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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

2019-07-29朱天宇

课堂内外·创新作文高中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木船摆渡人渡口

朱天宇

他是村子里的摆渡人。在这个山环水绕的贫瘠山村里,人们来来去去大多是靠着他的一船一竿。这里交通滞后了几十年,他也就渡了几十年。

每至破晓时分,曙光还未冲破江面上的重重浓雾时,他已支了盏红纸糊的灯笼在船头,借着微弱的烛光轻划着竿,拨开层层波纹。他早已将村子乃至周边的水路烂熟于心,即使眼前是茫茫雾海,他也总能准确地到达每一处渡口。

村子里的人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若要乘船过河,只需到渡口等着便是,一趟来回不过三五个铜板——几十年从未涨过的价格。至于那个撑船的老汉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们是不关心的。他们管他叫“摆渡的”。

他已老得不像话了,乌黑的鬓角在日复一日的摆渡中尽染风霜,原本笔直的脊梁也日渐佝偻,但他仍强撑着羸弱的身子,渡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哪怕他每划下竿,都像要被竿给拉进河里似的。有时船客们见他划得慢了,还会撇嘴怨上几句,他也不作言语,只抱歉地笑笑,然后更加用力地划着竿。

一天清晨,划破江雾的不是那条点着灯笼的船,而是打更的破锣般的一声叫喊:“摆渡的殁啦!”

村民们四处打听才找到了他休憩的那处渡口。幾十年了,他衣食住行都在那条木船上。

女人们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说的多半是些埋汰的话,不中听。村长知道他是个老夫,于是遣了女人们回去带些物什来,好将他水葬了;又带着几个男人跳上船,一进船篷,便看见他倚在舷上。村长上前端详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是老掉的。”

女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臂上挎着的篮子里多了些蜡烛瓜果。男人们将他移到船板中央,掬了捧水给他净脸。女人们简单布置着,不多时,他身周已放满了白色的野菊和轻微摇曳的烛火。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他面容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腹上,仿佛是早已预知大限将至,安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蕴含着水乡人的质朴和岁月洗练后的释然。这般神态,给人一种酣眠的错觉,好像若有人再喊一声“摆渡的,过河”,他又会睁开眼,笑着将行人渡向彼岸。可那双永远盛满善意的眼不会再睁开了。

村民们都上了岸,无人发声,先前聒噪的女人们也都低垂着头。所有人都神色黯然,许是忆起了他接过他们的行李时那和蔼、热情的笑容,或是他撑竿的那双紫红色的手。伫立良久,村长双手合十,然后弯腰把拴在木桩上的船绳放开了。

黄澄澄的河水将木船托起又放下,好似扶着神圣的灵柩。岸边丛生的青荇舒展着身姿,像是为一个生命的陨落祭祀起舞。晨光刺透江雾,洒落水面,一时波光粼粼。那条老旧的木船稳稳当当地载着满船光影和一个留恋故居的亡魂顺流而去。

船行处凫鸟惊起,拍翅声激起一片涟漪。

写作感言>>

写作于我,从来都不是展现文字功底或者词汇储备量的工具,它更近似于借由文字所完成的与自身的对话,是思想具象化的倾泻。写文章,最重要的不是费尽心思地遣词造句,而在于写作者真挚感情的抒发。

创作则要另谈。在我看来,创作更像是一个造梦的过程——梦是现实的反映,小说也是。而一篇小说或一部剧本能否成功,关键因素是思想内涵,故事虚幻的外衣下包裹的恰恰是社会现实。当然这也受年龄、阅历的限制,人生百态我还未见过全貌,但创作贵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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