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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反复想起某些事

2019-08-12霜白

诗选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大姨病床琥珀

霜白

星空下

我也在夜空中寻找过那些星辰,

辨认一个个不同的星座。

但我知道它们中

即使看上去最近的两颗

实际上也离得很远。

我想起很多名字。

我想到孤独、虚无,想到灵魂里

那亘古的困苦,常新的哀伤……

苍穹的边缘连接着万家灯火——

啊,这就是我们全部的人间!

我们是如此热爱这些光亮,

也包括了它们之间的空隙,整个黑暗的夜晚。

在病房里

我母亲在住院期间,

曾目睹同病区几位病人离世,

也见过隔壁的一位病友

偷偷爬上窗户跳了下去。

她坐在病床上

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

表情极为平静,甚至

有一种因掌握第一手新闻

而获得的一丝兴奋。

的确,那段时间,

我曾从她的一举一动中仔细辨别过,

她并没有像我们担心的那样,

有丝毫恐慌和忧虑,

她甚至跟我谈到

所有这些病床上,流水般的病人,

自己又替代着哪些去者……

终日与死亡为邻的人

不再像平时那样,像大多数人那样,

对其充满避讳。

我的母亲,如今愈后八年,她看上去

仿佛从未经历过一场重病。

我一直认为,只有亲近过和了解死亡的人,

才能更有勇气,并且更加平静地生活。

琥珀

我仍清楚记得,六七岁时的某一天,

南奇供销社,在我的一再流连中,

我的大姨为我买下的

那枚仿制的琥珀钥匙扣。

里面的那只褐色小蟲,

永不会爬到它的终点。

仿佛童年的我,和年轻的大姨、母亲,

以及柜台后那位面孔模糊的售货员,

一直留在八十年代

某个上午的阳光和空气里,

在我的记忆中。

我总是反复想起某些事,怀念一些人。

细想来,并不见得是多么重要的事,

或多么铭心刻骨的人。

我怀念的,也许只是他们,或它们

所收藏的,自己的部分,

是我们共同创造的一小块光阴。

是我眼中,我的身体里

一滴冷却又依然滚烫的人世。

支点

在繁忙的立交桥和林立的高楼之间,

你找到了那座并不起眼的建筑——

一座教堂的尖顶,

指向整座城市上空的云端,指向无。

就从你脚下的水泥地出发——

一条简洁的、缓慢的道路。

总是有一座教堂,或一座古塔,

就隐藏于我们每天忙乱的生活中间。

显得并不相称,

甚至有些孤立。

仿佛一座天平的支点,一根指针,

使动荡和倾斜的事物归于均衡。

使我们获得看不见的力量——

那些沉默的、古朴的、尖锐的……

我们所过的日子太轻了,

所以谓为浮生。

在流失中我们

又怎样抓住自己的命运?

想起佩索阿所说:

写下即永恒。

如同这些字压住了薄薄的纸张,

它们是沉重的。

我们搬动它们,

试图按住漂泊的一生。

不停地排列、堆砌,

为了塑造另一具自己,

我们往往承受了,难以承受之重。

但这些作品甚至不比我们更坚固,

我们说出的话,早早地散落于空气中。

有更多的人踏过我们的灵魂,

面孔越来越模糊了。

向着自己,我们将双手围拢。

但又无可挽留。一切太轻了。

我们朝着手心呼唤,

空阔的山谷,飘着久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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