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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中短篇小说的“非明智化”叙事研究

2019-08-22刘宗宇

速读·中旬 2019年7期
关键词:叙事莫言

刘宗宇

◆摘 要:莫言的很多小说中都存在“傻子”“疯子”之类的弱智化形象。其中短篇小说较之长篇作品来说,因体例原因,更加凸显出中弱智化形象不可替代的作用。这类形象是作家观察世界和进行表达的特殊形式,往往承担着内容和结构上的双重重大任务。

◆关键词:莫言;《球形闪电》;鸟老头;“非明智化”;叙事

“疯子”“傻子”因非理性和悖于文明契约而往往被视为人类社会中的边缘群体甚至是异端。但是在文学家们的笔下,这类形象往往在小说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常常能超脱于作家构建的话语体系,深刻地揭示出某种意味。

巴赫金曾把这种叙事方式比喻为戴着“小说的面具”,他认为:“小说家需要某种重要的形式上的、体裁上的面具,它要能决定小说家观察生活的立场,也要能决定小说家把这生活公之于众的立场。”在以魔幻现实主义著称的莫言笔下,这个“面具”即是“弱智化主体”,此类疯傻形象被他委以重任,频频担任小说的叙事主体或者载体。相应地,这类人物在文本世界之外的地位发生了改变,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再被鄙视,转而成为深刻内涵或者真理的代言人;作家也不再是全知全能的俯视者,而是和弱智化人物一同成为了平等个体。莫言的话语体系中,这类疯傻形象主要包括两大类——傻瓜、疯子和不具备完全思维能力的儿童,我们把这种叙事策略称为“弱智化叙事”,而“非明智化”叙事则是弱智化叙事中的一个部分,在这里我们以《球形闪电》中的鸟老头为对象,对这类叙事方式进行分析。

严格来讲,“傻瓜”“疯子”应当算作两类叙事策略,二者对应的分别为“非智慧的”和“非理性的”,但是在莫言的中短篇小说中,这二类形象的差别并非那么鲜明,同时还存在一些“非典型”的疯傻者,所以我们把针对这类人的叙事合称为“非明智化”叙事。

中篇小说《球形闪电》的结构方式和叙事视角非常新奇,全文通过七个视角(主要是第三人称全知全能叙事和第二人称控制叙事)——蝈蝈、叙述人、奶牛、婆婆、茧儿、蛐蛐、刺猬——完成了整个故事的讲述。在叙述过程中,叙述者经常随意跳动,以至于进入某个角色之中,甚至将叙述者当作一个人物直接在小说中出场。虽然从人到物,叙述视角不断变换,但是仍有一个整体的故事框架——一个疯子似的鸟老头把这些零散的视角所看到的复杂纷乱的现实世界与恍惚迷离的主观世界、过去与现在串联了起来。

这个疯疯癫癫的鸟老头远离正常人的生活,看似可有可无,但是又始终活动于每一个叙述者的视线中;从全篇来看,这也让“鸟老头”成为不同视角转换的焦点、不同视角的交集;同时,这个鸟老头还是每一个被讲述者活动的背景之一,在他身上折射出整个群体的生活状态。比如在以老刺猬球为视角的第三节里,球状闪电和冷雨让老刺猬“打出了一个回忆往事的喷嚏”,于是帼帼和茧儿在芦苇丛里冲动的纠缠后,在村头心情复杂地告别的情形浮现在我们的面前:“村头上暮色四合,炊烟如华盖般笼罩着,几只晚归的乌鸦扇动着紫色的翅膀在树冠上盘旋着。树下,一个鸟状大动物痴呆呆地盯着自由飞旋的乌鸦,人状的脸上有一种心驰神往,宛若飞升上天的表情。有两个男孩子躲在树后,一个用红皮筋弹弓,一个用黑皮筋弹弓,连连射击着大动物的臀部。刺球伏在一道篱笆边上,看着茧儿和蝈蝈站在那儿。它听见他们低声咕唧了几句,有看到他们匆匆地分手。茧儿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暮霭里,刺球跟着蝈蝈走。”这一幕,鸟老头心驰神往、宛若飞升上天的表情就足以烘托出茧儿对蝈蝈的痴情和内心的迷茫。这怪异的老头出现在这对青年男女懵懂的感情的背景里,是否对他们在封闭的环境下盲目的婚姻有了某种预示,作者一定有其深意。而在第五节中,鸟老头则以这样形象出现在禽着泪花的蓝汪汪的奶牛的眼睛里:“白杨树下那个鸟老头开始爬树,他弓着身子,曲着趾爪,坚忍不拔地爬,不屈不挠地爬,爬到半截滑下来,滑下来再爬,终于爬进树冠里去了。”饱受人类虐待的奶牛在鸟老头身上得到了某种相通的情感,是人性与自然的奇妙组合,而这一幕又成为奶牛回忆主人公蛔蛔面临困境做出创业选择的背景,也是在暗示主人公所做的内心斗争。

从某种意义上说,“鸟老头”是与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的对话和“致敬”:孔乙己是封建科舉考试下的牺牲品,而鸟老头则是极左思潮下被摧残、扭曲的“可怜人”。他在酒铺里的遭遇正说明了这一切:“五麻子从木钟上扯下红绸,扎在左臂上凶凶地逼近老头,站定,一语不发,左胳膊夸张地举着。老头先是端详着五麻子的脸,继而目光下移,眼睛如雨点般一阵急眨,五官顿时挪了位,身体也被如热尿烫着的蚂蝗一样紧缩成一个球。良久,从他嘴里发出一声水里淋淋的叫声:别打我……我要飞紧接着声音如转珠联环,急促密集:我要飞别打我要飞别打我要飞别打我(羊角莲一把撕掉五麻子的红绸子,扔进柜里)别打我……我要飞……别打我,我要飞……瘦老头身体渐渐松开,像一堆泥巴样瘫在墙角上。”一条扎在左胳膊上的红绸能让这个鸟老头在精神上受到大于肢体所受到的折磨,说明他在世间曾受到的摧残,他唯一会讲的两句话“别打我—我要飞”,也表现出他的妄想狂情节——脱离无爱的人间,但他却又不得不在人间遭受戏弄和侮辱。在这里读者会明白这个丑陋、肮脏、怪异的鸟老头是怎么回事了,他不再是凭空捏造,而是一段荒唐的历史留下的真实的形象,莫言通过新奇的构思和风格鲜明的语言,以一个夸张的艺术形象表现了历史和现实的象征意义。另外,鸟老头痴迷于飞翔的各种荒诞的行为也可以说是主人公内在精神的外化表现,是人们精神存在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人与社会之间的、人与人之间的、人与自然之间的、人与自我之间的“异化”在鸟老头这一特殊叙述媒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非明智者们固有的观察角度的方式,带来了小说叙述结构的散漫化。他们对世界的体察和感悟是幼稚和感性的,既不能对常人世界作出客观现实的把握,也无法理解和接受常人世界的复杂纠葛。傻子、疯子视线下的事件间往往无密切的因果联系,现象间往往无必然的逻辑联系。同时,理性思维能力的缺乏也使他们无法承担起构造严谨的叙事结构的责任。于是由此,错综复杂的小说变得简单起来,对故事情节的刻意营构被悄然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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