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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白迎鼓追记

2019-05-11高中昌

文史月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社火长街锣鼓

高中昌

清徐高白迎鼓,是一项民间社火活动,伴随着高白镇元宵架火而来,兴起于清朝中期, 鼎盛于民国初年,下延至新中国成立后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近200年的传承演变中,表现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和淳朴的民间文化色彩。

高白古镇,旧称蒿泊。据古县志载,高白,旧名蒿泊,清顺治十六年(1659)知县和羹,以民苦水旱,地多荒芜,遂去草头水傍,始称为高白。 旧时高白,东中西三截共为一村,直到1958年人民公社时,才分为东高白、中高白和西高白三个村,且三村各治。

“高白迎鼓”,是三村分治前百余年,以及分治后延续二十余年间高白村东中西三截共同襄举的所谓“大迎鼓”。

昔时高白村三截按邻里区划分为24个祭社,自东至西分别为:后西社、后东社、第一社、灯山社、十字社、胡家社、刘家社、平安社、圪垜社、开灯社、后寨社、前寨社、东门社、老中社、大中社、大西社、后社、大东社、老西社、中火社、东任社、和合社、后生社、第一社(西火社)等。全村无论门户高低,家家自愿在社,概无例外。甚至有部分家户,同时入几社。大凡社火酬神,祈禳祭赛,只要“鸡毛转帖”传过,自会社社相从,人人响应。(鸡毛转帖:即所谓羽檄,倡议书一封,背面插绑鸡毛数根)。

元宵节彩灯焰火,是高白全村最为热闹的节日活动,用“狂欢”二字以喻,确不为过。且不言处处灯彩社火,单就架火而言,除几个规模小、位置偏的祭社自行联合外,二十余架焰火自成二十余个“火场”,沿高白五里长街,红红火火,次第排开。白天,各个火场锣鼓喧天,远近村民摩肩接踵,欣欣然观赏着精致的架火门面彩饰。同时,等待着元宵夜之迎鼓壮观。因为在人们心中,迎鼓乃是整个“正月十五闹元宵”的重头戏。

迎鼓者,自是以“迎”为先。高白迎鼓,自始至终无不体现一个“迎”字——迎中见闹,迎中寓礼,迎中自有规矩,迎中更蕴藏智慧。

高白迎鼓特色的形成,与旧时高白镇村落之规模形状有着密切的关系。

高白主街,东西長逾五里,被远近乡民喻为舞动着的长龙。长街东端之员觉寺、二郎庙和长街西端之西城门分别称之为龙首和龙尾。员觉寺、二郎庙和西城门皆高白镇之名建筑。二郎古庙,始建年代不详,其庙貌奇特,上下两层,上奉玉皇大帝,下奉关公、二郎两神。西城门,建于乾隆初年,时高白贾廷诏得中状元并为官在京,清源县便有修筑高白城之大举,而筑城乃从西城门开始。从彼时起,高大雄伟的城门及重檐城楼(重楼内奉财神,外供河神),便巍巍然坐落于镇西百余年。1947年二战区时,拆去城上重楼,于城门顶上修建炮楼,高达二十余米。1956年,高大的城门连同炮楼以及城门两边的数百米城墙,全被拆用,此时人们才发现,所有城墙砖上皆雕有一个“源”字,可见其颇有历史渊源。在高白二十四社中,有两个社,其社名都称为“第一社”,一个在被称作“龙头”的二郎庙近侧,另一个在被称作“龙尾”的西城门内侧。两个第一社,初时曾有过一段不小的争执。因为争得第一社,可办社火祭赛,项项在先。特别是燃放焰火,在先者前半夜燃放,此时灯火辉煌正胜,观众热情正涨;轮到在后者后半夜甚而拂晓燃放时,则渐入灯火阑珊之境。那时即便不锣困鼓乏,亦会因观众较少而趣味渐衰。曾听乡人讲:为争第一社,先人们曾有过油锅捞铜钱比赛,最终达成协定:东西两个第一社并存,放焰火时,西第一社在前,东第一社则排到最后;其余活动,诸如社火、背铁棍、各种祭赛等,则东第一社在先,西第一社又排到最后。故有“西头看火,东头看棍”之说,本习俗自始至终长期延续了近二百年。

高白迎鼓,经过多年的演化,及于清末乃至鼎盛,从组队到起、迎、闹、送,自然形成了其特有的定格模式。二十四社,无论其远近大小,一俟春节刚过,便在自制架火的同时,社社起队,人人踊跃;添办响器,修制灯牌。灯牌为木制框架,内插蜡烛,外糊纸张,高约二尺,宽及尺五,厚达七寸,上书某某社名,下插木棒以手举。灯笼则以竹板特制挑杆,持者借其弹性,可颠可舞。届时,每个队举灯牌两面在前,挑灯笼一对随后,紧跟四人抬大鼓一面。大鼓上各有彩饰,有的干脆坐一扮脸孩童,叫作“压杆”。其余铙锣钹鼓、螺号灯旗,倾其所有,迎而送之,相随始终。高白迎鼓,由于时间长达十余小时,所以鼓师钹手等,皆备有后替之人,一般先者为迎,后者为送。

元宵节酉正时分(晚6点),三声炮响,西端第一社鼓声雷动,灯牌高举,元宵夜的五里长街“大迎鼓”正式迎起。按老规矩,上一社出发,下一社起鼓相迎,然后汇合于火场,一番铙起钹扬,锣鸣鼓震之后,为养精蓄锐,趁兴而收;时间紧凑,均不拖沓。然后再被共同迎入下家。一路向东,次第而迎,各个火场自是热闹一番。当二十四社之锣鼓灯旗,一干人众,齐聚于东头第一社时,还是由起迎者西第一社再放铁炮三声,以示迎齐。然后领先西回。于是,二十四面大鼓,四十八面灯牌,四十八支灯笼,以及各社锣鼓队不下三百人员,旗扬灯晃,铙争钹斗;鼓而舞之,衔而不乱;自东至西,“闹”于五里长街。每经各个火场,少不了一番热闹。约至亥初(晚10点),全村鼓队,终于迎至西头第一社火场。这也预示着元宵焰火燃放的开始。

焰火即将燃放,迎鼓之兴头,便渐入佳境。时正良宵,游人蜂拥;舞者浪漫,鼓者激昂。或几社联盟高潮迭起,或各家竞艺花样出新。虽然各社平时鼓点不一,各具特色;一旦交会,自能整齐划一,同曲共奏,立现鼓和钹合之势。这边铙钹高飞,凌空交响;那边螺号长鸣,街巷传声。火场内外,高潮不断;鼓槌生风,灯云浮动;旺火腾焰,人涛尽涌。然而,毕竟时间有限,一社火场,未能尽兴。这时,便在涌动的人潮中,出现两个特殊之人,各举一把燃着的大香,他们便是本社和下一社的火场执事兼社鼓“迎客”。因其手不离香,以香引导,故被人们戏称“香香鬼”。“香香鬼”先是从西边,礼迎各社鼓队进入自己火场,在架火前大“闹”一番,叫做“迎鼓”;待恰到好处时,还得逐一央求,使其向东退出火场,叫做“撵鼓”。迎来撵去,都是一把大香。火场中最忙的便数“香香鬼”了,要知道锣鼓正热时,任谁都是不愿意挪动的。“香香鬼”们只好央了鼓师央钹手,央了舞灯的又央摇旗的。好容易央来小鼓,抬大鼓的却又颠了回去。一把香左右摇晃,上下揖礼,恭恭敬敬,热热闹闹。直至二十四社锣鼓,以东头第一社为先,按序全部从西“迎”进,再从东“撵”出;“香香鬼”们费尽了周折,直到央得锣鼓不响,灯旗不舞,便是点火之时。待到本社架火将息,下社“香香鬼”便又忙了起来。照样殷勤举香,恭迎社鼓入场,红红火火,“闹”场一番,然后再逐一央求,息鼓退场。除西截老爷庙前一架火,可以随时燃放外,其余架火无一不按次序迎鼓放火。整个元宵夜,高白一道街,喧天的锣鼓,动地的火炮,烟花腾宇,灯海连云;一社迎一社,一场接一场。迎鼓到处,人群亢奋,尽集于一个“闹”字。及到东截最后几架火时,东天发亮,观众渐少,然而迎鼓队伍,由于备有换班人员,故其“闹”心不减。最后在后西社火场(贾府祠堂前)大“闹”一番。架火放毕,方才各自收队。

高白迎鼓,由于其内涵丰富,形式别致,且传承时长,既是智慧的结晶,更是团结的象征。故而生根于民间,竟能在东、中、西三高白分治后20多年的时间里,依旧主动联合襄办迎鼓,确为可贵。

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三个高白新规划,大建设,村容巨变,原来的五里长街早已退出主街位置,且高科技焰火随处可放,毕竟不再局限于24个社,20多架火。再加上人们的文艺生活丰富多彩且能各伙自娱,闹元宵大迎鼓的兴头渐减,以致传承近二百年的这一多彩的乡土文化活动“高白迎鼓”,成为了永远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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