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实

菊开如海

榄边的野菊花都盛开了，冬日的色彩满溢到

山脚下

色彩只开放给伤心的人观赏因为伤心有翅膀

而世间所有的恋爱都有色彩，惟孤单的岁月

如浮云般具有变幻不定的形状

我来时，农场的野菊说开便开，不留予我一

丝柔情

面对这片浩瀚的盛世，我落拓如斯

那没有制约的生命的一个阶段让我感到惧怕

已扬弃色彩与季节，回归到一种纯粹的述说

置身其中将陷入那集体的浑浊

色，或说花颜，总拥有不同程度的诱惑而远

离道德

我转身时，野菊们仍在风中招摇

不在阳台不在花瓶的枝干总是那样的挺直

这般的挺直只是暂时，冬后

它们会成为一排排的枯槁，在这个农场里

与我一起，默然为一种衰败景象

野草纷飞之际

野草纷飞之际，我来到嘉南平原。一群群

枣红色的牛与墨蓝色的羊在八掌溪畔

啃食着久不褪色的秋季栾树

已然沉溺在一种欲念当中，也想饮宴

如被放逐的谏官在走进蒹葭林畔时回头看到

一个等待已久的背影在酒幡下

肖楠木

沿着木梯走进一个肖楠木的树林里

那些相似的树干让我怀疑一直坚持着的

认知。然而肖楠木与楠木都同样成材

指涉俗流的忧虑乃一扫而空

我抱着它的身躯，让它紧贴着

此时大自然的温度舒适如同我的体温

反复地抚摸着，它的嶙峋如披上

秋装般。我遂把手伸进那滑溜溜的

肉體，那成熟的年轮如旋涡起伏

我疑惑挺直的树干也有动人的曲线

奇妙啊，我听到它的喘息是那样轻

仿佛天籁源自根须乃有了与万化冥合的欲望

隐秘之景

未来是一个隐秘之景，我逐渐地

发现。先摒弃平庸不忠的朋友并拒绝

那些苍白无聊的聚会，让这世间

就一人在窗下读书与写作。思想无疆域

而它常抵达往日之痛。这痛予我灵魂

如果实般，在利齿撕裂吞噬后

重生于泥土之中。是故我爱群山且

未来也必埋葬于这重林叠嶂之间

阅读本雅明与卡尔维诺，泡阿萨姆茶

筑构隐秘之景。那时我在一个小城

一间旅馆有漫画情怀的大堂与无边际的

泳池。只谈伪诗与伪抒情不让行踪暴露

岁月如洪水般汹涌过后复归平静

并逐渐现出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海

饿了想及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遂想起一个门徒与我走到最终点

日 记

MON

我感到所有都是虚妄的因为它们总较我的生

命更为短促

TUE

终于省悟世间并无永恒除却物哀之诗

WED

荣枯与开落都是一体，而我更爱残阳下枯荷

满塘。苍老的岁月外有满布坑洞的星体

它们黯淡无光。而我为书上所记载的

渺沧海之一粟

THU

我，和着我的猫

踽踽独行着，穿过了浓雾中的孤单

FRI

它活在当下。并一贯地保持着良好的兽性

利爪与柔软的颔毛都是忠诚的

它爱黑暗，它和黑暗都不曾欺骗我

SAT

我常流浪，常不为人知地与一个女子用诗来

沟通

她满溢爱，以祷告来让我早眠和长寿

而我常怀有满腹疑虑

生命常以爱来瞒骗我并使我也爱着一个人

SUN

睡眠也在欺诈，而我常能抵抗到最后

梦即欺诈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