之中。地段、商业入驻的速度和政策的介入对于艺术区的社会生命周期长短都有较大的影响,距离城市较近的厂房式艺术区(SOHO和798)商业化的速度较快,798完成艺术区社会生命周期较SOHO更短是因为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社会发展速度更快,798本身距离城市中心也更近,且区域范围更小。宋庄和巴比松一样都是郊区农村,相对来说发展的可扩展空间较大,且各方面状态趋于稳定,发展速度较缓。另外,在中国,政策的介入时间点显得尤为重要,798和宋庄都是在自主聚集之后有相关政策介入的,因此发展相对受到保障并且得以延续,而在自主聚集前进行规划介入的艺术区(在文创区、艺术区流行的数年,全国各地建起了一大批迅速衰亡的艺术区和文创区)则多数短期衰退,除不具备北京这样的文化氛围吸引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不具备艺术发展的条件,比如本身自然环境不足以为艺术创作提供大量素材、交通环境极为不便又或者当地没有艺术类院校等等,均达不到聚集艺术从业者的目的,也就失去了作为艺术区发展的基础。

有观点认为当代艺术区是机会主义者的天堂,仿佛进入艺术区,从事当代艺术都能够一夜暴富,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艺术区里的从业者们总是流动的,来来去去,艺术机构也如大浪淘沙,真正身怀绝技的才能够留存下来,出类拔萃的更是凤毛麟角,与其它行业一样充满着残酷的竞争。尽管如此,艺术区里从事当代艺术的人们还是多少留存有执着的理想,不断涌入宋庄的青年艺术从业者们一批接一批,都试图从这个行业的孵化器中成长起来,在艺术区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这就像1979年来自艺术院校学生们的艺术反叛,年轻的艺术从业者试图打破艺术唯美主义的幻象,比如把艺术史放进洗衣机里搅拌,一种形式主义的终结也是另一种理想主义的登场——不放弃艺术的聚集就拥有了整个艺术区和艺术氛围。

艺术从业者们始终都摆脱不了理想和现实的矛盾,艺术区也不能够区隔他们与现实之间的联系,房租始终都要交的,艺术区只不过提供了一个工作和生活一体化的场所,包容了他们与环境的差异。艺术从业者们总在谈论着终结某一种状态、环境、风格、艺术史等等一切,这种幻想在激发着他们的灵感,让当代艺术和艺术区又生机勃勃地迎来了下一场展览、下一个黄金季和下一个区域。所以,艺术区会终结么?会的,终结的是人们对于艺术区纯粹罗曼蒂克的幻想,这里只是一种产业聚集,没有绝对的理想主义。艺术区真的会终结么?不会的,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参考文献:

[1] 许学强.城市地理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54-55.

[2] 邹农俭.中国农村城市化研究[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8:7.

[3] 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2019-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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