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猫

极致的风景往往在人迹罕至处，坎贝尔岛是活色生香的亚南极又一个奇妙所在

坎贝尔岛，这处新西兰亚南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涉足的一隅，既有世界上最珍稀的胡克海狮，更是优雅的南方皇家信天翁的栖息地，还是坎岛鸬鹚、坎岛鸭、坎岛沙锥鹬等濒危鸟类最后的家园。

偶遇海狮宝宝

坎贝尔岛（南纬52°33′，东经169°90′），这座位于南极、亚热带洋流交汇处的岛屿，有着亚南极群岛最为寒冷和湿润的气候：年平均气温60C，一年中325天都是阴雨天，冬天和春天会下小雪，偶尔还有飓风。岛上有一座全年远程自动监测的气象站，还有一个小小的招待所，为极少数访客提供接待服务。

坎贝尔岛被誉为南大洋上的“加拉帕戈斯” 供图/视觉中国

坎贝尔岛上仅有的一棵锡卡云杉，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树”

我们在风雨交加中开始了巡游。阴暗的天空下，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生气。一群坎岛鸭游到我们乘坐的冲锋艇旁边时，我才辨认出它们来。然而，到了傍晚，当我完成南方皇家信天翁的拍摄，从山顶向下走时，眼看着云开雾散，阳光洒满岛上每一个角落，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清澈明亮，整个世界都欢愉起来，让人不禁感慨此地天气的变幻莫测。

在坎贝尔岛上，有一株“世界上最孤独的树”。它到底有多孤独呢？坎贝尔岛面积106平方公里，岛上却只有这一棵树，据说这棵锡特卡云杉是1907年由当时的新西兰总督拉夫里勋爵栽下的。不过它看起来更像一株大花菜，由于驻站人员每年都将树的顶部砍下做圣诞树，于是这棵云杉总也长不高，只好横向发展了。

新出生的小胡克海狮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坎贝尔岛草肥叶茂、植被丰美。是很多野生动物的家园

树下，一群今年新出生的小胡克海狮正在玩耍，它们圆头圆脑，活泼好动，有的追逐着海鸟，有的正在相互撕咬。小海狮的头上还戴着研究人员制作的环志，好似夹着发卡，样子十分滑稽。它们或许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价：目前全球只有一万头左右的胡克海狮，仅分布在新西兰亚南极岛屿上。为了保护这个最后的种群，研究人员在坎贝尔岛上设立了研究站（另一个研究站在恩德比岛），驻站科研人员于每年的11月到来年2月期间，也就是在海狮的繁殖期上岛工作。

全球只有一万头左右的胡克海狮，仅分布在新西兰亚南极岛屿上

胡克海狮的种群面临着很多威胁。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它们的数量急剧下降，小海狮的存活率已经从80%降低到了40%。研究人员发现，海狮尤其是它们的幼崽，特别容易受到脑膜炎、肺炎等疾病的侵袭而夭折。另外，人类的渔网对它们也是一个重要威胁。为了保护这个珍稀的海狮品种，新西兰政府对南岛捕鱼业做了非常多的限制，包括对于拖网、电网的使用以及捕捞期、捕捞范围等都有详细规定，尽管如此，渔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误伤一些海狮。

到了繁殖季，雄海獅为了守住领地，是不会回到海里进食的，雌海狮则照常生活。这也是为什么雄海狮的体形要比雌海狮大出三分之一——它们必须储备足够的脂肪，以便度过岸上艰苦的繁殖季。和南乔治亚岛上的南极海狗相比，胡克海狮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虽然它们跑起来的速度一点都不含糊。海狮的鳍状后肢可朝向前方，能够在陆地上行走。有一次，我和两个同伴无意中进入了一头雌海狮的领地，它气势汹汹地朝着我们跑来，我赶紧脱下冲锋衣，抖开来高举着，同时拿着登山杖指着它，慢慢向后退。雌海狮不依不饶，一直将我们赶出很远才掉头走开。我们长舒了一口气，赶紧逃离海狮们的领地。

遗世独立的海岛通常会孕育出一些独特的动物，比如无翼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翅膀的鸟，其代表就是新西兰国鸟——几维鸟。没有掠食者并非好事，当人类到来时，这些物种的大限也就快到了。

坎贝尔岛上也有类似的特有物种，比如不会飞的坎岛鸭。直到2001年，岛上的老鼠被成功消灭，创下了大型岛屿无掠食动物的新纪录，才挽救了坎岛鸭和坎岛沙锥鹬这些几乎没有抵御能力的鸟儿。2004年，坎岛鸭在销声匿迹多年后重新回到人类的视野，虽然数量不多，但生存下来没有问题。

坎贝尔岛还是信天翁的家园。接下来，我们便要去探访“贵客”南方皇家信天翁了。

南方皇家信天翁的美妙世界

坎贝尔岛上美丽的灰胸绣眼鸟

如果你亲眼见过信天翁穿梭在风浪间的矫健姿态，一定会认同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美。这种美诱使我走访了这个星球上一些最迷人也最荒僻的地方，同样也促使我在这个狂风肆虐的日子里来到坎贝尔岛，走进皇家信天翁的领地。

坎贝尔岛上的鸬鹚

皇家信天翁在蔚蓝色的大海上空滑翔，姿态优美

从岸边到山上的南方皇家信天翁栖息地，有两三公里路程，沿着窄窄的木栈道上山，风越来越大，沿途风景也越来越美。走到三分之二处，第一只信天翁出现了。我们没有想到，它们的巢穴不像黑眉信天翁那样集中在一起，而是呈发散状分布在岛上海拔180米到350米的草丛和巨型草本植物中，看来这是一种需要有“自我空间”的鸟儿，据说坎贝尔岛上平均每公顷范围只有3个它们的巢穴。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南方皇家信天翁。这种信天翁容貌清丽，有着乌黑的圆眼睛和淡粉色的喙。在大信天翁属中，它们的个头仅次于漂泊信天翁，成鸟的翼展平均为3米，立高可达1.25米，身长1.15米左右，体重约8.5公斤。南方皇家信天翁与漂泊信天翁外形相似，它们在海上飞翔时极难分辨，唯一不同的是皇家信天翁的喙部中间有一道黑线，漂泊信天翁则没有。

作为新西兰特有的鸟种，每年约有8500对南方皇家信天翁来到坎贝尔岛繁殖，奥克兰岛上则仅有不到100对。它们对伴侣极其忠贞，绝大部分终身践行“一夫一妻制”，“离婚”的比例非常小。但是它们两年才孵一次蛋，通常在11月到12月间，孵化期约66天，雏鸟在来年2月诞生，羽翼丰满后离巢。在这长达7个多月的时间里，雌雄信天翁共同哺育雏鸟，轮流觅食，堪称鸟中的“模范夫妻”。等到雏鸟离巢后，信天翁夫妇会有一年的“空巢期”，用来换羽和恢复体重，攒足体力进入下一个繁殖季。

坎贝尔岛位于“愤怒的五十度”海域，大风从世界的尽头席卷而来，风势之强，人都站立不稳，然而信天翁的巢穴却很牢固。只见毛茸茸的雏鸟舒服地卧在亲鸟的脚蹼上，亲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起身为雏鸟变换姿势，细心呵護。虽然它们身躯庞大，却不会压着雏鸟，一来是身下留有一定空间，二来它们的羽毛通风透气性很好。亲鸟觅食回来后，会将富含热量的食物嘴对嘴喂给雏乌，然后和伴侣交接，再次离去觅食。这个过程历时数周，跋涉数千公里。

信天翁是最善于滑翔的鸟类之一，能在空中停留几小时而无须拍动翅膀。飞翔中，它们只要把腿伸开或者闭合脚蹼，就可以像舵一样自如地改变飞行方向。信天翁的身体上有一片特殊的肌腱，可将伸展的翅膀固定住;它们的前臂骨骼与指骨相比特别长，并且翼上附有25枚到34枚次级飞羽（海燕仅有10枚到12枚飞羽）。这样的翅膀结构，使它们能够迅速向前滑翔，而下沉的概率很低。

毛茸茸的雏鸟舒服地卧在亲鸟的身边

毛茸茸的雏鸟舒服地卧在亲鸟的身边

然而到了陆地上，信天翁就没有那么自如了，需要助跑或从悬崖边缘的风口起飞。眼看一只皇家信天翁从天而降，大脚蹼像起落架一样放下，降落的时候在空中左摇右摆，看得人好紧张。等到它终于“扑通”一声落到草堆里，顺利着陆，简直忍不住想要为它送上掌声。

皇家信天翁是对配偶最忠贞的动物之一，它们一旦确定了关系就会终生相伴

来之前我非常渴望拍到南方皇家信天翁的求偶仪式，那是自然界怎样动人的场景啊：信天翁伴侣伸展开巨大的翅膀，两颈向天，含情脉脉地向它们的爱侣展示其优美的曲线，嘴里不停地“咕咕”鸣唱，风度翩翩地向“心上人”不停地弯腰鞠躬。可惜，此时求偶期已经结束了，这个时候遇见的通常只有“老夫老妻”间温存的问候——一只用嘴温柔地整理另一半头颈之上的羽毛。

信天翁这种大型海鸟全世界有24种，除了少数三四种分布在北半球，绝大部分都生活在南大洋上，其中多达10种在新西兰亚南极岛屿繁衍生息，南方皇家信天翁、吉布森信天翁、安蒂波德信天翁、坎贝尔岛信天翁和新西兰信天翁这5种信天翁属当地特有。非育雏期，它们会飞到阿根廷、乌拉圭和智利南部觅食，海面上的鱼类、甲壳动物和腐肉等都是它们的食物。

信天翁是一种需要有“自我空间”的鸟儿

“前方栈道边有一只坐巢的信天翁，请注意绕开。”探险队员提醒着每一个上来的客人。如今，信天翁是岛上的绝对主人，碰到它们，大家都会止步让路。然而，人类在岛上拓荒畜牧时期（1890—1931年），烧荒毁坏了信天翁的栖息地，又将羊等牲畜带上岛，进一步破坏了植被，加上牧羊犬的攻击，信天翁数量大大减少。直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些牲畜被带离坎贝尔岛，栖息地的环境才逐渐恢复。然而，进入21世纪后，信天翁的数量又开始下降，这次的罪魁祸首是新西兰和南美海域之间航行的拖网渔船，还有各种海洋垃圾。

此刻，在坎贝尔岛北端的悬崖边，天上彤云密布，信天翁们在低垂的天空和青灰色的大海之间滑翔，穿梭在云间漏下的道道阳光中。很欣慰看到它们昔日的家园恢复安宁，等雏鸟长大了，外面将有更多的大风大浪等着它们。

坎贝尔岛上的新西兰鹨小巧可爱，十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