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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卜骨的雙兆幹現象

2019-08-09孫亞冰

甲骨文与殷商史 2019年0期
关键词:時期殷墟時代

孫亞冰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殷商時代,人們利用甲骨進行熱占卜,步驟一般是:整治甲骨,做鑽鑿,在鑽鑿處灼燒,據卜兆判斷吉凶,刻寫卜辭。卜兆是占卜的依據,甲骨材質、鑽鑿形態、灼燒力度等的不同,就會造成卜兆形態的差别,今人已無法洞悉商代占者判斷吉凶的標準,唯有根據兆幹、兆枝的類型,對其進行分類研究。劉一曼先生據前人的研究和她多年收集的資料,將卜兆形態分爲以下十類:

1.兆枝横直。即兆幹與兆枝夾角呈90度,或近於90度。

2.兆枝上仰。兆幹與兆枝之夾角以70度至90度爲多。

3.兆枝下俯。

4.兆枝中部彎折後上仰。

5.兆枝中部彎折後下俯。

6.兆枝末端分叉。(下略)

7.在兆幹的左、右各出一枝。此類兆,有一些是由於反面相應的位置鑿之兩側各有一灼而形成的。

8.二幹一枝。即兩個豎的兆幹之中部與一横兆枝相連接,其形狀似較寬的H形。

9.二幹二枝。兩個兆幹,各出一兆枝。8、9兩類,其反面相應的位置只一鑿、灼,但灼的尺寸較大,灼痕深黑。

10.只見兆幹,未見横的兆枝,也可以説是不完全的卜兆。此種兆,其反面的灼痕顔色較淺、灼的温度不大高。

以上1—7類卜兆,見於殷墟的卜甲與卜骨上,8—10類卜兆,主要見於卜骨,卜甲上未見或罕見。①劉一曼:《論殷墟甲骨整治與占卜的幾個問題》,《古文字與古代史》第四輯,臺北:中研院史語所,2015年。劉先生總結的十類中,第8、9類的“二幹”,就是本文所説的“雙兆幹”,卜骨上的“雙兆幹”現象是劉先生的一大發現,劉先生已經對其特徵做了精彩的總結,如“反面相應的位置祇有一鑿、灼,但灼的尺寸較大,灼痕深黑”等,本文只是根據新發現的“雙兆幹”現象,對劉文略作補充。

一般情况下,殷商時期的卜兆祇有一個兆幹,兆幹是長鑿或圓鑽(指祇有鑽、没有鑿的情况)燒灼後形成的縱向裂紋,“雙兆幹”有兩個兆幹,可祇有一個鑿,那麽它是怎麽形成的?先將“雙兆幹”區分爲“第一兆幹”、“第二兆幹”,兆枝區分爲“第一兆枝”、“第二兆枝”(圖一,本圖兆枝朝右,若兆枝朝左,“第一兆幹”、“第一兆枝”在右邊,“第二兆幹”、“第二兆枝”在左邊)。一般情况下,卜兆祇有“第一兆幹”和“第一兆枝”,“第一兆幹”對應長鑿或圓鑽(指祇有鑽、没有鑿的情况),“第一兆枝”對應灼點。而“第二兆幹”和“第二兆枝”對應的也是灼點,也就是説,“第二兆幹”和“第二兆枝”都出現在灼點所在方嚮,它們的形成應該是灼燒力度大造成的。“雙兆幹”必須有兩個兆幹,根據兆枝有無,可將其分爲四個類型:

(一)“第一兆枝”、“第二兆枝”都有,此類即劉一曼先生的第9類;

(二)祇有“第一兆枝”,此類即劉先生的第8類;

(三)祇有“第二兆枝”;

(四)祇有兆幹,没有兆枝,劉先生的第10類中包含此類。

由於卜兆和其他裂紋容易混淆,在判斷是否爲“雙兆幹”時,就必須依據可靠的資料。2017年殷墟大司空發掘了一坑無字甲骨(H279),這坑甲骨以卜骨爲主,時代在帝乙和帝辛早期。卜骨多數保存完好,上面有很多確定無疑的“雙兆幹”,其中有一版(編號156),上面的四個“雙兆幹”正好對應我們劃分的四個類型(圖二左),而其反面祇有長鑿,灼痕顔色也確實明顯比另外兩個單兆幹的灼痕深黑些(圖二右)。

劉一曼先生舉了一些“雙兆幹”的例子,即出土於小屯村以外的白家墳東,編號分别爲98ABDH18∶14(圖三)和99ABDH17∶12(圖四)的卜骨。第一例卜骨上有兩個“雙兆幹”,分屬第(一)、(二)類;第二例卜骨上有一個“雙兆幹”,屬於第(四)類。

《張世放所藏殷墟甲骨集》①宋鎮豪主編:《張世放所藏殷墟甲骨集》,北京:綫裝書局2009年版。“無字甲骨”部分019號卜骨上的雙兆幹(自上而下數第三個卜兆)當屬第(二)類型。

下面,再舉一些帶刻辭的“雙兆幹”的例子:

過去,因爲没有發現“雙兆幹”現象,摹寫者一般都會忽略它們,不過有些摹本可能已經把它摹出來了,例如《京人》1863、2065(圖五,即《合集》30832、29105)。①《京人》拓本看不清卜兆,這兩版摹寫是否準確,還有待核對。這兩版甲骨都屬於無名類卜辭,時代屬於廩辛、康丁、武乙時期,“雙兆幹”有第(一)、(二)兩種類型。

《合集》9680(即國圖1348,圖六),爲典賓類卜辭,時代爲武丁、祖庚時期,背面爲小圓鑽。序數爲“四”的卜兆是“雙兆幹”,屬於第(一)類型,從照片看,此兆應該被刻劃過。序數自上而下分别是“三”、“四”、“五”,“三”、“五”在一條直綫上,“四”則偏向左邊,這顯然是爲了避開“第二兆幹”。兆辭“不玄”刻在“第一兆幹”下端兩側,與通常刻在兆枝下方或兆幹外側的情况也有差異。

合集11955(即《山珍》1204,圖七)爲賓一類卜辭,時代爲武丁時期,背面祇有長鑿。中間的卜兆是明顯的第(一)類“雙兆幹”,序數“一”在“第一兆幹”頂端。與上例(《合集》9680)不同的是,“第一兆幹”和“第一兆枝”没有被刻劃,祇有“第二兆幹”和“第二兆枝”被有意刻劃過。此例既把序數刻在“第一兆幹”頂端,又有意刻劃“第二兆幹”和“第二兆枝”,説明商人對“雙兆幹”並不是用此廢彼,而是都視作有意義的兆紋。上例(《合集》9680)兆紋都被刻劃,刻序數“四”時,又專門避開“第二兆幹”,也是出土同樣的理由。

以上例子雖然都屬於傳世品,但應該都出自小屯村周圍。

現根據上述例證以及安陽大司空H279其他“雙兆幹”的例子,總結其特徵如下:

(1)“雙兆幹”只出現在卜骨上,分布位置骨頸處較多,骨扇處較少;

(2)“雙兆幹”的背面祇有單個長鑿或圓鑽,有關灼痕顔色相對要深黑一些;

(3)從武丁到帝辛時期的卜骨上都發現了“雙兆幹”;

(4)“雙兆幹”卜骨的出土範圍包括小屯及小屯以外地點;

(5)商人已經認識到了“雙兆幹”現象,並將其視作判斷吉凶的依據。

當然,這些特徵只是依據目前筆者看到的有限例子總結出來的,以後擴大觀察範圍,增加例子,再進行總結,將會更加全面準確。

最後,還要順帶提一下一種特殊的“單兆幹”,此類“單兆幹”是“雙兆幹”的“第一兆幹”没有顯現形成的,如果不結合背面鑽鑿,很容易與普通的“單兆幹”混淆。以大司空H279∶55(圖八)爲例,中間那個卜兆紋就屬於此類“單兆幹”,觀其背面長鑿可知,鑿底對應處未形成豎兆幹,祇有分叉的兆枝,反而是灼燒點的對應處形成了一條筆直的兆幹,不過這個灼點的顔色明顯要淺一些,説明灼燒力度不如上、下那兩個長鑿,長鑿左邊外側還有刀削痕迹,這兩點很可能是此例“單兆幹”形成的原因。

又如大司空H279∶146(圖九),中間卜兆的兆幹與其上、下卜兆兆幹不在一條綫上,位置偏右,但背面長鑿鑿底是在一條綫上的,説明此卜兆是祇有“第二兆幹”、“第二兆枝”的特殊“單兆幹”,“第一兆幹”、“第一兆枝”均未顯現。

《張世放所藏殷墟甲骨集》“無字甲骨”部分041號卜骨上也有特殊的單兆幹(圖十):

上舉合集11955(圖七)下端殘餘的兆幹,是“第二兆幹”,被刻劃過,“第一兆幹”很可能也没有顯現。

這種特殊的“單兆幹”,目前所見例子不多,它們對應的也祇有單獨的長鑿。它既然是在“双兆幹”的基礎上發生的變化,其時代也應該自武丁到帝辛,也應該有四種類型:(一)有第二兆幹、第一兆枝、第二兆枝,如上舉第一例(圖八);(二)有第二兆幹、第一兆枝,如上舉第三例(圖十);(三)有第二兆幹、第二兆枝,如上舉第二例(圖九);(四)祇有第二兆幹。

本文采用殷墟大司空H279的甲骨,得到了發掘者牛世山先生的准許,特致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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