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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三界论视角下的《阿拉比》分析

2019-08-27蔡奂燕梦蝶

牡丹 2019年20期
关键词:阿拉比都柏林拉康

蔡奂 燕梦蝶

作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詹姆斯·乔伊斯对现代文学贡献巨大。短篇故事集《都柏林人》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阿拉比》。《都柏林人》是由十五个短篇故事构成的故

事集,初版发行于1914年。这些短篇故事描绘了20世纪初都柏林中下层人民的生活画卷。这个时期,爱尔兰正处于英国殖民统治与天主教的双重压迫之下,战乱不断,经济萧条,民众麻木而彷徨。整个都柏林都笼罩在压抑与瘫痪的氛围之中。《阿拉比》是《都柏林人》的第三篇,讲述了一个小男孩去一个叫做阿拉比的集市给喜欢的女孩买礼物却无功而返的故事。乔伊斯用他巧妙的叙事技巧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里展现了一个懵懂却又不乏热情的小男孩从幻想走进现实的心路历程。

雅克·拉康是法国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他在精神分析与哲学领域建树颇丰,被称作自尼采和弗洛伊德之后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对西方后结构主义哲学有着深远影响。拉康的研究是基于弗洛伊德的无意识、自我、认同等理论展开的,他认为人从婴儿到成人的发展会经历三个过程,即想象界、象征界和现实界。换句话说,拉康的主体三界论认为人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他提出人格发展的这三个阶段或者秩序大致对应了人们所经历的需求、需要和欲望。这三种秩序存在于三个不同的阶段,但同时互相缠绕、互相交叉,共存于主体。本文以此为视角,分析了《阿拉比》中的小男孩从痴迷于自己幻想中的女孩到对现实顿悟的过程,发现主人公在这次东方集市之旅中所经历的幻想、欲望与现实同样相互交织,交替出现,主人公从幻想到顿悟的心理发展同样经历了这三个阶段。

一、想象的碎片

《阿拉比》的故事发生在一条阴森压抑的名叫北里奇蒙德的死胡同中,这条死巷的尽头矗立着一栋无人居住的房子,与其他有人居住却同样寂静的棕色房子沉默地凝视着彼此。小男孩就住在其中某栋房子里,他家里的空气又闷又潮,园子荒芜杂乱,无人打理,灌木丛生。小男孩和伙伴们玩耍的地方也局限于这条巷子内,不是黑乎乎、湿漉漉的园子就是臭烘烘的马厩。

然而,一个女孩的出现打破了这阴暗冷静的气氛,她是小男孩的伙伴曼根的姐姐,会在傍晚到门口的台阶上叫曼根回家吃晚饭。小男孩在门外看着她被身屋内的灯光勾勒出的身形和随着她的行动摇摆的裙摆与发梢,便将她的身影牢牢印在脑中,挥之不去。每天早晨,他会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着她的房门等她出门,然后偷偷跟着她,望着她“棕褐的背影”;陪婶婶去喧嚣的市场时,她的形象也伴随着他。终于,她同他说话了,可他仍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说话的时候,他只能看着她手腕上被转动的银镯,看着她抓着栏杆的手,看着她被灯光映照的光洁的脖颈,看着她垂下的几缕头发,看着她雪白的衬裙滚边。所有这些碎片化的映像构成了小男孩对于女孩的想象。

这种想象不仅指称一种映像世界,还表示了某种自我同一性的“误认”。学者黄汉平认为,想象界既是一个特定的时刻或阶段,也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在想象的秩序中,小男孩对女孩的理解完全是由他自己的意象塑造的,是一种被幻想性地呈现出来的、作为外在对象的自我的意象。这些意象不是完整的,而是由许多碎片拼凑而成。日本心理学家福原泰平认为,如同弗洛伊德所说,我们关注着的对象都被自恋式地爱着,作为一群心像在自我中留下痕迹。

二、欲望的象征

在拉康的“主体心理结构”中,想象界是一个幻想与欲望的世界,它产生于“镜像阶段”,但这些欲望并不会随着镜像阶段的消失而消失,而是会因为来自主体之外的他者的介入而向前发展,随之进入象征界。学者黄汉平认为,象征界是占主导地位的一种,象征界即符号的世界,它是支配着主体生命活动规律的一种秩序,主体在其间通过语言同现有的文化体系相联系,同他者建立关系。

当小男孩在跟婶婶一起去市场这种与浪漫的爱情最不相符合的地方时,从他嘴里时不时地脱口而出的女孩名字,作为一种符号形式,反映出了他无意识中的欲望。小说写道:“然而,我的身体像是一架竖琴,而她的言谈举止宛如拨动琴弦的手指。”女孩的言语又反过来影响和引导了小男孩的欲望。

那些由多个碎片构成的对于女孩的想象已经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小男孩的内心,小男孩内心充盈的渴望被他不由自主地诉诸言语,口中反复地喃喃自语:“啊,爱情!啊,爱情!”终于,压抑的渴望似乎得到了回应,女孩对男孩说话了。她说她很想去一个叫阿拉比的集市,却没法去,她对男孩说:“你倒是真应该去。”从此,这句话深深地刻印在了男孩的心上,去阿拉比成了他最急不可待的欲望。“‘阿拉比这个词的音节透过沉寂向我回響”,男孩向自己的姑妈和姑父提出了想去阿拉比集市的请求。此时,女孩的话语成为小男孩的话语,女孩的欲望也成为小男孩的欲望。自此,阿拉比这个神秘的东方集市就成为小男孩渴望进入的象征世界。

三、现实的顿悟

在经历了仿佛无尽的煎熬与等待之后,小男孩终于踏上了去往阿拉比的火车。小男孩的心情焦急却又愉悦,夜晚的天空都被煤气灯照耀得如同白昼。只是越是快要接近目的地,火车就越是缓慢得让人难以忍受。终于,快到晚上十点时,小男孩到达了目的地。然而,现实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热情。此时的阿拉比,根本不是他想象中充满东方风情的绚丽集市,黑乎乎的大厅、零散的货摊还有懒散敷衍的摊主仿佛都在嘲弄他的无知与冲动。最后,小男孩在痛苦与愤怒中凝视着黑暗,凝视着自己。

小男孩之所以将女孩的话语当作自己的话语,将她的欲望当成自己的欲望,就是为了希望借此与她建立起联系,得到她的认同。在整个追寻阿拉比的过程中,他自身的欲望实际上是女孩对他的爱的回应。但这个欲望被女孩的语言符号指向了阿拉比这个象征物,最后男孩对于现实的顿悟才将男孩带离了这个在想象界和象征界里建构的虚假的现实。而真实的现实界,在拉康看来是其实一种不可知的、不可言说的欲望之源。

实在界是一种原始的无序和无知,主体无以接近和支配的领域,它不是指客观现实,而是指一种脱离语言符号秩序的“缺场的在场”。黄汉平认为,它一旦可以被想象、被言说,就进入了想象界和象征界。因此,在想象界和象征界中,主体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真实的欲望和需求,主体的无意识也都来自他者,主体的欲望实际上也只是他者欲望的投射。小男孩所想象的和表达出来的欲望也并非他真实的欲望,只有在意识到自己被虚假的幻想欺骗之时,他才能够真正地凝视“自我”。

四、结语

不同于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说中自我、本我和超我的截然不同的心理层次,拉康的主体三界论中想象界、象征界和现实界其实并没有如此分明的界限。人的一生中,需求、需要和欲望绝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三种心理秩序也在不断变化中相互缠绕、交织。《阿拉比》中的小男孩,也不过是经历了其中一次从想象到现实的心灵之旅,在往后漫长的人生中,他还会不断地经历幻想、欲望与现实的循环往复,并在这样的循环中成长。

(云南民族大学研究生院外国语学院)

作者简介:蔡奂(1974-),女,云南昆明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 英语文学与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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