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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

2019-09-10王苗

儿童文学选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大雾油条黑板

外面暗沉沉的,卫南猛地醒来了。

她朦朦胧胧地一看表,滚身就起,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往窗户外面看。又是一个浓重的大雾天,这个小镇地势低,又有一大片水洼和茂密的树林,早晚起雾是家常便饭。今年的春天比往常都冷,湿气也大,大雾便登堂入室,几乎每天都是这样雾腾腾、阴沉沉的天气。

外屋的桌子上摆着一碗稀粥、一个馒头,小碟子里放着一小块腐乳和几根榨菜丝。她飞快地就着榨菜和腐乳咬了幾口馒头,又把粥灌进嗓子。

好大的雾呀!

白色的雾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幕天席地的屏障,树木、房屋、围栏、电线杆仿佛都消失了。走在其中,脚下轻飘飘的,像在云中漫步。春寒料峭,那雾气湿漉漉、冷冰冰的,不一会儿,身上、脸上就落下一层薄薄、凉凉的水。依稀能看到那缭绕的云丝在身边飘动,好像缥缈的仙境。

卫南在大雾中骑着自行车,努力辨认着街头的树木、建筑和商店外面挂的招牌,以免在迷雾中走错了路。走到一个街角的时候,她停住自行车,把脚撑在地上。

一个卖油条的小摊。一位穿着深蓝色大围裙、戴着白色套袖的中年女子正躬着身子从滚烫的油锅里夹出一根根金黄的油条。油锅的热气蒸腾着,中年女子蹙着眉头,不时抬起套袖,擦一擦沾在脸上的油烟。旁边支着几张小方桌和小板凳,几个人正吃着饭。一个顾客要茶叶蛋,中年女子连连答应着;一个中年人吃完了早餐,过来结账,女子用围裙擦擦手,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几块钱找给他。

每天这时都是妈妈最忙碌的时刻,她没有帮手,一个人料理一个早餐摊,陀螺一样打转。卫南在她眼前停了这么久,她完全没有看到。

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地过来了。卫南歪过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待他们消失在浓雾中,她看看手表,继续上路了。

刚把自行车停好,上课铃就响了。卫南怕从前门进太招摇,便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她的座位在教室后几排,她猫着腰悄悄坐到座位上,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不一会儿就写了满满一大黑板。

卫南心中咯噔一下,完了,她的眼睛又看不清了!

这阵子她的眼睛不知怎么了,阳光明媚的时候看黑板完全没问题,但天气不好的时候,看黑板就有些吃力。今天是大雾天,教室里的光线灰蒙蒙的,黑板白茫茫一片,那些板书像被水洗过一样,一点点洇开、变淡,直至模糊不堪。

卫南眯着眼睛,使劲儿盯着黑板,上面还是一片朦胧。由于过于用力,眼睛又酸又痛,不一会儿便流泪了。那眼泪仿佛具有放大镜的功效,黑板上的字迹变得清晰了,但随即又一片惨淡……

卫南碰了碰同桌梁彦:“上面写的什么呀,完全看不清……”

梁彦正听老师讲解,敷衍地说:“那就听呗……”

卫南无奈,只得盯着白茫茫的黑板,努力捕捉着老师的话,但步步推演的步骤完全不知所云。她哗啦哗啦地翻着课本,也没找到老师到底在讲哪道题,急得心中直发毛。

数学老师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了几道习题,叫人解答。卫南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问梁彦:“老师出的什么题?快帮我抄一下吧。”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数学老师似乎早就看到卫南一直在做小动作了,面带愠色地说:“卫南,这道题该怎么做?”

卫南慌忙站起来,看着白花花的黑板,支支吾吾。

数学老师绷着脸,两根手指间转动着一截粉笔。梁彦飞快地把题目抄在本子上,推到卫南面前。但卫南站着,低头看本子上的题目也是混混沌沌。

无奈,卫南嗫嚅着:“我……看不清……”

教室里哄堂大笑。卫南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深深埋着头。数学老师绷着脸让她坐下了。

课间,梁彦关切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卫南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平时没问题,但天气一阴,光线很暗的时候,我看黑板就特别模糊……可能昨晚没休息好,眼睛太疲劳了。”

梁彦大叫一声:“你不会近视了吧?”

卫南心中咯噔一下。因为功课很紧张,班上不少同学都戴眼镜了,自己不会也要变成“龙睛鱼”“四眼妹”了吧?要真那样,自己就更不敢见人,更要被大家嘲笑了。她辩驳般地说:“但我只有阴天才看不清,天气晴的时候能看清。”

梁彦安慰她说:“你这种情况应该是假性近视,能恢复过来,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休息。”

到了中午,大雾似乎散去了些,但还是有轻薄的游丝烟云飘散着。太阳病恹恹地出来了,那层云雾像是笼罩其上的一层灰尘,让人恨不得用手尽快拂去,好让阳光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透出来。

还是看不清黑板!

整整一天,梁彦都是卫南的第二双眼睛。卫南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突然失明的病人,一下子迷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整个人被巨大的迷茫和惧怕攫取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敢想,不知前方是危险的陷阱还是坚硬的墙壁。

到了傍晚,暮气和雾气混在一起,蒸腾起来,又是一派云遮雾罩的场景。街边的路灯早早就亮了,但那幽弱昏黄的灯光难以刺穿深沉的雾霭,成为一团暗淡的影子。没有路灯的地方,黑暗中有一束光,那是一个拿着手电筒的行人。手电筒微弱的光好像大海上的一盏渔灯,颤颤悠悠地晃动着。

卫南到家时,爸爸正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抽烟,妈妈则呆呆地坐在饭桌前。晚饭很简单,几块花卷、一盘蒜薹炒肉丝、一盘菠菜豆腐,还有一小锅棒子面粥。

爸爸妈妈都不说话,卫南敏感地觉出气氛不对,她说:“爸,妈,晚饭都做好了?”

妈妈似乎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小南回来了?吃饭吧。”

爸爸掐灭烟头,来到饭桌前,捧起一碗棒子面粥,呼噜呼噜地喝着。喝了几口,他突然说:“小南已经长大了,家里的事也瞒不住她。”

妈妈垂着眼睛,手中的筷子伸向那盘蒜薹炒肉丝,夹起一根蒜薹,送到嘴里,慢慢地嚼着。

爸爸平静地对卫南说:“小南,爸爸没用,被工厂解雇了。”

卫南心中一惊,爸爸在小镇的电机厂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多年,每年都是厂里的优秀员工,怎么说被解雇就解雇了?

妈妈还是垂着眼帘,细细地嚼着那根蒜薹,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卫南看看妈妈,焦急地问:“爸,他们凭什么解雇你?”

爸爸苦笑着:“大概厂里觉得我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那些年轻人会做得更好吧。新老交替嘛。”

卫南气愤地说:“那也不能把你这个超级劳模解雇呀!”

爸爸苦笑着,没说话。

妈妈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愤愤地说:“你不明白的多了去了!你爸爸除了会修机器,其他什么都不会,不解雇他解雇谁?”

爸爸憨憨地笑着:“工厂要裁员增效,年轻人脑子活,上进心强,学东西也快,我们这些老家伙确实比不过他们。”

妈妈白了他一眼:“你处处为别人着想,怎么不替这个家想想?我天天卖油条,一身油一身烟,能赚几毛钱?小南长大了,上学要花不少钱,现在你又丢了工作,全家一起喝西北风吗?”她啪地放下碗筷,砰地把门一摔,到卧室去了。

爸爸一句话都不说,又点燃一支烟,眉头紧蹙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似乎极力保持着平静,但微微颤抖的两根手指出卖了他。卫南之前竟然没有发现,爸爸的白头发已经很多了,藏在黑头发中间蓬乱着,像秋天荒原上的一根根茅草。

这个潮湿多雾的小镇并不发达,妈妈没有正式工作,一直在打零工,之前那个服装厂关闭后,她就开始卖早餐。卖早餐非常辛苦,每天四点多就要起床,因为卖的是吃的东西,责任也很大,不能有丁点儿差错。爸爸是家中的支柱,但现在又被解雇了……他们都是最勤劳朴实的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日子怎么这么艰难?为什么那些同学的生活那么轻松?

卫南在房间写着作业,但心里乱极了,作业本上那些题目一直在突突地跳。她烦躁地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夜晚的雾气蒸腾着,没有一丝星光,夜空影影绰绰,飘着幽蓝的光,像是电影中的鬼片场景,让人完全找不到方向。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大雾天了。

第二天,卫南很早就醒了。

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爸妈也不在。往常饭桌上总会有妈妈给她准备好的早餐,但今天桌子上空荡荡的。卫南不放心,抓起书包急匆匆出门了。

今天的雾似乎比昨天还大,密实的白雾让所有东西都影影綽绰的,让人怀疑是眼睛上长了翳。四周灰蒙蒙、暗沉沉的,让人恍惚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大雾带来的压抑、憋闷和烦躁让人心中像是有一颗点燃引信的炸弹,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

卫南骑着车在雾中飘游,来到妈妈的早点摊。走近了,她看到爸爸妈妈都在早点摊上忙活,紧揪着的心倏地放下了。

妈妈站在一个齐腰的案板前,把一团又稀又软的面团用两只手揪起来,使劲一拽,放进油锅里。“嗞啦”一声,面团被热油炸过,瞬间就变得又香又酥,金灿灿的。爸爸在给妈妈打下手,他拿着一双长长的筷子,弯着腰从油锅里把油条夹出来。他显然对炸油条并不熟练,显得非常笨拙,滚烫的油点子总是溅到他的脸上。他皱着眉头,身子微微侧着,似乎在躲避着油星子的喷射。

爸爸一抬头,看到了卫南:“这么早就起了?今天我跟你妈三点就来出摊了,没顾上给你做早饭。”

妈妈也看到了卫南:“我天天卖早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反而连一顿像样的早饭都吃不上。刚才还说让你爸爸给你送几根油条回去呢。”妈妈用刀“当当当当”地切着面团,一双手飞快地舞动着。一个顾客要再加几根油条,妈妈热情地应和着:“来啦!”她抬起袖子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脸上带着笑,没有任何不快和烦闷,仿佛昨晚的事完全没有发生。

爸爸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早饭吧,刚出锅的油条,还有豆浆,热乎的。”说着他拿起一张纸,给卫南包了几根油条。

卫南心中一阵迟疑,妈妈炸了这么久的油条,她还从来没在她的摊位上吃过呢。在街边吃饭多难为情呀,而且这里离学校很近,要是让同学们看到妈妈是炸油条的,自己又要被取笑了。

妈妈似乎看出了她的难为情:“你到后面的棚子里去吃吧,那里没人。”

早饭摊后面是个简易棚,里面放着面粉、面盆、桌子、板凳、油葫芦等杂物。卫南拿着油条来到简易棚里,爸爸又给她拿来一个茶叶蛋和一碗热豆浆。

她躲在那里吃完早饭,推起自行车准备去学校。一个老大爷背着手过来了:“小张,忙着呢,生意挺红火呀。”

妈妈热情地说:“李大爷,这么早就出来了,还没吃早饭吧,在这儿吃点儿。”

卫南听出来了,这是收租费的李爷爷。这块空地之前是李爷爷家的前院,后来他家的院墙往回缩了一截,但这块地皮仍属于他。妈妈在这里摆了早餐摊后,每月给他一千块钱的租费。

李爷爷咳嗽了几声:“小张,跟你商量个事……”

妈妈一愣,但还是笑着说:“李大爷,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卫南双手扶在自行车把上,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李爷爷说:“小张,我和老伴身体都不好,我们又没孩子,老两口就指着每个月的租费呢……最近老伴又添了血糖高的毛病,每个月吃药要花不少钱……”李爷爷搓着手,面带惭色地说,“以后每个月的租费涨到两千吧。”

妈妈脸色骤然一紧,为难地说:“李大爷,这一下子涨了一倍……”

李爷爷叹口气:“小张,你们年轻,本事大,不像我们,老了,没有任何进项,花钱还像无底洞……”他又咳嗽几声,“你看你生意这么好,爱人也来帮忙,都开成夫妻店了,每个月多拿一千块钱不算难事……”他背着手,弓着背,“要是你们决定搬走,我一个远方亲戚想在这里建个饭馆,这里地段好,不愁没有顾客……”

妈妈还想说什么,被爸爸拉住了:“李大爷,我们商量商量,晚些答复您。”

爸爸看卫南还在这里,催促道:“小南,还不去上学?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吧!”

卫南忧心忡忡地骑着车向学校走去。前面是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一边骑车,一边说说笑笑。卫南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雾很大,一会儿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但欢声笑语一路传来。

还是看不清黑板!

教室里光线很暗,打开电灯后,灯光照在黑板上,反射出一团团昏黄的影子,身体一动,那光圈就跟着动,边缘处有红橙黄绿好几种颜色,不一会儿就觉得眩晕了。卫南又急又躁,满头大汗,心中一团火在呼呼地燃烧,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双眼珠子抠下来,凑到黑板面前去,好看个清清楚楚。

梁彦体贴地为她抄着板书,但还没抄完,老师就用板擦唰唰唰擦掉了,卫南好不容易跟上的思路又断了。

卫南心中的那团火像烟花一样炸开了,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突然释然了。她不凑到梁彦那里去看板书了,啪地把课本合上,看着窗外的操场。因为是大雾天,体育锻炼取消了,往常经常能看到体育生围着操场一圈圈地跑步,但现在,操场上雾蒙蒙一片,远处的篮球架、排球网和足球场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混沌、迷离,仿佛通向一个遥远的未知世界。

课后,梁彦关切地对卫南说:“还是去眼镜店看看吧。”卫南点点头。

两人来到学校门口的眼镜店,店里工作人员让卫南坐在一张椅子上,拿一块塑料板遮上一只眼睛。工作人员拿着一根小棍,对着墙上贴着的视力表指指点点,让卫南说出视力表上字母开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唰唰唰地在一张纸上写着,漫不经心地说:“左眼350度,右眼300度。”

度数这么高?!卫南的心骤然一紧,試探地问:“是假性近视吧?休息休息视力能恢复过来吧?”

工作人员带着一丝冷笑:“这么高的度数,哪里是假近视,就是真近视!必须要戴眼镜了啊,否则视力下降得更快!”

卫南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应该呀,我特别注意用眼卫生,学习一会儿就会让眼睛放松休息,还坚持做眼保健操,怎么会近视呢?”

工作人员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近视的原因有很多,除了用眼过度,还有遗传、发育等因素,两句也说不清。”她惊讶地说,“你之前真能看清吗?这么高的度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卫南还是不死心:“今天阴天,要不天气好了我再测一次……”

工作人员有些无奈地笑了:“跟天气好不好没关系!”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这个看看远处。”

卫南把那副眼镜戴在鼻梁上,缓缓地向远处看去,整个世界真的清晰了好多,虽然天空中还是有一层雾,但雾中的风景不再模糊一片,树木、房屋和街道都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让卫南的世界也恢复了正常。这几天第一次看到清晰明亮的世界,她非常激动。

“那就把眼镜配了吧。”梁彦说。

“我戴眼镜是不是特别丑?”卫南忐忑地问。

“不丑!”梁彦说,“你自己看看嘛。”

卫南慢慢地看向桌子上放着的一面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好陌生呀,两个又大又圆又黑的镜框横亘在眼睛前,两根眼镜腿紧紧地钩在耳朵上,沉重的镜托压着鼻梁,她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工作人员见状把卫南领到柜台前。那些眼镜都好贵呀,镜框和眼镜片还要分开配,就是两笔钱。她飞快地计算着配一副眼镜的花费,最便宜的也要好几百,贵的都快上千了,都赶上妈妈一个月的摊位费了。

卫南摘下眼镜,拉着梁彦走了。梁彦疑惑地说:“你不配了?”卫南说:“我想再看看,万一……明天又看清了呢?”

又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一天。卫南觉得自己像被遗弃在一个孤岛,周围空无一人,浓重的雾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迷障,仿佛魔鬼们在作怪,让自己彻底迷失了方向。四周是万丈悬崖,向前迈一步,就会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烦躁、压抑、气愤、不甘,卫南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终于挨到放学,卫南抓起书包飞快地走出了教室。眼前还是雾蒙蒙、阴沉沉的,她飞快地骑着自行车,突然咣当一声,自行车撞在路边一个垃圾桶上,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卫南膝盖和胳膊上一块块乌青,脚踝火辣辣地疼。她爬起来,重新蹬上自行车,但自行车胎好像被扎破了,骑起来有千斤重。卫南咬着牙,拼命骑着,泪水早已流满了整个脸颊。

一进门,爸爸妈妈都在,那个李爷爷也在。李爷爷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妈妈给他倒的水。他喝完一杯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小张,那件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和气地说:“李大爷,我们商量好了,我们继续干,那一千块钱,等凑齐了立刻给您送过去。”

李爷爷如释重负般地说:“得嘞!”他叹口气,“小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我和老伴老了,身体又不好……”他用双手支撑着膝盖,沉重地站起身来,“我走了。”

送走李爷爷,卫南气愤地说:“爸,妈,你们为什么答应他?他分明是趁火打劫!”

爸爸说:“小孩子不要乱说,李爷爷要求提租价合情合理。我和你妈妈商量了,我没了工作,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我们一起卖早饭,以后看机会再做打算。”

妈妈叹口气:“卖早饭本来赚的就是辛苦钱,除去面粉、油、鸡蛋、黄豆、煤,还有盐、糖、电等费用,再扣除两千块钱的租费,根本不剩多少了……”

爸爸安慰她说:“以后咱们两个一起干,收入也会比之前多。我想了,咱们还可以卖包子、豆腐脑等,这样顾客也就多了。”

妈妈重重地叹口气:“咱们踏踏实实,本本分分,能吃苦,不害人,日子怎么这么难?我活了这么大,怎么反而不明白了呢?”

爸爸说:“我们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哪能什么时候都一帆风顺呢?过日子本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睛看不明白了,就跟着自己的心走。不管什么时候,努力勤奋、向上都不会错。”他突然对卫南说,“小南,你班主任打电话说你上课看不清黑板。”

卫南垂着头不说话。

妈妈埋怨地说:“傻孩子,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这么硬忍着,不但影响学习,对眼睛也不好。”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怪我们不好,最近家里出了事,没顾上你……”

爸爸安慰她:“傻丫头,你们这个年纪功课重,费眼睛,近视很正常,别太在意。戴上眼镜更像斯文学生,像知识分子了!”

卫南笑出声来。

妈妈对爸爸说:“天气预报说明天就放晴了,咱们明天早点出摊,忙完后你抽空带着小南去配眼镜。”

卫南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这大雾,总有一天会散去。

选自《儿童文学》2018年第11期

王苗,儿童文学作家,曾获第二届《儿童文学》“金近奖”、第三届“读友杯”全国短篇儿童文学创作大赛优秀作品奖、2015年《少年文艺》(江苏)年度佳作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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