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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传》中“狂僧”的形象特征及内涵探析

2019-06-20王利艳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5期
关键词:隐士

王利艳

基金项目:本文为2016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中国高僧传对日本僧传文学的影响研究”(16YJCZH091)的阶段性成果。

摘  要:梁代慧皎撰写的《高僧传》在中国僧传文学史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笔者通过对《高僧传》(神异部)的仔细研读,尝试着总结归纳了“狂僧”们的形象特征,并论证了慧皎笔下的“狂僧”表象为“狂”,实则是“隐”,他们就是《高僧传》中的隐士,最后深入探究了慧皎把隐逸文化融入到僧传文学之缘由。

关键词:高僧传;狂僧;隐士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5-0-02

梁代慧皎撰写的《高僧传》在中国的僧传文学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笔者在研读《高僧传》之时,惊于发现《高僧传》(神异部)中记载的耆域、史宗、杯度、邵硕、释保志、涉公、释慧通等高僧外观,言行举止异于常人,说法教化近似疯癫,本文将其定义为“狂僧”。本文考证《高僧传》中对这些“狂僧”们的记载撰写,试着归纳总结出这些“狂僧”的形象特证,并探究这些“狂僧”之实质,以及慧皎把隐逸文化写进僧传文学之缘由。

一、“狂僧”的形象特征

“狂僧”们的第一“狂”表现为: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不媚世俗,我行我素。慧皎在《高僧传》中对这类僧侣们外观描述多为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衣衫褴褛,不加修整,他们不逢迎世俗,也不把世人对其评判放至于心。

《晋洛阳耆域》中载:船人见梵沙门衣服鄙陋 [1](p574)《晋上虞龙山史宗》中载:常着麻衣或重之为纳,故世号麻衣道士。身多疮疖[1](p588);《宋京师杯度》中载:带索褴缕,殆不蔽身。众以其形陋无恭敬心。[1](p592)《宋岷山通云寺邵硕》中载:为人大口,眉目丑拙。[1](p607)《齐寿春释慧通》中载;衣服趋尔。[1](p615)《梁京师释保志》中载:发长数寸,常跣行街巷。[1](p617)

“狂僧”们的第二“狂”则为不受戒律所束缚,饮酒食肉,放浪不羁。佛教修道基本功在于静心持戒。诚然“戒酒”“戒肉”则是佛教弟子的最基本的修行。而《高僧传》中记载的这类僧侣们虽心已摒除“贪、嗔、痴”之念,但没有持戒修行,而在饮食上或是异于常人,不吃五谷,或是不守戒律,饮酒食肉,吃鱼。

《晋长安涉公》中载:虚靖服气,不食五谷。[1](p584)《梁京师释保志》中载:数日不食、亦无饥容,又时就人求生鱼脍[1](p617)《宋京师杯度》中载:度不甚持斋,饮酒啖肉,至于辛鲙与俗不殊。[1](p592)《宋岷山通云寺邵硕》中载:或入酒肆与人酣饮。[1](p607)《齐寿春释慧通》中载:饮宴食啖,食不异恒人。[1](p615)

“狂僧”们的第三“狂”是他们行为举止荒诞诡异,莫测其然。《高僧传》中对这些僧侣们地描述为性情怪异,喜怒无常。慧皎在他们的传记中也是运用“不恒”“不均”“如狂”等词语。

《晋洛阳耆域》中载:任性忽俗,迹行不恒,时人莫之能测。[1](p574)《晋襄阳竺法慧》中载:不受别请,每乞食辄赍绳床,自随于闲旷之路则施之而坐,时或遇雨以油帔自覆,雨止唯见绳床,不知慧所在。[1](p581)《晋上虞龙山史宗》中载:性调不恒。[1](p588)《宋京师杯度》中载:言语出没,喜怒不均,或严冰扣冻而洗浴、或着屐上山、或徒行入市。唯荷一芦圌子更无余物。[1](p592)《宋岷山通云寺邵硕》中载:恍惚如狂、出入行住,不择昼夜。[1](p607)

“狂僧”们的第四“狂”是他们表象上是佯装癫狂,彰显神通。实则宣扬佛法,劝恶从善,惩恶扬善,教化众生。《高僧传》(神异部)所描述的这些僧侣们的教化活动不同于一般高僧的教化讲经说法,引经据典,而是假装疯魔,显现异能,亦或向他人道破前尘、预测未来,亦或用死而更生之术,彰显佛法之神通,传播佛法。

《晋上虞龙山史宗》中载:宗后南游吴会,尝过渔梁,见渔人大捕,宗乃上流洗浴,群鱼皆散。其潜拯物类如此。[1](p589)《宋岷山通云寺邵硕》中载:游历益部诸县,及往蛮中,皆因事言谑,协以劝善。[1](p607)《梁京師释保志》中载:志后假武帝神力,见高帝于地下,常受锥刀之苦,帝自是永废锥刀。[1](p618)《宋京师杯度》中载:路见钓鱼师,因就乞鱼,鱼师施一餧者,度手弄反覆还投水中,游泳而去。[1](p592)

二、“狂僧”的内涵

慧皎《高僧传》中所记载的耆域、史宗、杯度、邵硕、释保志、涉公、释慧通等僧侣们,他们具有“狂”之特性,但笔者认为这些“狂”是佯装出来,即把大德大智隐藏在佯狂之下,这些“狂僧”们可以说是《高僧传》中的“隐士”。

关于隐士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定义,但我们可以提炼出出隐者的两大特征,一是专注研究学问的士人。即知识分子,具有超凡才德学识。二就是不依仗权势、淡泊名利、不愿侍奉朝廷的隐居者。把慧皎笔下《高僧传》的这些高僧们归结为“隐士”因为按照记载他们完全符合“隐士”的标准:

一是“狂僧”们具有超凡的学识才德。《高僧传》(神异部)对这些“狂僧”的记载是具有通晓佛法,行走如风,掌握分身之术,预知未来、死而更生的神异本领。如:数百人各自请耆域到家中吃中饭,耆域都如约而至;释保志三处分身而宿,长安涉公干旱之年,用秘咒呼风唤雨;释慧通能准确对尚未发生事情进行预测。慧皎就是用神化、夸张的方式言明了这些“狂僧”们在佛学上的造诣。在德行上,“狂僧”们又都怀有仁爱之心,用神咒仙法为人驱害治病。如:耆域为南阳滕永文医治患下多年膝盖顽疾,使其能行走如初;杯度为胡母治病等。此外慧胶在《高僧传〉也直接记载了“狂僧”们德厚法高。《晋上虞龙山史宗》中载:博达稽古辩说玄儒。[1](p588) 善谈庄老究明论孝,而韬光隐迹世莫之知。[1](p589)《梁京师释保志》中载:时或赋诗,言如谶记,京土士庶,皆共事之。[1](p617)语其佛理,则声闻以上;谈其隐论,则遁仙高者。[1](p618)

二是“狂僧”们并非居官而为,侍奉于某个特定的阶层和人士,他们或隐遁于山林,或是隐遁于闹市,居所不定,难觅行踪。而且他们无欲无求,淡泊名利。佛者则是悟空一切,无欲无求的之人,可我们细细研读《高僧传》(神异部),不难发现,居神异部之首的是佛图澄,他的故事被记载最为详实,图澄本身虽是高僧,但非遁世之僧,关于他的记载大多是他如何显现非凡的本领,来取得当时统治者的信任,使其崇尚自己的法力,来达到让其信奉佛目的。虽然图澄目标终点并非个人利益。但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通过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来达到个人的目标。在此方面“狂僧”们则区别这些得到统治阶级信任,位居高位的官僧,“狂僧”们不仅在思想上实现了悟空,而且更多地选择隐遁山林,远离尘世,在普通民众之间宣传佛法。如:耆域:“靡有常所”“迹行不恒”,竺法慧:“每乞食辄赍绳床” 释昙霍:“常居冢间树下” 史宗“栖憩无定所,或隐或显。”释保志:“居止无定”。杯度:“青条曲荫,白茅以荐。依畦啜麻,邻崖饮洊。”[1](p593) 史宗还曾赋诗,以铭自己“隐士”之意。诗曰:“浮游一世间,泛若不系舟。方当毕尘累,栖志且山丘。”[1](p588)

纵观以上《高僧传》(神异部)的耆域、史宗、杯度、邵硕、释保志、涉公、释慧通等僧侣之传记,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僧侣们的形象为:相貌平庸、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不媚世俗,我行我素,不受戒律所束缚,饮酒食肉,举止荒诞诡异,莫测其然,佯装癫狂,身怀神术,疾走如风,行为诡异,言语痴狂,死而更生,显现神力,劝恶从善,惩恶扬善,教化众生,宣扬佛法。我们命其为“狂僧”,是因为他们坚信佛法,但并非戒肉食斋,他们弘扬佛法,但并非诵经念典,且教化的方法手段不同于以往的高僧,讲经颂佛,引经据典,而是显现自身的法力,运用自身的神异,来树立佛法之威严,彰显佛力之神通。我们又将其归为“隐士”是因为他们是 “佯狂”,他们有着超凡的才德学识,但并不辅助于哪一个特定的君主之下,隐遁于乱世之中,时而出世,时而遁世,惩恶扬善,劝恶从善,弘扬佛法。所以说慧皎笔下的这些“狂僧”们表为 “狂”,实则是“隐”,用佯狂来实现隐。所以“狂僧”们的本质则是《高僧传》中“隐士”。

三、“隐逸”思想蕴含于《高僧传》之缘由

慧皎把“隐逸”的思想,蕴含在《高僧传》对“狂僧”们的记载中,探析其缘由,则离不开当时的历史背景和他自身对隐士的钦佩情怀。

1、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政权交替更换的时代,各个民族政治势力此强彼弱,佛教的兴起,传播也是时强时弱。若要更好地宣传佛学,就要夸大佛教的神力,用神异的手段来吸引众生。既可以让统治者相信他们通过信佛、奉佛能巩固自己的统治,也能让劳苦大众坚信能得到佛的庇佑,来世能逃离苦难,获得福报。这些“狂僧”的不定期,不定时,不定点的出现,正能填补他们精神的空虚,给他们带来慰藉,也能达到在大众之间宣扬佛法的目的。

2、作者本身对隐士并非排斥,指责之情,而是对其满怀崇敬之意,并肯定了其积极的社会意义。慧皎在《高僧传》中表达了对隐士的赞美、钦佩之情。这种赞美有的是借其它僧侣传记记载的间接赞美,有的则是在《论曰》中的直抒胸臆。在《晋邺中竺佛图澄》中有道进劝说石虎不要学姜太公滥杀隐士,用刑法来维护自身的权威的故事。这故事不僅表达了道进对蒲依、伯成、干木、周党这些隐士们坚守自己节操的赞美之意,作者还借道进之口指出隐士们高风亮节具有模范作用。除此之外,慧皎在最后《高僧传》(神异部)的《论曰》中则是直抒胸臆的表达了对这些“狂僧”隐士的褒奖之情,毫不吝啬自己的辞藻。《论曰》中载:“或韬光晦影,俯同迷俗,或显现神奇,遥记方兆;或死而更生,或窆后空椁。灵迹怪诡,莫测其然。”“或由法身应感,或是遁仙高逸。”[1](p624) “光虽和而弗污其体,尘虽同而弗渝其真。”[1](p624)其中的前半部分,赞美了他们在佛学上的修为,“光虽和而弗污其体,尘虽同而弗渝其真。”则是赞美了高僧们虽混同世俗,但却不和世俗同流合污,不改变自己的节操与性情,于乱世之中保持自己灵魂的独立。

四、结语

《高僧传》里的记载的“狂僧”们表象为“狂”,实则是“隐”,慧皎对这种“隐逸”文化的肯定与赞美运用在对这些“狂僧”的记载中,借助 “狂僧”来表达对乱世之堪忧,对隐士之崇拜,对其高节操之赞美。并巧妙地把“佛”与“隐”融合到了僧传文学之中,为中国隐逸文学,乃至隐逸文化的发展、传播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参考文献:

[1]梁慧皎著,朱恒夫、王学钧、赵益注释:高僧传[M].陕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李大伟,薛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蓬莱仙话与佛教志怪[J].东岳论丛,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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