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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叙事与插图

2019-08-30晓雪

江南诗 2019年4期
关键词:敬亭山养活玉米地

主持人语:

无论是写人,还是写狗,晓雪的笔触都更加沉潜深入,最重要的是,一种老辣和准确跃然诗中,诸如“他的命运稳稳坐在七十二座山峰”这样奇崛的诗句也时常可见,读之令人欣喜。马启代这几年的写作忽然变的激烈、深刻、才华横溢,人到中年,有这样的变化,实在令人惊讶和高兴。包苞的诗歌一如既往的朴实和朴实,他写他家门口的事物,写大海,写孩子等等,都带着一种甘肃大地一样的质朴而又深情的注视。空空的诗歌清晰流畅,却又始终有一种现代城市人的忧虑和担心,另外,一种突破城市的愿望也使得他的诗歌显得空灵。江苏黑陶的诗歌简短有力,他说:“我看见/受伤的月亮正在照耀”,这种观照使得他的诗歌中有一种不常见的温馨的意味,很值得一读。西藏的邦吉梅朵是一位独自潜心写作的诗人,她在两种不同的文化中有着与常人很不一样的思考和呈现。武华玉的诗歌在表面的温情面纱下,却蕴含着很强的力量。吴冬的这组诗歌很有质感,她在诗中写诗,颇为不易。(梁晓明)

一条后路

父亲为你备下了木料、砖瓦

和玉米地。之后,便开始

为你周而复始地翻盖,

周而复始地耕种。

他不说为你生为你死,

也不说为你二十载守着活路。

非常肯定地认为

“回来,即便两手空空,也能

种出理想。”

暗暗較劲的结果,是除了谷草,

他无法改变对泥土的信任。

即使你功成名就,他依然怕你

流离失所,一无所有。即使

你早已改变了命运,当他想起

生活的残酷时,便放任狂风碾碎了

幻想。转身弯腰,继续执着于

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看他的老照片

别说我六十一了,好吗?

那个狂妄的人,变得多么温顺。

也开始在乎时间了。“那时候,

我外表沉静,内心有豹子般的花纹。”

他晒出了一张绝无作弊的照片,

年轻得像个喜剧演员。

不知庄重的样子,静美无意

幽默至极。令我笑出了眼泪。

眼前,他惜时如金,抖落地上的时间

那聒噪的声响越来越小。

借来的

他写故乡。写到方言、水桶

和樱桃树,写到那条河,也老了,

就哭了。他自称是钢筋水泥中

爬行的蝼蚁。或被风吹走,

或伏地成灰。

他写一桌、一房、办公楼下

墙角处,一棵瘦弱的花朵,

叹息它们都是借来的,而他,

只不过是个一晃而过的路人。

连户口簿上的城市、人名

也是借来的。“我无非是逛逛

这个城市,在一个无人注意的

角落里,举了举一个卑微的

自己。”

敬亭山记

几缕阳光慢慢铺展。

斜照枣树、乌桕和紫叶。

李白来了,李白走了。

从此,他脚下的山坡,归他养活了。

他还养活了十几辈人,继续

养活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生命与生命的差别在于

你握着的是泥水、蓑衣、斗篷、犁耙,

他握着的是湖泊、森林、江山、

冷热明暗。你的命运我记不起了,

他的命运却稳稳地坐在七十二座山峰,

四十九个岛屿,五十四座湖泊和

数不清的星星、明月。

你生活、相爱、悲伤是同一个人,

他独自从山中归来,

把敬亭山挪到一页纸上,从一页纸

挪进无数人心里了,他是,无数个人。

低处的溪流

仿佛它的想象被沟壑和峡谷掏空,

填补上了光线、石块、寒星

和蜻蜓小心翼翼的震颤。

它没有深渊的静,压在心底。

身体的流淌似在酝酿一本书的扉页:

仅以此处献给流逝的岁月。

黑暗中

桂花正开。浓香淡了,

淡香又浓。此岸疏通,

彼岸又堵上了。

黑暗中,微风频繁暗示,

花粒解胸顺从。不能说出的

暗喻,如同接受了男人表白的

爱情。

当晚,有人蹲在树下,

向另一个人叙述:因热爱桂花的

香味,而被它温柔的重量

杀了一次。

当那些石头在心里

垒起来之后,

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

皆不赞同。

作者简介:晓雪,诗人,职业编辑,九十年代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系。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醒来》《落羽》《画布上的玉米地》,评论集《编辑与发现》。曾在《诗刊》《星星》《江南诗》《上海诗人》《诗选刊》等海内外文学杂志发表诗歌文学评论数百首(篇)。供职《莽原》杂志,现居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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