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雨航

陈兹方一出生便没有双臂，出生仅9个月父亲便因病过世，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嗷嗷待哺的他和大他12岁的哥哥抚养大。因为家里穷得叮当响出不起“彩礼钱”，三十大几还打着“光棍”的哥哥，迫不得已远“嫁”外省做了上门女婿。四肢健全的大儿子离开家远“嫁”他乡，而小儿子又是个没有双臂的重度残疾人，不禁让年逾花甲的老母亲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起来。陈兹方似乎看出了母亲的担忧，“举起”双脚自信满满地对母亲说：“娘，别怕！哥哥‘嫁’了，您还有我啊。虽然我没有双手，但我可以用双脚奉养你！”

用双脚奉养母亲，陈兹方能兑现他对母亲的承诺吗？他和母亲现在过得怎么样？近日，记者对陈兹方进行了专访。

没有双臂 我还有双脚

1989年3月，陈兹方出生于湖北省巴东县水布垭镇许家湾村一个贫苦农家。命运待他似乎特别苛刻和残酷，他先天没有双臂，出生仅9个月父亲便因病去世，是母亲鲁冬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和哥哥拉扯大。

因为没有双臂，陈兹方直到4岁还不能独自站立，更别提生活自理了。看到别的孩子能自由地跑跳追逐、打闹嬉戏，陈兹方心里陡地产生了“我要站起来”的强烈愿望，于是他在家里无人时偷偷地自己练习站立。由于没有双臂难以掌握身体平衡，他一次次艰难地站起，又一次次狠狠地摔倒，再咬着牙一次次地重新站起……虽然他经常被摔得鼻青脸肿，但他从不喊痛，依然坚持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陈兹方能够独自稳稳地站立起来了，他兴奋地对着母亲大喊：“娘，我能自己站起来了！”母亲鲁冬月欣喜地跑过来，抱着他泪如泉涌：“我儿真厉害！将来一定是个大能人！”

然而，对于陈兹方来说，能够独自站立、走路，只是他人生的万里长征第一步。他不断地鼓励自己：“虽然我没有双臂，但我还有双脚。我不但要能独自站立走路，我还要独自吃饭、穿衣、洗脸、刷牙……别人能够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够做到。”于是，陈兹方又开始进行生活自理能力的练习。首先是独立吃饭——拿筷子吃饭对常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对陈兹方来说却像登天一样难。他开始练习用脚趾夹筷子吃饭，筷子一次次从脚趾缝滑掉了，他就一次次重新用脚趾夹起来。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他终于能自如地用脚夹筷子吃饭了。接着，他开始练习用脚穿衣服，用两只脚先将衣服套在头上，再用双脚拽住衣角往下拉，然后再用脚趾扣衣扣……年复一年的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使得陈兹方的双脚双腿变得像手臂一样灵活自如，他不仅可以用脚吃饭、穿衣、刷牙、洗澡，还可以用脚写字、穿针引线、开锁、解裤带……凡是别的孩子用手能做的生活杂事，他都能用脚分毫不差地独立完成。

9岁那年，生活已基本能自理的陈兹方又有了新的梦想——上学！母亲鲁冬月为他缝制了新书包，带他到当地的三岔溪石门小学办理入学。然而，校长觉得他没有双臂，会给他的日常学习和校园生活带来困难，出了意外会担责任，不愿意接收他入学。于是，他当着校长和老师们的面，用脚夹笔写了自己的名字，用脚拿杯子喝水、用脚开门，用脚解腰带、系腰带……校长和老师们都被他的自强和好学精神征服了，一致同意接收他入学。

陈兹方学习非常努力，老师留的作业每次都是按时完成，字也写得非常工整、漂亮，考试成绩更是回回名列前茅。尽管陈兹方学习成绩优异，但小升初后，由于初中学校在离家很远的镇上，他每天上下学都十分不便，于是上到初二年级后，他就自己要求辍学不念书了。辍学后，陈兹方想帮助家里做点儿事，但母亲心疼他，什么都不让他干。那段日子，煮饭有母亲做，农活儿有哥哥干，陈兹方过了一段有母亲和哥哥庇护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哥哥“嫁”了 您还有我

陈兹方的哥哥叫陈兹阶，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也就是1990年，年仅13岁的他就主动辍学回家，帮助母亲鲁冬月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成年后的陈兹阶更是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家里无论大事小事都要依靠他。陈兹阶农忙时在家里务农，农闲时就进城打工挣钱，竭尽全力地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儿。

一晃眼，陈兹阶就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但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彩礼钱，亲事一次次都以失败告终，三十大几了还是光棍一条。后来，陈兹阶在进城打工时认识了一个来自安徽的姑娘，姑娘不嫌他穷，也不要一分钱彩礼，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他倒插门当“上门女婿”。尽管家里离不开大儿子这根“顶梁柱”，但为了大儿子的终身幸福，不打一辈子光棍，母亲鲁冬月忍着悲伤同意了这门亲事。2012年秋天，35岁的陈兹阶告别母亲和弟弟，离开了湖北巴东去了安徽阜阳。

家里的顶梁柱走了，年过花甲的鲁冬月开始愁肠百结、长吁短叹：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日渐老迈，小儿子陈兹方又是个没有双臂的重残人，这以后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陈兹方似乎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他对母亲“举起”了双脚，安慰她说：“娘，别怕，哥哥离开家了您还有我啊！虽然我没有双手，但我用双脚也可以奉养您！”看着儿子一脸的自信，鲁冬月心里一阵苦笑，她虽然心里不相信儿子的话，但脸上佯装高兴地说：“好，好，好，我幺儿最能干了，用双脚也能养活娘。”

然而，陈兹方并非只是用好话哄母亲，他嘴上说出来的就是他心里想要做的。以前哥哥在家时，家里的一切担子都是哥哥在挑，现在哥哥离开家去了安徽，他决定自己要把这副担子挑起来。陈兹方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他开始练习用双脚干农活、做家务。他用脚夹着刀斧上山割草砍柴，起初常常是草没割多少、柴没砍多少，脚上却到处是被柴刀划伤的血口子。但只要想到等着他来奉养的老母亲，他就把所有的苦和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渐渐地，陈兹方练会了用脚割草劈柴、切菜炒菜、锄地收割……看到小儿子“无所不能”，鲁冬月阴郁了一段日子的心情，又开始渐渐地晴朗起来了。

2015年10月，一场意外突然降临：65岁的鲁冬月早上厕所时，突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口吐白沫，很快就口齿不清。瘦弱的陈兹方在邻居的帮助下，背着妈妈从村里出发，坐轮渡赶到野三关民族医院检查，医生初步诊断为脑梗死。随后，母亲被转院至恩施州湖北民院附属民大医院。在民大医院，鲁冬月被确诊为脑梗死、高血压病三级，需要住院治疗。

在母亲住院期间，陈兹方每天24小时陪护、照顾，给母亲梳头、洗漱、喂饭。为了利于病情好转，医生叮嘱避免高盐高脂的饮食，陈兹方特意到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对母亲的一日三餐进行“私人定制”。每天等母亲输完液后，陈兹方就来到餐馆，看着厨师给母亲做饭。“师傅，少放点儿盐，辣椒也要少点。”饭菜做好后，陈兹方便用嘴提回到病房，用脚夹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给母亲吃。陈兹方的孝行感动了医护人员和病友，有病友将他照顾母亲的视频发到网上，引来众多网友的转发、点赞和祝福。

经营网店 让娘过上好日子

母亲突然患上大病，让陈兹方想到了很多。自父亲去世后，母亲既当娘又当爹，既要照顾没有双臂的他和年幼的哥哥，又要下田里干活维系一家人的生活。为了他和哥哥，年仅40岁便守寡的母亲，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坚持拒绝再婚再嫁。这么多年，母亲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她比那些有丈夫的同龄女人要苍老十岁，更是比她们多落下一身的病。想到这里，陈兹方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让家里尽快富裕起来，让吃了一辈子苦的母亲过上甜蜜的日子。

2015年底，陈兹方去县城医院给母亲买药，看到县科委在大街上推广互联网、电商活动。他上前进行详细的咨询后，觉得自己很适合开网店做电商。他想，巴东盛产土豆、茶叶和苞谷酒等特产，他可以利用互联网让这些特产“飞”出大山，不仅帮助当地乡民解决了土特产销售难的难题，自己也可以靠开网店做电商致富，让母亲从此过上好日子。从县城回来后，他把自己要开网店做电商的事打电话告诉了远在安徽的哥哥。哥哥听后不无担忧地说：“你没有双手，连字都打不了，怎么做电商？”陈兹方自信地说：“我脚趾不比别人手指笨，割草、砍柴、种苞谷样样都能干，开网店做电商也一定能学会！”

2016年2月，陈兹方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开始学习电脑的应用技能。他很快便学会了用脚趾“敲”键盘打字，从一开始只能用大脚趾打字，到后来10个脚趾都能熟练打字。他还向镇上职业中专教授计算机技术的老师请教，学会了如何处理图像、上传视频等相关技术。2016年3月，陈兹方的网店“陈兹方的铺子”正式开张了。他每天到村民家里收购天麻、腊肉、核桃、板栗、土豆、土鸡蛋、苞谷酒等农副产品，拍照上传到网上出售。他在店里每个产品图上都写上这样一句话：我不会PS，只懂得“诚信”二字。由于产品质量过硬，且十分讲究诚信，开张仅两个月，网店营业额就达到了12万元。

为进一步保证产品质量，辐射带动更多的乡亲共同致富，2016年7月，陈兹方成立了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吸引周边村屯的广大农户加入。陈兹方又将网店扩张到淘宝上，还运营了专门的微信公众号。2017年，他的网店实现120万元的年销售额，纯利润达到了12万元。2018年5月，陈兹方因为带动一方农民致富，被评为湖北省劳动模范。

有道是：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陈兹方的踏实、勤恳和努力，赢得了邻村一位姑娘的芳心。姑娘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嫁给他，陈兹方和姑娘接触几次后，感觉姑娘不但心灵手巧而且为人善良，便答应了下来。前不久，陈兹方与这位叫吴春芳的姑娘举行了简单而热闹的婚礼。婚后，吴春芳协助陈兹方打理网店的事务，夫妻俩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日子过得和谐而甜蜜。

如今，29岁的陈兹方通过自己辛勤的努力和智慧的头脑，让家里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年初在镇上买了一个二层小楼，一层开网店，二层做卧室。他把向阳的房间给母亲住，还请了一个保姆伺候母亲，让母亲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还定期带母亲去医院复检身体。陈兹方自豪地对记者说：“我终于兑现了我当初对母亲的承诺——用双脚奉养母亲，让母亲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