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星

我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在苏北地区一个叫程圩的小村庄。小村庄位于淮沭河下游入海口，是远古时期地殼运动形成的面积巨大的冲击平原，也是天然的粮仓。村庄依山傍海，临盐田，境内水源充沛，河道纵横，是个鱼米之乡。

程圩村里风光好。村庄里的小溪，涓涓细流的流水声，谱成了一首欢快的乐曲。小溪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底的沙石和一条条欢快的鱼儿。岸边，一排排垂柳，两岸垂柳相对出，倒映于水中，构成了一幅如梦的画境。房屋前后，朵朵粉红的桃花缀满枝头，一簇簇，一树树，宛若红霞飘落，彩雨缤纷，微风拂过，芳香沁人心脾。成群的小蜜蜂嗡嗡地叫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不知她们为谁辛苦、为谁忙。偶尔有蝴蝶飞过来，一会在空中盘旋，一会在花上暂留，几个孩童追逐着黄色蝴蝶，舞动着四肢，口中发出欢快的愉悦的声音。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一汪池塘，池水碧绿、清澈见底。水中鱼儿，穿梭来往。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庄稼肥绿，柳树成荫，村舍的炊烟装点着田野，小河、绿草、庄稼、柳树、村舍……青烟相映成趣，自成画面。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梅雨季节的程圩村，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夜晚，村民们消暑纳凉时交谈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年景。不远处，蛙声一片。

夕阳落山，倦鸟归林，天色已晚，启明星悄悄地出现，调皮地眨着眼睛。在农田里劳累了一天的农夫，走在归家的小路上。小山村里，一扇扇古老的窗户里透映出昏黄的灯光，微弱的光影相框里，有我们兄弟姐妹合桌而坐，写家庭作业的影子;有奶奶纳千层底的影子;有妈妈涮锅洗碗、织毛衣的影子;有爷爷叼着长长旱烟袋的影子;有爸爸卷着自制纸烟的影子。

逢有来客，淳朴好客的农家热情相待，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那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浓浓气氛，让客人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之冲动想法。

我很自豪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从小到大，我参与了四季的庄稼收种和大部分农活劳作。那雨后的田埂上，有扎我光着的小脚丫的蒺藜;晚霞亲吻着夕阳时，那牧归的少年是我骑在牛背上的童年。农村那清贫的生活锻炼我的身体、磨炼我的意志、激发我的潜能，让我获得了正能量。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老乡亲们，没有人给我讲授唐诗宋词元曲，也没有人教我琴棋书画，更没有人教我“孔孟之道”。他们教我的是：“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一步一脚印，朝前走。”这句土得掉渣的农村大实话，让我受用终生，我想这就是我的初心。农村的父老乡亲、村庄农舍、田野溪流、庄稼野草、家禽家畜、鱼儿野鸟等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春听风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风声，雨声，四季声，声声入耳。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想家的时候。回想起那已拆迁了的故居，有楚楚心酸的泪水，有恋恋不舍的回眸，更有撕心裂肺的不舍。乡愁是我儿时看得见的一抹青山，乡愁是我夏日里玩耍的一方绿水，乡愁是我牙牙学语时熟悉的乡音，乡愁是院子里的几只芦花鸡和那只看家狗，乡愁是我骑在牛背上的童年，乡愁是每次远行，妈妈站在家门口挥动着的那只渐行渐远的手。

多少年来，那一抹乡愁，总是如影随形。“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人至中年的杜甫创作的五言律诗，抒发了诗人月夜里思念故乡、思念弟弟的真实情感;“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是贺知章晚年的作品，诗人感叹人生易老，世事沧桑，写出了年少离家，半生奔波，年迈回乡的诗人那无尽的伤感和愁苦。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见家，而那生我养我的故乡，那个小村庄，却是我永远的乡愁。

庆幸我出生在农村，感恩我有农村生活及成长的经历，是程圩村时刻提醒我：我是谁，为了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应该做什么。不忘根，不忘本，不忘初心。

程圩村，我的乡愁，我初心出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