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峰

（山西省广播电视局 山西太原 030001）

太原市晋源区位于山西省太原市区西南，是太原市六城区之一，于1998年1月正式挂牌成立。区域面积289平方公里，总人口23万，辖金胜、晋祠、姚村3个镇，义井、罗城、晋源3个街办，共有95个行政村、27个社区（16个村改居）。本文的调查点位于晋源区晋祠镇南大寺村。

文白异读实际上就是不同的历史层次同时存在于一个共时系统，即所谓的“叠置”。文白异读现象越丰富，能够从中离析出的历史层次就越多，这种方言（语言）的存古程度就可能越高。所以文白异读的研究对于语言史、语言接触、语言演变、方言分区等重大课题以及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的进步都有着重要价值，山西方言中有丰富的文白异读现象，徐通锵、王洪君根据闻喜方言提出了“叠置式音变”，继条件式音变和扩散式音变后丰富了语言演变的理论和方法，有着重要的理论和方法论价值[1]（P42）[2]（P1）。

王文卿（2007）[3]对晋源区的文白异读做过调查整理，但是呈现的内容比较简单，尚可继续深入研究，本文在实地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在“叠置式音变”框架下对晋源区方言的文白异读做一次详细的描写和整理。

一、晋源区文白异读的类型

文白异读主要是字音中声韵调这些音类的差异，晋源区乃至整个晋语的入声字的情况十分复杂，所以本文只涉及声和韵两种音类，并对每个字进行一些说明。

（一）声母的文白异读。

1.中古全浊声母。

表1 中古全浊声母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爬[ ]爬墙，婆[ ]婆姨，盘[ ]盘子，盆[ ]脸盆。蹄[ ]猪蹄蹄，台[ ]窗台，抬[ ]抬一下，桃[ ]桃儿，条[ ]一条，调[ ]调整，头[ ]日头，弹[ ]弹琴，团[ ]团结，同[ ]同志。虫[ ]虫子，重[ ]重新，长[ ]长短，撞[ ]撞住了。瓷[]瓷器，脐[ ]脐带，钱[ ]一块钱，前[ ]前面，墙[ ]墙壁。骑[ ]骑车，渠[]水渠渠，茄[ ]茄子，球[]足球，群[]群众，穷[ ]穷人。树[ ]树苗，顺[ ]顺风。下[ ]下面，鞋[ ]皮鞋，咸[ ]太咸，巷[ ]长巷地名。

2.古次浊声母。

表2 中古次浊声母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闰[ ]闰月，软[ ]软的，荣[ ]光荣，容[ ]容易，蓉[ ]芙蓉，挨[ ]挨打，咬[ ]咬一口，硬[ ]硬的。

3.古清声母。

表3 中古清声母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数[ ]数字，耍[ ]耍猴，输[ ]输赢，吓[ ]吓人。

（二）韵母的文白异读。

1.果摄。

表4 果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裸[ ]裸体，多[ ]多少，骡[ ]骡子，舵[ ]舵手。

2.遇摄。

表5 遇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誉[ ]荣誉，所[ ]派出所。誉读为[ ]是一种遇摄读如止摄的现象，这一现象在唐五代西北方音中已经有所记载[4]。

3.蟹摄。

表6 蟹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累[ ]劳累，岁[ ]几岁了，缀[ ]缀扣子，雷[ ]雷锋。

4.止摄。

表7 止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累[ ]积累，累[ ]连累，类[ ]种类，泪[ ]眼泪，随[ ]随便，穗[ ]麦穗子，髓[ ]骨髓。水[ ]喝水，吹[ ]吹气球，醉[ ]喝醉了，嘴[]嘴角。备[ ]准备，被[ ]被子、被打，眉[ ]眉毛。止摄读如遇摄被称作“支微入鱼”，这种现象同样可上溯到唐五代西北方音[4]。

5.宕江摄。

表8 宕江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堂[ ]教堂，[ ]光线，央[ ]中央。这里要说明的有两点：第一、宕江摄读作[ ][ ][ ]的字很多，这里只是各举一字。有其是在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中，文读层比白读层更加强势。晋源话的咸山摄和宕江摄的格局如下：

表9 晋源话咸山宕江格局

宕江摄的文读音在同咸山摄的开合口一二等合流，那么咸山摄在推链作用下应该会发生新的改变，本文认为咸山摄的[ ][ ]会向[ ][ ]发展。

第二、[ ][ ]的鼻化特征经常是没有的，让发音人判断挡宕开一上唐端和朵果合一上戈端的发音，发音人会判断成一个音，如果认为没有鼻化特征，那么宕摄和果摄就是合流的。

6.曾摄。

表10 曾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蒸[ ]蒸馍馍，蝇[ ]蝇子，赢[ ]输赢。

7.梗摄。

表11 梗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正[ ]正月，生[ ]双生生。明[ ]精明，听[ ]听不见，精[ ]精明，影[ ]影子。

8.通摄。

表12 通摄的文白异读

各字白读音为：荣[ ]光荣，蓉[ ]芙蓉，容[ ]容易。熊[ ]狗熊，雄[ ]英雄。大部分梗摄字和曾摄合流，“荣永泳詠”和通摄合流。“荣”在北京话中比较特别，按照一般规律应该读作[ ]，但实际读作了[ ][5]。但是在晋源话中“荣”的变化是合规律的。

表13 《中原音韵》中的“荣”[5]

在《中原音韵》中，荣≠戎，容≠戎，荣=容，这个格局和晋源话是完全相同的，所以晋源话的这个格局至少可上溯至中原音韵时期。

（三）孤立的文白异读。

上文中的现象都是成系统的文白异读，此外还有一些孤立的文白异读，这种文白异读的来源和成因非常复杂，本文不做讨论。列表在下：

1.声类交替。

表14 孤立的声类交替

各字白读音为：械[ ]机械，祠[ ]晋祠，双[ ]双生生，稻[ ]稻谷，跪[ ]跪下。

2.韵类交替。

表15 孤立的韵类交替

各字白读音为：猜[ ]猜谜语，大[ ]大小，香[ ]香气，脏[ ]日脏，兄[ ]兄弟，哑[ ]哑巴，暖[ ]暖和。

二、晋源区文白异读的特点

第一、中古全浊声母平声，今文读送气，白读不送气，即在晋源话早期形式中，中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的不论平仄都不送气。这一特点在晋语区广泛分布。

第二、支微入鱼。本指支微韵读如鱼韵，除此外，晋源话中还有蟹摄的一些字“入鱼”，此现象可上溯至唐五代时期的西北方音。

第三、鱼止通转[6]（P305）。遇摄读如止摄再加上“支微入鱼”就是鱼止通转，此现象可上溯至唐五代时期的西北方音，是一种古老的层次。

第四、鼻音韵尾脱落，阳声韵和阴声韵合流。宕江摄和果摄合流、曾梗摄和止摄合流，还有“兄[ ]香[ ]脏[ ]”的白读音都是鼻音韵尾脱落造成的，这也是晋语的重要特点。侯精一（1988）认为通摄几乎没有阳声韵归阴声韵的现象也算是现代晋语的一个特点，并引用龚煌城的观点为这一现象找历史根据。侯精一的表述很严谨，使用“几乎”一词，这主要还是受制于当年的材料不够丰富，根据晋源话的材料，通摄阳声韵归阴声韵的现象的确实很少但不是没有，我们在晋源话中只发现了一个“兄[ ]”。

结语

文读和白读的不同代表着历史层次的不同，研究文白异读对离析语言的历史层次有着重要价值，本文目前在晋源话中发现了三个层次的叠置，以“泪”为例：

第一层为[ ]，第二层为[ ]，第三层为[ ]。第一层可上溯至唐五代时期，第二层可上溯至中原音韵时期。如果继续深入调查，挖掘出的层次可能不止于此，但这项工作不是短时间可完成的，古老的层次常常隐于微末之中，非日积月累不可得，有时甚至需要一些运气。[7]（P1）

本文认为，文白异读研究的目的在于离析历史层次，整理出汉语史的脉络，丰富其中的细节，整理文白异读的现象只是手段。本文通过对晋源话文白异读的整理，发现晋源话中依然保留着古老的历史层次，保留着太原话的早期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