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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熊大白掌

2019-06-30沈石溪

意林·少年版 2019年12期
关键词:母熊窝里木桩

沈石溪

老猎人亢浪隆在山林里闯荡了几十年,经验丰富,枪法又准,再加上他养的那条大黑狗机灵凶猛,极少有空手回来的时候。

这天黄昏,亢浪隆肩背火药枪,手牵大黑狗,带着我这个猎场上的新兵,走进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

一百只狗熊里也找不出一只白右掌来,物以稀为贵,所以显得特别金贵,而我刚才在河里洗澡时发现了白熊母子。

有大黑狗带路,我们很快在山脚下追到了母熊大白掌和那只小熊崽。

大黑狗闪电般追了上去。大白掌沿着一条被泥石流冲出来的山沟向山垭逃去,很明显,是想翻过山垭逃进大黑山热带雨林里去,小熊崽年幼力弱,稍陡一点的地段,就爬不上去,几分钟后,大黑狗就叼住了小熊崽的一条后腿。大白掌吼叫着,转身来救小熊崽,撩起那只大白掌,就朝大黑狗掴去。

亢浪隆立刻端起枪来,朝大白掌开了一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灼热的火焰飞了出去。母熊大白掌被巨大的响声震住了,愣了愣,那只极厉害的大白掌停在半空,没能按原计划掴下去。大黑狗趁机用力一扯,把小熊崽从山坡上拉下十几米。大白掌低沉地吼叫着,胆怯地望望我们,一转身往坡上窜去。我们生擒了小熊崽。

“可惜,让大白掌跑掉了。”我说。“小熊崽在我们手里,就等于捏住了大白掌的半条性命。我教你怎么猎到大白掌。”

这时,太阳落下山峰,天快黑下来了。亢浪隆在绝壁下找了个石窝,在石窝里垫了一层树叶,让我和他一起躺在石窝里,把灌满火药和铁砂的猎枪搁在石头上。

“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它都会来闯一闯的。”果然被亢浪隆言中了,当月亮升到半空时,开阔地外的树林里传来大白掌的吼叫声,树林里闪过一个黑影,一晃,又不见了。大黑狗回头朝我们望了一眼,倏地蹿进了树丛。

“糟糕,大黑狗完了!”亢浪隆跺着脚说。他的话音刚落,树林里狗的吠叫声戛然而止。突然,树丛里钻出个高高大大的黑影,直立着向绝壁下的小熊崽走去。毫无疑问,是大白掌。亢浪隆举起枪,还没瞄准,就又把枪放下了。大黑狗被大白掌抱在怀里,就像是押了个“人质”,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狗质”,迫使亢浪隆不敢开枪。

大白掌很快走到木桩跟前,先用那只大白掌推了推木桩,然后用身体猛烈地冲撞树桩。如再不制止的话,大白掌很快就会如愿以偿把木桩推倒拔起。

亢浪隆举起枪来扣动扳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划破夜空,正在拔木桩的大白掌像当胸被一只巨手推了一把,搂在怀里的大黑狗掉落下来。大白掌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地翻转身来,朝树林退去。亢浪隆急急忙忙装好火药铁砂,想再次朝大白掌射击,但来不及了,大白掌已隐没在黑黢黢的树林里。

“等到天亮,我们可以顺着血迹去找大白掌。”我说。亢浪隆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来,拿着。”亢浪隆解下腰上的皮带塞在我手里,“给我往小熊崽身上抽!”

“这……你这是要干吗呀?”

“让它哭,让它叫,把母熊引出来。”

我实在不忍心再打下去,便将皮带慢举轻抽,并尽量往小熊崽的屁股上打,用这样的方式来敷衍亢浪隆。

“你是在给它搔痒?”亢浪隆一把夺过皮带,劈头盖脸朝小熊崽抽过去,小熊崽凄厉的长嚎划破夜空,在寂静的山野间传得很远很远。

左等右等,可母熊大白掌还没出现。

我们在小小的石窝待了大半夜,四肢发麻,便翻爬起来。谁知我们刚刚离开石窝,突然,山谷爆响起一声低沉的熊吼。一眨眼的工夫,一个黑色的物体就准准地落在我们躺卧了整整一夜的石窝里。是母熊大白掌!它砸落在石窝的一瞬间就气绝身亡了。

我抬头望望一百多米高的小石山顶,我们又绕到小石山背后,青灰色的岩壁上,从山脚到山顶,涂着一条血痕。

恍然间,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组镜头:

——小熊崽遭到鞭笞的声音,好似一把尖刀在剜它的心;

——它是母親,它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囚禁遭毒打受残害而无动于衷,它急得在树林里团团转,寻找可以解救自己孩子的途径;

——它绕到小石山的背后,用尖利的熊爪抠住粗糙的岩石,一点一点往上爬;

——它的血流得太多,它爬得比蜗牛还慢,它咬紧牙关,一寸一寸地向山顶攀登;

——母熊大白掌的血快流尽了,力气也快耗尽了,终于,它创造了奇迹,登上了山顶;

——就在这时,悬崖下的两个猎人从石窝里站了起来,它照准跳了下去,在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它爆发出一声悲愤的吼叫……

我久久凝望着挂在岩壁上犹如红绸带似的长长的血痕,思绪万千,感情十分复杂,既钦佩母性的坚毅勇敢,又庆幸自己能死里逃生。

打猎,真是一项用生命做赌注充满血腥味的游戏,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游戏。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上山打过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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