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晗

转眼间，距离上海市实施“史上最严”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已近两月，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的分类标准已深入上海市民内心。毫无疑问，上海已率先打响了中国生活垃圾分类的第一枪。但垃圾分类能否真正实现，不仅取决于前端老百姓的分类意识，也取决于后端的垃圾回收和处理系统是否完善。后端的垃圾处理系统，直接决定了这些生活垃圾的去向。

在距合肥市中心半小时车程的科学岛上，坐落着一栋朴素的二层小楼，中科院等离子体所淮南新能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姚建铭的实验室就位于那里。2004年，姚建铭结束在合肥市人民政府挂职副市长，回到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继续从事科研工作。就在这时，合肥市蜀山区城管局的负责人找到他，希望他的团队能协助研究餐厨废弃物的处理方法。从此，姚建铭便与餐厨垃圾打上了交道。

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吓一跳。在姚建铭开始着手对餐厨废弃物回收利用的研究后，才意识到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垃圾对老百姓的生活有多么大的影响。餐厨废弃物的概念很广泛，主要指从事食品生产加工、餐饮服务、集体供餐等活动的单位和个人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产生的食物残余、食品加工废料和废弃食用油脂等废弃物，具有含水分高、含盐量高、有机物含量高、易腐坏变质等特点。由于中国独特的饮食习惯和聚餐文化，每天都会产生巨量的餐厨垃圾。据资料显示，北京市每天产生的餐厨垃圾在1200吨左右，目前的处理方式仍以填埋为主。虽然全国各省区市都制定了餐厨垃圾清运回收的规定，严禁使用餐厨废弃物用来提炼地沟油和进入饲料行业。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一些地方已形成了餐厨垃圾收运、贩卖的黑色利益链条，“地沟油”仍未彻底远离我们的餐桌。并且，像我国这样垃圾产生量巨大的国家，卫生填埋已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制造的垃圾。

在姚建铭看来，若想真正杜绝“泔水猪”“地沟油”的问题，就必须做好餐厨废弃物的回收再利用，将垃圾转化为能源，应用到沼气发电和土壤有机肥等方向。通过近10年对餐厨垃圾的研究，姚建铭和他的团队攻克了无数技术难题，发明了利用餐厨废弃物生产微生物油脂等一系列科研成果，为餐厨废弃物的能源化、无害化处置提供了重要技术支持。2010年7月，国家发改委、财政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联合确定了33个餐厨垃圾试点城市。在姚建铭的联合推动下，合肥市也成为试点城市之一。但9年过去了，餐厨垃圾的后端处理问题仍未得到解决。

“当时合肥市有幸入选33个餐厨垃圾试点城市之一，通过对餐厨废弃物的深入研究，我发现必须要有良好的技术来解决它。于是在2010年，联合一些个人投资人，我们成立了安徽科聚环保新能源公司，希望朝着酒店废弃物无害化处理和资源化利用的方向扎扎实实去做。实践证明，这个方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遗憾的是，到现在我们也没能看到一个特别好的示范点，可以向全国去推广。”姚建铭感慨道。

为什么有了良好的餐厨垃圾回收再利用的技术，却无法大规模地推广和应用呢？“关键在于没有找到投资和回报的一个平衡点。”姚建铭说。在得知姚建铭和他的团队研究出餐厨垃圾能源化利用的专利成果后，前去调研的投资商很多，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应用方向。但考虑了投入产出比后，绝大多数的投资商都望而却步。姚建铭告诉记者：“我们作为科研人员，没有资本背景。政府希望看到切实可行的示范工程后，才会相信这个技术，再去大力推广。企业觉得要花那么大价钱投入进去，仅仅做一个示范工程，处置餐厨垃圾产生的成本和它的资源化产出两者不对等，也不愿意做。”正是由于科研人员、政府和企业三方之间没能找到一个利益平衡点，使得餐厨垃圾回收利用技术的应用陷入瓶颈。

研究餐厨垃圾越久，姚建铭就越感受到垃圾分类回收和能源化应用的紧迫性。餐厨垃圾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滋生病菌、产生恶臭，还会污染地下水资源，最终危害中国的生态环境。一套完整的餐厨垃圾回收处理流程包括垃圾的回收、清运、分类、再利用等环节。目前，政府更多地参与到前端的回收清运的部分，在后端的处理和再利用环节缺乏管控和运营。姚建铭认为，要想真正解决餐厨垃圾的后端处理问题，政府还须承担更多责任，对餐厨垃圾终端处置场的建设和运营投入更多关注和资金。“餐厨垃圾能源化必须经过无害化处理后才能进行能源化转换，而无害化处理并不是一项单一的技术，而是包含了分拣技术、油水分离、无菌化处理、好氧技术和厌氧技术等若干个基础技术。能源化处理之后产生的成果，如发电后怎样并网、生产出有机肥后如何还田等一系列问题，并不是哪一家或哪几家企业能够解决的。”姚建铭说。姚建铭和他的团队目前专注于餐厨垃圾、农业垃圾包括藻类等有机垃圾能源化利用技术的研究，并致力于将若干基础技术集成起来，解决有机垃圾回收利用的关键问题。在他看来，技术问题已经不是阻碍餐厨垃圾后端处理的关键，对于后端处置系统的资金投入和建设运营才是燃眉之急。“垃圾的分类和回收需要政府，需要企业，需要我们这些科研人员多方合作，共同去推进。让老百姓垃圾分类的前端处理和后端的无害化、能源化处置相结合，产生良性循环。”姚建铭说。他表示，政府在餐厨垃圾分类回收过程中，不仅要成为管理者，更应亲力亲为成为建设者和运营者，这样才能使餐厨垃圾后端处置系统建设的困局得到破题。“我希望政府能组织专家对餐厨废弃物的无害化处置技术进行论证，并组织建设和运转，在了解处置技术的可行性和处置成本后再移交企业运行。而不是现在就提倡企业化运作，经过长期的试点后再证明这条路走不通。”針对技术成果该如何实践应用，姚建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研究过程中，姚建铭也在不断思考降低餐厨垃圾处置成本的办法。经过不断摸索，他发现如果将餐厨废弃物和养殖业产生的猪粪、牛粪和农业产生的秸秆、河中打捞出的藻类等有机物一同处理，综合成本会有明显降低。但是这些垃圾回收处理背后所需的大量基础工作，仍需要政府的资金支持和政策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