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婉 徐瑞珂

【摘 要】随着全球化的推进，高等教育国际化日益成为一种世界潮流。英国则是引领高等教育国际化最重要的国家之一。文章以软实力为视角探讨了英国作为软实力超级大国在高等教育国际化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并具体分析了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现路径。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现路径主要包括以下因素：全方位、多层次的国际学生招生战略、基于全球视野的国际化教育合作、高水平的国际化学术研究以及持续优化的科研管理体系。

【关键词】软实力;国家形象;英国教育;高等教育国际化

中图分类号：G6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9-0149-05

经济全球化的加速进程，在改变世界经济秩序的同时，也催生了知识的流动。在这一背景下，诸多国家的高等教育政策开始有所调整（例如：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新西兰、新加坡、英国、美国等），重新定义大学、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同时加速大学之间的国际流动。[1]英国凭借英语这一世界通用语言的独特优势，成为世界上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程度较高的国家。进入21世纪以来，英国政府采取积极措施推进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进程，把高等教育国际化作为树立其在全球形象的有效途径，并将之视为该国实施全球化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现有的相关研究成果以梳理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和具体策略为主，本文重点探讨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之于国家形象构建、国家经济实力和知识软实力提升与国际影响力稳固的重要作用，并用翔实的数据展示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施路径，以及其对推动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内涵式发展的借鉴意义。

一、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与国家软实力构建

（一）英国：软实力超级大国

软实力是一国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于硬实力（诸如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软实力注重榜样的力量（power of example），强调一国的吸引力。[3]软实力的主要特点是它使受力者自愿行动，让别人自愿支持本国政府的政策。[4]在硬实力层面，英国的实力有所下降。但在软实力层面，英国依然可配得上软实力超级大国（soft power superpower）的称号。[5]根据IfG-Monocle Soft Power Index的统计数据， 2010-2013年英国软实力在世界上排名一直稳居世界前2名[6]。根据Soft Power 30 历年对世界上30个国家软实力的统计，2015-2017年英国软实力在世界范围内一直名列前茅[7]。在Anholt-GfK Roper Nation Brands Index公布的国家品牌和影响力排名中，2011-2016年英国于2011-2016年在世界上的软实力稳居世界第3名，仅次于美国和德国[8]。以上数据反映出英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以及他国民众对其文化的认可。

（二）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与软实力构建

强大的高等教育是一国开展其公共外交的重要渠道之一，有利于提高一国的国际声誉和吸引力。高等教育是英国软实力的重要支柱之一，是不可或缺的主要组成部分。[9]国际教育交流与合作是战后英国提升国际影响力和国家竞争力的重要举措，具体体现为推动英国大学与他国大学的合作关系，促进大学生与大学教师的全球性流动，以及颁发旗舰性的奖学金项目。以奖学金项目为例，英国政府每年拨款7300万英镑为国际学生提供一系列奖学金项目，并把这些奖学金项目视为英国软实力外交的关键部分。志奋领奖学金项目由英国外交部负责，向118个国家开放。马歇尔奖学金也由英国外交部负责，只对美国开放。英联邦奖学金由英国国际发展部，商业、创新和技能部以及苏格兰政府提供，向英联邦国家开放。[10]在2015-2016年度，英国政府提供了1700个志奋领奖学金，30个马歇尔奖学金和900个英联邦奖学金。[11]留学生回到各自的国家之后，通常会对其留学的国家增加好感，并且在其归国后依然会对留学国保持好感，并且乐意促进其母国与留学国的友好关系。[12]

值得一提的是，英国文化协会（British Council）自1934年以来一直有效地推动者英国全球软实力的提升。[13]全球大约有6000万人在英国文化协会从事工作和英语学习，并且通过数字媒体、收音机和电视，英国文化协会惠及全球6亿人的英语学习。[14]除此之外，英国文化协会还与全球100多个国家开展合作，在艺术文化、教育和社会发展等领域扩大英国的国际影响力。

根据Soft Power 30对各国软实力中教育实力的统计，英国的教育实力在2015-2017年一直位居世界第2名（如表4所示）。Soft Power 30 评估各国软实力所采用的指标体系包括政府、企业（enterprise）、文化、國际参与（engagement）、数码科技（digital）以及教育。其中，教育指标指的是在该国就读的留学生数量、该国大学的质量以及高等教育机构的科研产出。[15]

资料来源：Jonathan McClory， ‘The Soft Power 30： A Global Ranking of Soft Power， https：//softpower30.com/？country_years=2015%2C2016%2C2017.

以上举措与数据指标显示，英国通过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战略举措，在他国传播英国文化与价值观层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进一步吸引更丰富的全球资源、人才、资本的关注与投入。

二、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实施路径

（一）全方位、多层次的国际学生招生战略

英国自1995年以来一直是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留学目的地国。[16]在英国大学里，国际留学生占18%;[17]在世界大学100强里，英国是除美国之外拥有最多大学的国家。[18]近些年英国高等教育的一个显著的趋势是其国际化程度愈来愈高，英国各所大学的国际留学生人数稳步增长，其所占英国大学学生总数的比重也不断提升（如图1和图2所示）。

资料来源：Universities UK， ‘Higher Education in Facts and Figures， 2001/02-2015/16， http：//www.universitiesuk.ac.uk/facts-and-stats/Pages/data-analysis-reports.aspx.

资料来源：Universities UK， ‘Higher Education in Facts and Figures， 2005/06-2015/16， http：//www.universitiesuk.ac.uk/facts-and-stats/Pages/data-analysis-reports.aspx.

英国招收国际学生的灵感来源于洞悉发展中国家对英美高等教育质量的诉求。总体来说，根据不同阶段的市场需求，英国大学的国际学生招生战略经历了从授课型研究生课程、英国与其他国家在本科阶段的合作办学、到本科单一市场的转变与发展。

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英国的授课型研究生课程是英国大学吸引国际学生的主要目标。授课型研究生的最主要特点是学制相对较短（1-1.5年），授课模式紧凑。授课制研究生课程借助英国国际金融市场的地位，主推商科、金融等专业，以印度、泰国、越南、中国等亚洲国家为主要目标市场。在研究生市场趋于饱和之后，英国政府根据国际学生市场需求的变化，进一步发展与其他国家在本科教育层面的合作，以2+2，3+1等模式开展。近年来，随着新兴经济体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以及受到英国本科教育质量的吸引，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直接到英国接受本科教育。根据英国高等教育统计局（Higher Education Statistics Agency， HESA）的最新数据显示[19]，2015-2016年间，有143，000名国际学生在英国直接攻读本科（第一学历），多于攻读授课制研究生课程的学生人数（120，710名）。

在知识经济时代，大量的国际学生在英国求学，除了给英国社会带来丰富的生源，其学费和配套的生活花销对大学的收入和英国的经济增长均有积极贡献。单就学费收入而言，以中国为例，在2011-2012年间，有9万中国学生在英国求学，为英国经济直接或间接的贡献了约23亿英镑的收入。[20]

（二）基于全球视野的国际教育合作

除吸引国际学生到英国求学，关注本国和欧盟以外的教育需求，为其他国家的学生提供跨国教育服务，则是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另一举措。[21]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模式体现为建设海外校園、研究中心以及与当地国家合作建立大学。英国的海外校园集中建设在海湾地区和阿联酋等地，约有37座海外校园。但同时也聚焦于亚洲地区，尤其是新加坡（18座）和中国（17座）。[22] 除这些集中地之外，英国也在世界上其他国家设立海外校园，包括韩国、希腊、墨西哥、卢旺达等国。截至目前，英国只有在15个国家里没有提供跨国教育服务。在世界上接受英国跨国教育人数最多的5个国家依次（由高到低）是马来西亚、中国、新加坡、巴基斯坦和尼日利亚。[23]在2011年和2012年，有大约57万国际学生接受英国提供的跨国教育。在信息时代，英国还为国际学生还提供了高水准的电子图书馆、网络公开课（MOOC）和网络专业课程。[24]跨国教育模式进一步夯实了英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影响力。首先，有相当一部分海外校区的本科生选择继续到英国接受硕士、博士阶段的学习，避免生源流失到北美或欧洲其他国家。这一类学生无疑也会成为英国重要的经济资源、人力资本和文化的传播者。第二，开设海外校区或者与其他国家合作办学，有助于英国通过教育渠道加强与其他国家的联系。第三，根据目的国的社会与经济发展实际需求，整合双方在教学、科研与产业领域的资源，进一步推广英国的高等教育理念。

（三）高水平的国际化学术研究

出色的科研能力是英国高等教育提升英国软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一个关键途径。仅占世界1%的英国人口提供了全球3.2%的科研经费、全球7.9% 的科研论文、全球11.8%的论文引用次数和全球16% 的最高被引论文，[25]从侧面反映出英国较高的科研产出质量。开展国际化的科研合作也是英国各所大学的重点工作。在英国学者发表的科研论文中，有46% 是与其他国家的学者合作发表的。[26]以中英科研合作为例，在2008-2012年间，中国学者与英国学者合作发表的科研论文有22813篇，是英国的第8大科研论文合作伙伴。[27]2012年英国学者与他国学者合作发表的科研论文中，有15.7% 是中英两国学者联合发表的。[28]从研究领域来看，英国高校支持学者开展具有广泛影响的多学科研究，培养其跨学科的研究能力，并致力于通过国际合作来解决全球性的问题。此外，英国是世界上较早重视产业化科研的国家之一，注重把研究与知识转移结合在一起，支持技术商业化，形成新的收入渠道，并集中跨学科优势。同时借助其跨国教育输出国的优势，广泛参与其他国家的跨国科研项目，与当地的工商业建立联系，增加资本的可用性，实现区域新的增长。国际合作框架下，无论是合著论文或是产学合作，都有助于进一步推动英国的学术影响力，并为英国大学的科研创新注入活力。

数据是最好的说明。在2014-2016年，英国的科研机构质量在世界排名第2位（如表1所示）。英国出色的科研能力彰显了英国强大的创新能力，创新则是保持一国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渠道。根据全球创新指数排名，英国在2012-2017年一直是世界排名前五的国家之一（如表2所示）。

资料来源：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in Facts and Figures， June 2016， p. 23.

资料来源：Cornell University， INSEAD and the 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 ‘The Global Innovation Index， 2015-2017.

国际教职员工比例也是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保障。据统计，在2014-2015年，英国有28.3%的教职工是外国人，其中12%的教职工来自非欧盟国家。[29]以著名的顶尖大学联盟罗素集团（Russell Group）为例，有超过42，000名海外教职员工在罗素集团所属的大学工作，占全体员工的25%。国际教职员工分布于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68%），化学工程（58%），数学（55%），工程和技术（52%），现代语言（52%），英语语言学与文学（24%），以及艺术与设计（23%）等各个学科领域。他们在教学与研究领域的优秀业绩，为英国各学科的内涵式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帮助英国巩固其“世界一流科研强国”的地位。[30]

（四）持续优化的科研管理体系

英国高等教育的另一大特点则是拥有一套持续优化的科研管理体系，以保障其高等教育的国际竞争力。“学术研究的质量和成果是世界一流大学的支撑。提高研究质量，产出世界领先的、具有高影响力的研究一直是英国研究型大学的核心筹略”。[31]英国自20世纪80年代起推行一套研究评比体系“科研水平评估”（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 以下简称RAE），按不同的学科对高校的教学科研人员进行考评，考评指标包括论文著作等科研成果（70%）以及研究影响力与研究环境（30%）。评估的结果则成为政府划拨科研经费的重要依据，旨在提升英国整体的科研质量。 RAE运行近30年，“确保了科研质量评估在高等教育领域的运用”[32]。但RAE更多的关注研究成果本身及其在学术体系内部的影响[33]，较少考虑研究成果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力，在研究与产业不断融合的时代有其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新的“科研卓越框架”（Research Excellence Framework， 以下简称REF）应运而生。REF在RAE的基础上，加大了对研究成果社会影响力的考核比重，REF的整体考核指标的占比变为科研成果的质量（65%），研究影响力（20%）以及研究环境（15%），要求每7-8位参评人员中就需要提交一份影响经济和社会的案例。以REF2014的考评结果为例，共收到6954份研究影響力的案例，涵盖产教研深度融合、研究成果助力行业发展、研究成果影响政府的政策制定等内容。[34]这种全国性的研究评比机制一方面为激发大学教研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提供了基础，促进了各大高校科研水平的提高和人才流动;另一方面也为英国的研究型大学追求世界水平的卓越提供了动力。

除RAE、REF等体系化的研究评比制度，英国政府为了更好地加强科研管理，于2017年划拨60亿英镑的科研预算，将原有的代表不同学科的七个研究理事会（Research Councils），“创新英国”（Innovate UK），以及一个新设部门“英格兰研究”（Research England）合并成为一个新的机构 “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United Kingdom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Board， UKRI）（如图3所示），进一步整合各学科资源，使科研经费更好的用于支持科研项目的开展，促进科研成果的转化，增加经济收益，提升其社会影响力，用于保证英国在科研和创新层面的世界领先地位。

资料来源：UK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Board https：//www.ukri.org/

三、结语与启示

从前文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国际化的理念已经嵌入到英国高等教育的各个环节。除了对市场需求的大量分析以外，英国从政府、大学联盟、具体的大学、学科分类、教学、科研、学生满意度等各个层面，制定和落实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和规划。在加强国际合作的同时，还致力于提升国家在科学、技术、经济等方面的竞争力，并同相关国家发展战略伙伴关系（政治、文化、学术、贸易），[35]进一步夯实了英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和国家品牌。

2015年习近平主席的访英之旅开启了中英关系的黄金时代，而中英人文交流成果显著，是中英关系中最引人注目的组成部分之一。在中英人文交流中，两国在教育上的交流与合作无论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都有很大提升，可谓名副其实的中英教育交流与合作的“黄金时代”。在脱欧前景仍不明朗的情况下，英国的大学面临着生源、教职员工的流失、欧盟经费减少等维度的挑战。但这也会促使英国高校加强与中国和东亚其他国家的科研合作力度[36]，中英两国高校之间的合作将面临新的机遇。对英国而言，有助于其进一步促进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中国则在中英关系的黄金期可借助高等教育平台，强化提升自身软实力。同时，英国在高等教育国际化层面战略性和体系化的整体布局，在招收国际学生层面的需求研究和精准定位，以及对跨学科研究和产业化科研的支持力度等方面的经验对我国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的目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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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ouse of Lords Select Committee on Soft Power and the UKs Influence， ‘Persuasion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p. 98; Phillip Blond， James Noyes and Duncan Sim， ‘Britains Global Future： Harnessing the Soft Power Capital of UK Institutions， July 2017， p. 27.

[10] House of Lords Select Committee on Soft Power and the UKs Influence， ‘Persuasion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p. 100.

[11] Phillip Blond， James Noyes and Duncan Sim， ‘Britains Global Future： Harnessing the Soft Power Capital of UK Institutions， July 2017， p.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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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Jonathan McClory， ‘The Soft Power 30： A Global Ranking of Soft Power， July 2015， p. 22， https：//portland-communications.com/pdf/The-Soft-Power_30.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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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House of Lords Select Committee on Soft Power and the UKs Influence. Persuasion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p.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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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House of Lords Select Committee on Soft Power and the UKs Influence. Persuasion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p. 99-100.

[25] House of Lords Select Committee on Soft Power and the UKs Influence. Persuasion and Power in the Modern World， p. 103; The UK government， Making Britain the best place in the world for science， 27 January 2016，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making-britain-the-best-place-in-the-world-for-science.

[26] Blond， P.， Noyes， J. and Sim， D. Britains Global Future： Harnessing the Soft Power Capital of UK Institutions [N]. 2017：8.

[27]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in Facts and Figures， June 2016， p. 20.

[28]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in Facts and Figures， June 2016， p.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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