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震是乡旮旯中学的在编人员，二十多年来，虽占着编制，但没进过一次课堂，大家戏称他为“建设部长”。学校围墙每两年修建一次;地面硬化每三年重做一次;建筑物的墙壁每年都要美化一次;苗圃两三年翻新一次;花草每个月都修剪一回……反正每年每月他都不失时机地给学校搞建设，学校义保经费，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腰包，再从他腰包里流到该去的地方。

暑假的一天上午，孙震来找李强。李强时年五十三岁，是乡旮旯中学的教导主任，刚直不阿。李强笑道：“孙部长，你这大人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孙震满脸堆笑：“遇点麻烦，请老哥帮忙！”“只要不违背原则，请吩咐！”李强让座递烟。“有人匿名举报我占编制不在岗，想请老哥改改学校每年任课教师统计表、年级课程表和年教学成绩分析表，只要能证明我每年都上岗就行！”孙震眼巴巴地望着李强。“真的假的？”李强惊问。“真的！我上面有人，在上面没下来调查之前让我早做准备！”孙震骄傲地笑着。李强粲然一笑：“孙部长，更改原始资料，一来任务艰巨，全部改动实在不易，二来这是叫我弄虚作假，欺骗上级，可是违背原则的事儿！你要失望了！”孙震的脸变了几变，哀求道：“李主任，帮帮我吧！过了关，我还能忘了你的大恩吗！”李强苦笑：“对不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孙震脸通红，气呼呼地说：“李主任，是马校长让我找你的！”李强道：“谁找我都不行！这是原则！”望着气鼓鼓远去的孙震，李强嘴角浮出一丝哂笑。

孙震走后不久，马校长竟给李强打来电话。马校长笑道：“李主任啊，你真的不能帮孙震老师吗？”李强明知故问：“怎样帮？刚才孙部长的话我没听懂！”“只要你把教导处里能证明老师二十多年以来上班资格的材料，添上孙震的名字就行啦！”马校长笑道。“多年来，他始终占着茅房没拉屎，我现在动资料，是违背原则的事儿，恕不领命！难道马校长愿意看到我因这事受到处分吗？”李强笑着客气地说。“你……”马校长被激怒了。李强清楚地听到他摔电话听筒的声音，无奈地苦笑道：“自作孽！”

李强一杯白开水没喝完，中心校徐校长打来电话。“李老弟，有人匿名举报孙震老师，你也该听到了吧！……我们评价一个人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嘛！孙老师虽没上课，可他为学校建设也是尽心尽力吧？为了不让勤勤恳恳为教育出力流汗的好人吃亏，我们总得帮他一把吧？我想请你改改学校教导处的相关资料，只需证明孙老师二十多年来始终在职在岗就行，老弟，没什么问题吧？”李强等他说完，笑道：“徐校长，还真有点问题！我实在不愿意修炼一辈子的道业，为孙震这事儿给打下去！”“没那么严重吧？”徐校长不高兴地说。“干脆，你在中心校给他安个官銜，不就万事大吉了嘛！中心校领导那么多，也不缺他一个。”李强嘿嘿地笑起来。徐校长听出了话中的滋味，冷哼一声，立马挂掉手机。

三天后，县纪检组深入旮旯乡，暗中走访群众和教师，调阅了学校相关档案，包括教导处存档资料，证实了孙震占编不上岗，拿着国家工资，经营个人企业，非法谋取利益的违规违法行为;并掌握了一个多年来存在学校内部以孙震为节点的灰色利益链。孙震、马校长和徐校长都被开除了公职，被追缴了数十年来的非法收入，并被立案侦查。

暑假开学，中心校重组学校领导班子，李强意外出局，被“发配”到本乡一所最偏僻的小学任教。

意外

王龙妈妈王霞和外婆气势汹汹地闯进李波的办公室，大喊大骂：“你为什么打俺龙？” “我没有！”李波提着心吊着胆。“没打，俺龙脖子上的手印子哪来的？被你打进了医院，还不承认！”妈妈厉声质问。李波明白那是他在制止王龙时，用力过大留下的，忙说：“我没打你孩子。上午王龙抢李梅计算器，李梅不给，王龙对她大打出手，王龙揪住李梅的头发，把她按在课桌上，还用脚踢她，我到旁边大声阻止，王龙不听，我只得用劲掰开他的手，当时王龙情绪激动，拼命打我，我就把他的头摁在了桌面上……”“俺儿说你拉偏架，还打他！”王霞吼道。“你儿子打人家，人家根本没还手，我拉什么偏架？”李波气恼。突然王霞照李波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你敢打俺儿子，俺得捞过来！”李波被打得晕头转向。

这时，好几个老师赶了过来，大家都被王霞的野蛮震蒙了。王龙外婆破口大骂：“李波，王八犊子，俺表叔是市委的，你要是不支付俺外孙的住院费，不当着全校学生面向俺龙儿道歉，俺一定让你做不成老师，让你身败名裂！”校长瞧着李波被打得通红的脸，气愤地说道：“李老师制止你儿子的暴力欺凌，行使了一个教师应有的权力，即便有过，那也是你孩子不服管教的结果！你们来学校辱骂殴打教师，扰乱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就算市委有人，难道就可以罔顾事实、一手遮天吗？刚才你们提出的条件，我们决不接受！”“你们都是一个德行！你护犊子！”王龙外婆说：“教师殴打学生，就合理合法啦？咱走着瞧！”

警察到学校，对当事人进行询问，并认真调查，掌握了实情……第二天，教育局派出调查组深入学校彻查真相……市电视台派出阵容强大的摄制组空降学校。不管什么场合，学生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李老师冤枉！王龙打李梅，还打老师！老师没打王龙！”校长激动地说道：“如果教师失去了管理学生的正当权力，还要教师干什么？如果要处理李老师，会寒了教师的心！”家长道：“有的家长就是糊涂混蛋，孩子在校不学好，还不让老师管教，那还让孩子上学干嘛？”

晚上，教育局和市电视台领导接到市某领导的电话：“希望你们慎重严肃处理好X中学教师殴打学生致伤的恶性事件！”第三天，教育局就在自己的网页上，公布了调查结果，并强调：“李波老师只是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儿，虽然方法欠妥，但他没有过错！”电视台新闻热线直播了采访过程，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说：“有段时间，公众和媒体总是戴着哈哈镜看老师，只要老师和学生之间出现了问题，我们总是一边倒地声讨谴责老师，就连主管部门也为洗脱责任严惩老师，甚至不惜违背事实和良知，抛弃公理和正义，助长了歪风邪气，让老师成了彻头彻尾的冤大头，那样我们教育的前途何在？”派出所也顶着压力根据有关法律，给予王霞拘留十天的行政处罚。

不过让王霞和王龙外婆没想到的是，她们所依仗的靠山上了市纪检委的黑名单，被立案侦查！此后，再没人愿意和王龙同桌。

作者简介：张弃资，阜阳颍泉人，中学高级教师。有诗歌、散文、小说见诸报刊。所著小说《情殇》获2018年《今古传奇》全国优秀小说征文大赛三等奖，为《今古传奇》签约作家。有200多万字的社会小说《始共春风容易别》，以网名“红尘别梦”发表于长江文学网。

（责任编辑  徐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