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婆婆坐在小椅子上读了一本书，小椅子就学会了思考。

学会了思考的小椅子，再也不喜欢安安静静地被人坐着了。

小椅子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思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作为一只小椅子，难道我只有被人坐这一个用途吗？”

“如果我不愿意再被人坐了，那我还是一只小椅子吗？”

“难道我必须整天待在家里，一直为别人做事吗？”

“一只小椅子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事情吗？”

“一只小椅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小椅子一刻不停地思考着。

从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始，一直到黎明日出，小椅子思考了整整一夜，他决定出去走一走，说不定这样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小椅子把他的决定告诉了老奶奶。

老奶奶抬头想了一想，又低头看了一眼小椅子，然后同意了小椅子的请求。

“作为一只小椅子，你想出去走一走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决定，我支持你。”老奶奶对小椅子说，“虽然我的内心很舍不得，因为你是老爷爷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也许我会回来，也许我永远不再回来了。”小椅子对老奶奶说。

“不管你回不回来，你都是我最心爱的小椅子，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的旅途平安和愉快。”老奶奶对小椅子说。

小椅子告别了老奶奶，“咯噔咯噔”地上路了。

白云在蓝天上悠悠地飘荡着，风儿轻轻地吹拂着，夹杂着苹果花、柑橘花和梨花的气息，像一股股看不见的潮水，一齐向着小椅子奔涌过来。

“外面的世界好大啊！”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小兔子在草丛里蹦蹦跳跳，小椅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香味的空气，开心地呼喊着。

“嗨，先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一个声音从小椅子的脚边传来。

小椅子一看，原来是一只乌龟：“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去参加狮王的婚礼，可是我的行走速度太慢了，照这样的速度赶路的话，狮王的孙子结婚，我也未必能赶到。我看你的步伐挺大的，你能当一次我的马儿，把我送到狮王的婚礼现场吗？”小乌龟着急地说着。

“当你的马儿？”小椅子被乌龟的提议弄得心潮澎湃，“我一直是别人的小椅子，可从来没有当过谁的马儿啊！”

“我相信你能行！”乌龟的肯定，打消了小椅子最后的一丝犹豫。

乌龟找来一根迎春花的藤蔓，系在小椅子身上：“先生，缰绳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绪，上路吧！”

“来吧，坐稳了！”小椅子像马儿撒开腿，开始飞奔起来。

他们爬过高山，越过山沟，蹚过溪流……几个月后，小椅子终于把乌龟送到了草原上。再过五分钟，狮王的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

“谢谢你，我的大马儿，我们正好赶上了这场盛大的婚礼！”乌龟的赞扬，让小椅子内心充满了骄傲。

“虽然我可以成为乌龟的马儿，但我并不是一匹真正的大马。”在和乌龟一起的这段旅途中，小椅子并没有停止思考，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和乌龟分别后，小椅子慢悠悠地行走在大草原上，不用再赶路了，小椅子决定慢慢地欣赏一翻草原的风景。

草原的辽阔让小椅子感到吃惊，走了好多天，似乎还是在原地打转。

这一天，走着走着，小椅子听见草丛里传来一阵欢乐的歌声。

小椅子一看，原来是一群小鼹鼠，他们整齐地排着队，边走边哼着歌。

“快看，快看，那里有座山！”

“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见到大山啦！”

原来，小鼹鼠们把小椅子当成了大山。

为了不破坏小鼹鼠们的兴致，小椅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快快快，快到山洞里去野餐！”小鼹鼠们一个跟着一个，一起跑到他的椅肚里，他们从背包里拿出桌布和美食，开始愉快的野餐。

“今天，我们就在山洞里过一夜，明天再返家吧。”一只小鼹鼠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晚上，小鼹鼠们在“山洞”里玩游戏，看星星，还互相讲故事，一直吵吵嚷嚷到半夜，才渐渐睡去。

小椅子轻轻地摇晃着身体，哼着一首老奶奶平常在睡觉前经常哼的曲子。

“这个山洞真好，还能听到睡眠曲。”有一只小鼹鼠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着。

“虽然我可以成为鼹鼠们的山洞，但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山洞。”小椅子看着小鼹鼠们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想着。

跟小鼹鼠们告别后，小椅子又开始了新的旅行。

他载着一个失去双腿的小伙子去山顶看了一次日出和日落，小伙子开心地称他为“重生的双腿”；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他倾听了大树的倾诉，为一朵小花遮蔽过风雨，一只老鼠在他腿上磨过牙……

在旅途中，小椅子一直没有停止思考。这些经历让他很开心，但是，作为一只小椅子，什么才是他最渴望的事情，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明白。

有一天，他和一个画家相遇了。

“这个椅子才是我梦想中的椅子！”画家第一眼见到小椅子，就兴奋地大声嚷嚷着。

“小椅子，请你留在我的画室里吧，我不会让你承受我沉重的身躯，更不允许别人将污秽的脚底踩在你身上，但是我会让你成为我的模特，让我用画笔画下你的身姿，让这世人都能看到你的美……”画家的眼里亮着光，他用诗人一般的语言对着小椅子说话。

“我可以做一次你的模特，不是因为我想留下我的影像，世人的评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而是如果这是你强烈的需要的话。我看了许多风景，但我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如果能帮到你，让你产生新的创作灵感，这也是我的快乐。但是，我不会留在你的画室里。”小椅子平静地对着画家说。

“作为一只老爷爷亲手制作、送给老奶奶当结婚礼物的小椅子，我担负着陪伴老奶奶的责任，但这真的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吗？”小椅子一边当着画家的模特，一边思考着。

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也许是我太累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再思考吧。”小椅子停止了思考。他微微地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的感觉。

调皮的风儿把花园里的花香一股脑儿塞进了小椅子的鼻孔里，那些花香让他想起了老奶奶。老奶奶有一个美丽的小花园，她常常带着小椅子来到花园里，闭着眼睛靠在小椅子上，一坐就是老半天……

“小椅子哟，我来啦！”每次坐下之前，老奶奶都会对小椅子说。

“小椅子哟，谢谢你啦！”每次离开的时候，老奶奶会这么对小椅子说。

老奶奶的声音，老奶奶身影，老奶奶的一切，占据着小椅子的头脑，使他再也无法思考，他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回到老奶奶身边！

画家完成作品后，小椅子撒开四条腿，像一匹大马一样飞奔起来。

“我的小椅子哟，你回来啦！”再次看到小椅子，老奶奶开心地说着。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谢谢您给我自由，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让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待在您身边，因为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我既是我自己，又是一把可以带给别人快乐的小椅子。”小椅子对老奶奶说。

“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老奶奶靠在小椅子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椅子每天都让老奶奶靠在他怀里，轻轻地给她讲述旅途的故事，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说，老奶奶安安静静地坐着，小椅子轻轻地摇晃着，他们的心里都在思念着老爷爷。

选自《儿童文学》（故事）2019年第11期

顾鹰，儿童文学作家，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刊物发表作品三百多篇。出版二十多部儿童文学作品，其中《我的一家是精灵》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狗先生》获第二届“上海好童书”奖，并获苏州市“五个一工程”奖，《亲爱的小尾巴》入选2015“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童话集《阁楼上的熊皮外套》获第二届叶圣陶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